佐敦夏天盛开如花

第二十二章 真相大白

    这个办公室得益于他人见人怕的恶人缘,非必要没人进来,所以秦叙再睁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这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带薪摸鱼,秦叙伸个懒腰,一点愧疚感没有。

    扯扯衬衫压出来的褶皱,重新系好领带,端坐在办公椅上,又是那个不讲情面雷厉风行的秦专员了。

    支好手机,点开纪录片,优哉游哉的看电视,好像丝毫没有将后续调查放在心上,坐等下班的闲适姿态。

    不知怎么的,昨天走过一次以后,他今天路过那片公交巴士区域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眼看着公交巴士在眼前驶过,一动不动。

    年少的时候,他住的地方离学校有段距离,每天跟兄弟一起走路上学,赶上春秋还好,微风不燥也是一种享受。

    若是五六月份的盛夏,艳阳高照,大家穿着一件白色的校服,从家到学校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就能把整件校服全都打湿,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

    他那时候身体特别好,但兄弟从小就体弱,所以他书包里经常放着一瓶保心安油,到学校觉得恶心没劲,仰头就给他擦上去。

    刮风下雨的时候,他们穿着一个长长的雨斗篷,个子矮的都要垂到脚面上去,走路的时候专门往水坑里踩去,激起一道高高的水花,少年人呼喊着快来快来,嘻嘻哈哈的笑闹着往家走。

    秦叙一边走着,一边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总觉得今天的风格外不懂事,专门往眼睛里吹,弄得酸酸涩涩,也许红了眼眶。

    那些岁月是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呢?

    是在他走着走着,身后再也没有跟上来的那个人。

    是在他夏天常备的保心安油,再也找不到有人擦的时候。

    是在医院的监护仪滴滴作响,拉成直线,他张着嘴却哭不出声音的时候。

    是在,他一日日沉浸在厨房,打扫老店重新迎客的时候……

    秦叙走着走着,眼前的路渐次模糊,红绿灯变成一个个不清楚的色块,三十五岁的大男人,在街上狠狠落下几颗眼泪。

    然后在心里唾弃,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不嫌丢人啊。

    回到佐敦老街巷口,他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只是低垂的唇角还是能看出心情不佳,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越发浓厚。

    走进巷子的时候,发现一直停在旁边的大路虎不见了,可能是王阿姨的那个儿子走了吧,仔细想想好像最近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走了两天的路,大腿酸疼,洗澡的时候水流过,一阵抽搐后的刺痛让他倒吸凉气。

    今天没有什么做菜的欲望,将打烊的牌子挂出去,早早的关了门,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啤酒,到厨房抓了一把花生米。

    把墙上的老照片拿下来,指腹小心的擦过照片中旧人的脸孔,一声压抑的叹息从喉咙中溢出,冰凉的酒液灌了满腔满喉。

    “阿怀,十八年了,你肯定已经开始新的人生了吧,不知道这辈子你还怕不怕热。”

    “以前总吵着要去内地北方看雪,我们都笑你托生错了地方,这辈子你肯定按照心意,生在北方,冬天一场大雪,你一定喜欢极了。”

    秦叙捏着易拉罐咔咔作响,相片中有四个人,两个年轻的男孩,正值青春年华,笑的比尖沙咀夏日的阳光还要耀眼,其中一个就是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此时脸上多了皱纹,少了笑容。

    中间坐着的是一对老夫妻,男人严肃,嘴角平直,女人慈祥和蔼,看着镜头的眼睛都是温柔的笑意。

    秦叙深深沉浸在思念的海洋里,难以自拔。

    “爸,我现在雕花练的可好了,等您生日那天,我给您雕个万紫千红,花团锦簇的您肯定喜欢。”

    “小时候你教我谋生的手艺,教我做饭,我总不喜欢学,您就说这灶台之间,才是真正的人生,是一家一户最重要的地方。”

