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敦夏天盛开如花

第二十三章 李叔过世

    下班的时候,秦叙走出去就看见傅瑶等在外面,想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解决了?”傅瑶问道。

    “差不多。”

    “只要高层还有一个人包庇他,于照就不会认的。”傅瑶的语气中有些无奈。

    秦叙摇了摇头:“不重要,公司需要一个正面的形象,这件事早就传遍港岛九龙,有员工们交代的记录,于照至少不会接着当这个总监。”

    他不当总监,还会被派到别的地方,被直接开除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工程部本来就不是一个水至清的地方,上上下下有太多人的把柄握在于照手里,只要还留存一点,于照就不可能一跌到底。

    这是秦叙和傅瑶都心知肚明的结果。

    傅瑶晃了晃掌心的手机,今天秦叙那个电话就是打给她的,让她到监控室看跟沈河谈话那间会议室的监控,要是沈河打开文件偷看了,就告诉他,没想到沈河还真的上套了。

    “你说,我要是不去看监控,你是不是这局就玩脱了?该怎么报答我啊?”

    “文件袋的白线上有一层白蜡油,只要他打开就会粘在手上。”

    秦叙语气平缓的说出这句话,直接让傅瑶气歪了鼻子。

    “合着你拿我当备胎呢,万一白蜡油不管用,我就顶包上场呗?”傅瑶提高了音量说道。

    秦叙点了点头:“差不多就这意思。”

    那白蜡油能不能粘在手上,他也不知道,毕竟没试过,那点油还是从保洁阿姨手里拿的,为了以防万一,才让傅瑶去看监控,特意嘱咐,要是沈河打开文件袋了,直接拷贝下来,当做证据,免得他还要再跑一趟了。

    傅瑶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噗嗤一声笑出来,对他说:“我怎么好像并不开心呢?”

    秦叙没回答她,说:“后天我递交报告,你让黄丽去一趟总公司吧。”

    说完他就走了,刚迈出去两步,身后传来傅瑶的声音。

    “其实那天在黄丽家,你是心软了的,对不对?”

    “不重要。”

    秦叙大步走向公交巴士站,跟那些等车的乘客站在一起。

    傅瑶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默默的想着,不,这很重要。

    这让我知道,你不是传言里真正的冷血无情,你会同情弱者,会怜惜他们身上发生的不公,你在与这样的悲剧共情,用冷厉的外表做着最正义的事情。

    只要在这件事上稍稍放手,或者不那么尽心尽力,黄丽在天羽的名声就会一臭到底,于照会接着做耀武扬威的总监,而这对公司来说,也不过是有一个女员工被不明不白的开除了。

    傅瑶带上墨镜,坐进车里,眼神久久没有收回——而你,让这一切都有所挽回。

    ……

    秦叙并不知道傅瑶心里那百转千回的思绪,照常坐公交巴士回家。

    黄丽只是他从业生涯中遇见的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人,比她更痛苦的人生也并不是没有见到过,她很幸运在选择结束生命的时候遇见了傅瑶,而自己能做的,只是让她接下来的生命,变得不那么晦暗。

    这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完成了一场工作,天羽如何,黄丽未来如何,秦叙习惯性的不去思考,只要知道他完成调查以后,能够轻松几天就足够了。

    走进佐敦老街的时候,远远看着巷子尽头围着很多人,张伯伯拄着拐杖往那边走,大家七手八脚的指着里面,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那是李叔家,很少有这样门庭若市的时候。

    说起来,很长时间没见到李叔了,每周四的晚上也没再见他进到小店吃宵夜。

    “张伯,李叔家怎么了?”秦叙三两步追上去问道。

    张伯未语先叹气:“唉,老李之前跟他家那个败家子吵了一架,好像还动手了,然后好几天也没出现,大家都没当回事。”

    “今天上午有街道的工作人员来查低保户,他家没人开门,打电话到他上班的厂子,也说好几天没去了,这才觉得不对劲。”

    “进去一看,人都凉了。”

    张伯拄着拐棍语态悲痛。

    秦叙闻言,愣住了,人,没了?

    他记得以前李叔身体还算硬朗的啊,这也太突然了,就这么死在了家里,谁都不知道何时咽气的,听这话,李鹏也好些天没回家了。

    “你也去看看吧,老李这一辈子,太苦了。”

    秦叙想着李叔生前音容,也做不到视若无睹,微微搀扶着张伯,一起走到李叔家门前。

    院子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李鹏站在中间,地上的李叔身上盖着白布,周围还有好几个穿制服的人。

    隔着一道院门,秦叙都能闻见李鹏身上的酒气,那眼底青黑和烟味,不知道又在哪里胡闹了好几个通宵,想必是有人通知他李叔过世,才赶回来的吧。

    “这是闹什么呢?”张伯问着旁边的邻居。

    “街道的人报了警,警察来了总要把死因搞清楚再送走火化啊,这李鹏回来就说什么都不让,说他爸就是身体不好,一边骂一边闹事,说人死了还不让留个全尸。”

    “呸!这时候想起来当个孝子了,早干什么去了。”