    “我现在明白了,可是这一家一户,就只剩我自己了,我还是不开心,觉得老天爷太会捉弄人,明明给了我最幸福的一切,却享受不了多久,又收回去了。”

    一罐啤酒,凉丝丝的积压在肠胃里,也压在他心上,那片曾经火热,充满温度的心田,也变得跟冰箱里的酒一样,冰冷。

    “妈,我今年还是没有女朋友,您肯定要骂我了,要是阿怀还在,他肯定成家了,他那张嘴能说会道的,最会哄人了。”

    “我以前可没少替他背黑锅,还记得那口大黑锅吗,漏了个底儿,那就是阿怀砸坏的,偏偏哄着我认下来,害得我被爸爸拎着鸡毛掸子在老街里追着打。”

    “您说说,他多坏啊……”

    秦叙平时再冷清,终究也还是个正常人,有正常的七情六欲,也有思念至深,怎么都放不下的那些人。

    此时压抑深沉的哽咽,也只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翻找出来,宣之于口的思念。

    “阿怀十八年,爸妈二十年了,你们会不会怪我没照顾好阿怀,年纪轻轻的就……”

    一大颗眼泪砸在相框上,顺着平滑的玻璃流下去,一颗接着一颗,宽厚的肩膀渐渐瑟缩颤抖起来,整个厅堂都是艰难控制的喘息和哭音,却始终没有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

    这也许就是中年男人的矜持,即便心脏被一双大手翻来覆去的揉捏着,撕扯着,也会紧紧咬着牙关,坚持着最后一道体面的自制力,不让哭声超出自己能承受的分贝。

    “你们要是怪我,就来骂我吧,就让我做梦的时候见见你们。”

    “我真的很想你们啊……”

    秦叙坐在那,一边喝酒,一边对着照片自言自语,这一晚上说的话,只怕比在公司一周加起来的都多。

    厅堂内的桌椅依旧是布满岁月痕迹的老木头,不同的是,今晚秦叙自己坐到了深夜,桌子上下扔着空了的易拉罐,那双精明冷淡的眼眸,布满血丝,却痴痴地不肯安睡。

    老店外的招牌依旧褪色成了浅红,那盏灯在佐敦老街的夜色里格外醒目,电路老化之后,独独亮起的家字,成了秦叙日夜缅怀,终不可再得的妄想。

    ……

    宿醉的结果就是,当五点的闹钟响起,秦叙挣扎着睁开眼睛,头痛欲裂,烦躁的想把闹钟顺着墙面甩出去。

    大拇指用力按着太阳穴,脑门上绷起的青筋,显示着他现在头痛的厉害。

    多长时间没喝过这么多酒了,真是老了,身体也扛不住了,以前宿醉之后还能接着到网吧大战一天一夜呢,现在差点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迷迷糊糊的去洗漱,含着牙刷,眼睛像涂了胶水睁不开,站在镜子前面晃悠着。

    凉水洗脸,才让精神稍稍恢复一点,打开门,此时的阳光还不算刺眼,清晨爽快的风扑面而来,新鲜空气吸进胸膛,果真压下了一阵翻涌的头痛。

    老照片还没挂起来,周围扔了一地的啤酒罐,秦叙皱了皱眉,昨天走路的时候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果然晚上就失控了。

    “唉。”

    叹息一声,去拿着扫把收拾卫生。

    “叙仔啊,我来给你帮忙了。我儿子昨天走了,以后我还来跟你忙活忙活。”

    王阿姨笑着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狼藉和那张照片,笑意僵硬了一下,有些心疼,又有无奈的走近。

    “这是……又自己念叨了?”

    秦叙低着头扫起易拉罐没说话。

    王阿姨拍拍他肩膀,说:“都这么多年了,要我说你就应该有个自己的生活了,整天守着这家店,睹物思人对你也不好的。”

    秦叙摇摇头,沉默着去倒垃圾。

    除了这家老店,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安心踏实,这里有阿怀,有爸妈,他哪里也不想去,也舍不得走。

    王阿姨将照片挂起来,说:“别做饭了,我灶上还温着粥,一起吃点吧。”

    “不了,我自己……”秦叙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王阿姨拉着他胳膊就往外走:“就隔壁,连店门都不用关的,喝了那么多酒,早上喝点粥舒服的,听话,快走。”

    秦叙被拉着去了王阿姨家,按在餐桌前坐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干点什么。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那喝酒伤身,哪能喝那么多呢。”

    “这也是赶巧了,我熬得小米粥最养胃了,放了点红枣,还挺甜。”

    王阿姨盛粥的时候碎碎念,像极了从前妈妈念叨他们兄弟俩的时候,秦叙忍不住眼眶又一热,连忙低头用指腹抹掉了。

    一碗熬得浓稠金黄的小米粥放在面前,红彤彤的大枣切成两半,去核,像花儿似的点缀在碗里。

    手里被王阿姨塞了一只勺子。

    “快吃吧,我再给你热两个小花卷。”

    一口热粥下肚,翻江倒海的肠胃瞬间偃旗息鼓,就是最普通的味道,一点特殊的食材都没有,却仿佛是最香甜的佳肴,让秦叙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也许这个房子是少不经事的时候胡乱进来跑过的,也许带着往年旧日的气息,也许王阿姨的慈爱温柔跟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又也许窗外院子里的鸡冠花如火如荼的开着……

    总之,昨晚一夜汹涌似海的难过,在这一碗粥之间,平息下来。

    吃完饭,秦叙告辞的时候又被塞了满手的水果。

    时钟转到七点半,准时拎着公文包出门,巷口处有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正在奔跑着,手忙脚乱的估计是迟到了,风风火火的远去。

    坐着往天同样时间的公交巴士车,司机都眼熟的很,今天还有空位,径直走到后面的角落,戴上耳机默数着路过的站点。

    这是每天开始工作之前,最后的放松时刻。

    ……

    秦叙还是在那个角落里办公,从公文包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开口处仔细的缠着白线,放在桌子上。

    沈河必然已经被打点好了,想从他身上撕开口子,只能出其不意的试探,很巧,秦叙这张稍稍有些“面瘫”的脸,做起戏来也是没有波澜,基本看不出破绽。

    为了营造他很忙,且真的查出了什么线索的假象,秦叙在财务和人事两个部门泡了一上午,并且让工程部的员工跑了好几趟,紧张的氛围是营造出来了,就看沈河什么时候能晃悠到他身边了。

    带着从法务部搜罗来的一堆,没有什么大用的废纸,装了满满一个文件夹,回到办公位,对着一杯咖啡开始酝酿情绪。

    终于,在秦叙第七次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的时候,沈河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了。

    从位置上往外走,手里拿着那一袋子废纸,做出很着急的步伐,跟沈河碰了个对面。

    秦叙心想,果然这世上一切看似巧合的相遇,都可能是另一方处心积虑的策划。

    比如现在,沈河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故作惊讶。

    “秦专员,忙一上午了,我给您泡点茶水,解解乏吧。”

    秦叙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说:“正要找你呢,黄丽之前离职的时候走过的程序,你把底档调出来给我。”

    沈河端着的茶杯微微一晃:“您这一上午没闲着,看样子是查到线索了。”

    秦叙一改往常不苟言笑的模样,眼神透出一点兴奋:“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就能清楚了。”

    沈河答应着就要去,擦肩而过的时候,秦叙叫住了他:“正好,我桌上有个密封的档案袋,里面是于照交代的事实,你顺路拿给我,我好交到总公司去。”

    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我在小会议室等你。”

    秦叙步履匆匆的走过转角,然后从后面看着沈河的背影。

    沈河在办公桌前站住脚,看着那个文件袋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来的时候静静的盯着看了半晌,可能在思考这中间会不会有诈。

    秦叙不怕他不上钩,刚才他透露出于照交代的事实,只要沈河有所参与,就不可能不怕,即便现在忍得住不打开,一会到了会议室再下一剂猛药,也是会露出破绽的。

    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又看了一会,沈河的手放在缠绕起来的白线上,犹豫着。

    他可能也知道按照规定不能看,内心在挣扎,手指动了一下,勾着那节白线,身边路过了两个员工打招呼,沈河的手指收了回去,然后转了脚步,往会议室走。

    秦叙不动声色的转身走向会议室,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面墙角的监控闪着红灯,眯了眯眼睛,伸手叫住路过的员工。

    “茶水间在哪?”

    “直走左转就是了。”

    秦叙点点头,接着说:“一会沈助理来送文件,你让他等我一下,我去泡杯咖啡。”

    “好的。”

    秦叙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在茶水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动作缓慢的搅拌着,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回去。

    电话放在台面上,显示正在通话中,速溶咖啡的味道并没有他自己手磨的咖啡豆香,冲完也端在手上并没有喝。

    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才挂断电话走回会议室。

    沈河正坐在那,腰板挺得笔直。

    “秦专员,文件送来了,那我就先……”

    “不着急,正好有电话跟你说,你坐着吧。”

    秦叙把文件拿到眼前,那圈白线看上去并没有异常,一圈圈的解开,却并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只是盯着沈河看。

    这男生长得面嫩,参加工作也没有多久,履历也不出彩,能在黄丽之后直接调到这当行政助理,怎么看中间都有猫腻。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海城大学,金融专业。”沈河扶了一下眼镜框,眼神落在自己膝盖上。

    秦叙挑眉,手放在文件袋上摩挲:“跟黄丽还是同校呢,那你应该算是她的学弟了。”

    “是的。”

    “不用紧张,就是找你多了解一点情况。”秦叙把文件倒扣在桌面上,接着说:“昨天我找过于照了,在总公司见的面,该知道的我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在这应该上不了……”

    “秦专员!”沈河有些激动,额头上都冒出细汗了。

    “怎么?有想说的?”秦叙看着他的眼睛。

    沈河嘴唇动了两下,有些嗫喏,或者还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

    秦叙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说:“有我在,于照这件事是不可能善了的,他的关系网再强大,只要我的报告交上去,这辈子在天羽他最高的位置也就止步于此了。”

    沈河又低下头,双手不断的互相揉搓,关节都泛红了。

    “到时候他身边过从甚密的人怎么处理,你心里也应该好好想想了。”

    “其实你的履历并不出众,至少跟黄丽比起来,毫无亮点,如果因为于照被牵连,如果不辞职的话,这个行政助理也是当不下去的。”

    “沈河,有些话能不能说也是要看时机的。”秦叙端起咖啡,轻轻吹着:“刚好我现在有空闲,可以听一听,等我不想听的时候,有些话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你说是吗?”

    杯子放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脆响,沈河瑟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流的更欢了。

    “我,我想您单独把我叫到这来,应该……是还没有于总的证据,不然……您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沈河颤颤巍巍的说道。

    秦叙心里轻笑,这沈河到底不是个傻子,这么快反应过来,也算还剩点小聪明。

    “这么了解我啊?”秦叙状似无意的敲着文件袋:“那你一定听说过,我曾经调查高层董事的事情,连上边的人我都敢动,这一个于照实在没什么好顾忌的,更何况一个,行政助理呢。”

    沈河猛然抬头:“你这是威胁!”

    “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威胁啊。”秦叙轻笑,到底是年轻冲动啊,这要是史好运或者于照坐在对面,此时必然要互相打太极转上好几个回合。

    “我……”

    沈河惊疑不定,不知道秦叙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内心更加挣扎了。

    秦叙把文件袋拿起来,将里边的纸抽出来一点,看向他:“你说的对,我不做无用功。”

    指了指沈河手上一道白痕,很微小,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见。

    “打开看过了吧,还满意吗?你现在开口,我就还想听,要是我再把它合上,你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沈河喘着粗气,双手抖得厉害,一下下擦着手指上的白痕,不停地舔着嘴唇,看样子紧张的很。

    “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打开?”

    秦叙耸肩:“因为你心虚啊。”

    “可是我,我认为从来没有露出过破绽,你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沈河那双眼睛,像极了一头迷失的鹿,惊慌又颤栗。

    “还记得我问过你什么吗?黄丽的年纪。”

    “你口称不熟,只见过一面,但却能在突然的状态下,准确的说出来年龄和生肖,这本身就是个不正常的反应。”

    秦叙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的接着说:“同样的问题,我问过好几个人,即便是共事多年的钱平如,也不记得黄丽的属相。”

    “沈河,我见过比你高明会伪装的,你实在是,小儿科。”

    沈河看向他,抿着唇久久没有说话。

    秦叙也不着急,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丝丝变化着,从怀疑到惊讶,从慌乱到愤怒,从挣扎到平静,最终颓然的靠在座位上,垂下了头。

    秦叙看差不多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放在桌子上。

    “其实于总交给我的事情并不多,只是让我……组了个饭局,将大概知道一点内情的同事都叫到一起,然后就是塞钱或者利诱,反正在你来调查的时候,一问三不知就是了。”

    秦叙点了点头:“塞了多少?有名单吗?于照到场了吗?”

    “大概一人有两三千,都是信封包着的,我只是捏了几下,没打开,我记得有谁,于总也只在一开始露面了,喝了一杯酒就走了。”

    “工程部这么多人,于照挺舍得撒钱啊。”秦叙打开笔记本,推到他面前:“人名写下来。”

    沈河接过笔,落笔的时候还有点抖,笔画都扭曲着。

    秦叙看他写了两行,突然开口问:“给了你多少钱?”

    沈河手一抖,在本子上划出一条长线,张了张嘴,才艰难的说:“两万,都是现金。”

    “黄丽离职手续,是于照让你办的吗?”秦叙问道。

    “不是不是。”沈河连忙否认:“钱平如是人事部长的亲戚,于总亲自找的她,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黄丽来公司闹的动静不小,下面的员工议论几句,像于照这样给点钱就能封口,但工程部大大小小的领导也不少,知道内情的不知凡几,于照想必被敲了不少竹杠。

    “你知不知道黄丽自杀的事?”

    沈河点点头。

    “于照把她逼到这个地步,事情都做绝了,你就不怕有一天也落得黄丽这样的下场吗?”

    “秦专员,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做的上这个行政助理,于总对我来说就是往上爬的梯子,我不能放手。”

    沈河写完了,认命一般低着脑袋。

    “你现在已经放手了。”

    秦叙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出去。

    沈河未必有什么坏心眼,想要害谁,但是明知道黄丽的遭遇,还是选择听从上司的话,跟着狼狈为奸,这样的品性,也是不配再留在天羽了。

    其实总公司加上大大小小的分公司,这样的人不在少数,黄丽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整个职场也根本不是非黑即白的地界,但秦叙遇见了,落在他手里调查了,那就必须要清清楚楚的分出黑白来。

    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打不了就离职,对他这样的“莽夫”来说,威逼利诱没有效果。

    可沈河之流,偏偏最吃这套。

    不管怎么说,沈河交代的事情足以让于照喝一壶了,看着名单上参加饭局的人,都是工程部的,甚至有两个跟黄丽私交甚好,那个妖湄的钱平如,也间接搭桥将黄丽开除。

    这么算下来,黄丽的悲剧,从于照开始,在这么多推手的作用下,注定了。

    秦叙的动作很快,一个下午,很多人被叫去谈话,每个出来的人脸上都带着灰丧和愧疚,只是不知道他们事后这样的表情,能不能换回黄丽最初踏进天羽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