    邻居们对李鹏指指点点,都在谴责他不干人事,不配为人子。

    秦叙看着静静躺着的李叔,以前吃面的时候,他还总是告诉他大酬宾不收钱,李叔日子过得穷,那点工资不等在手里捂热乎,就被儿子拿走了,但有时候收到些乡下送来的小菜什么的,都洗得干干净净的,送到老店去,给他尝尝鲜。

    李叔这一辈子,少年丧父,青年丧妻,儿子招猫逗狗不学无术,鳏居了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气,到老了,就在这么一间小房子里,不知何时走到了终点。

    仿佛生来就是受苦的。

    如此去了,也不知道是人间太苦就此解脱,还是牵挂着他唯一的儿子,连死都闭不上眼。

    但是看着李鹏那疯疯癫癫无理取闹的丑态,死后都不让父亲安息,这儿子真不如没有。

    秦叙转身离开,李叔过世以后,这个院子跟他就没关系了,等出殡那天最后看一眼,以尽哀思。

    回到老店,墙角立着的小黑板上,写着“今日酬宾”,已经落了一层灰,粉笔写的字迹也有很多地方被擦花了,那是当初为了糊弄住李叔特意写的,只是这个借口用的次数多了,李叔都不信了。

    秦叙把黑板擦干净,从角落里翻出一盒粉笔,有的已经受潮,颜色微微变深,拿起一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重新写下“今日酬宾”。

    当晚的饭食做的非常简单,就是李叔曾经最喜欢的海鲜面条,照旧倒了一匙香油,分出一碗,放在小黑板前面。

    秦叙吃着汤面,想到第一次李叔进来吃饭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不修边幅,下颏长满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短袖都沾着油渍,邋遢的很,却把后厨收拾的干净,李叔进来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而他正趴着睡觉。

    “叙仔,来一碗面。”

    他被吵醒,揉着眼睛不耐烦的撵人:“今天不营业,走吧走吧。”

    “我是你李叔,叙仔啊,就你这一家开着,我回家还得现做,你给我下一碗清汤面就行。”

    大家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秦叙不好继续赶人,看他身上都是灰尘,也是刚刚下班,就下了一碗海鲜面给他。

    那天的李叔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夸他手艺好,跟他爸爸一样。

    而年轻气盛的秦叙那时候却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态度恶劣的把李叔赶了出去,转身就甩上了大门。

    但是后来,李叔每次下夜班,还是会走进他的店,就像不记得那天发生过什么一般,有时候点一碗面,有时候心情好就点一盘菜,喝点小酒。

    但秦叙知道,一年到头,李叔舍得点菜喝酒的日子,也都是他过生日那天。

    自从李鹏越发不像话之后,连生日李叔都没钱点菜了,但秦叙记得日子,就会炒好一盘菜,等到十点钟,李叔下班进店,便说这是剩下的,让他吃上一口热乎的。

    只是现在,秦叙放下碗筷,将门口的风铃取下来,挂在门上十几年了,以后周四晚上十点钟,再也不会响起来了。

    这条佐敦老街上,一家一户多住着些老人,偶尔有一两家子女在身边的,也都是想着办法将老人接走,这些年有的人门口挂过白帆,有的举家搬迁,一天比一天安静了。

    现在李叔也走了,这家老店的食客又少了一个人。

    秦叙也不知道李叔的遗体是怎么解决的,只是当晚睡觉的时候,将风铃擦干净重新挂到了门楣上。

    本以为停灵三日是风俗,让亲朋好友去吊唁,与逝者在这世上最后一次会面。

    没想到秦叙第二天一早,刚刚把小米糕从热腾腾的蒸笼上拿下来,王阿姨就小跑着进来了。

    “你快去看看吧,老李今天就要出殡了,我想着你肯定要再见一面的。”

    秦叙端着笼屉的手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今天?不是要七天才……”

    “李鹏着急办酒席收钱,哪等得了七天,一大早上就张罗起来了。”

    秦叙放下东西就跟着往外去,走了两步又折回去,把蒸好的小米糕装在白瓷盘子里,端着往李叔家去。

    隔着好远,就听见李鹏那个大嗓门站在院子里嚷嚷。

    “随礼的走左边,左边啊,我爸生前对各位都不错,大家有多少给多少,不嫌弃啊!”

    秦叙看着他站在灵堂前边,披麻戴孝,掐着腰的吆喝,那脸上除了宿醉的疲倦,看不出什么痛苦。

    不,说那是灵堂都高抬了。

    就是把窗子很小的堂屋中间摆上了照片,李叔盖着白布放在一张木板上,头顶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来吊唁的人在他身边摆着鲜花,而李鹏视而不见,一直站在收礼金的桌子旁边盯着看。

    大家看着他那个见钱眼开的样子,给李叔鞠躬以后,也不走,站在一旁指点着骂,要不是因为李叔人缘好,估计这场吊唁根本没什么人会来。

    秦叙端着那碟子小米糕走进去,刚走到中间,就被李鹏拦下了。

    “哎哎哎,你干嘛啊?就那这个来看我爸啊?”

    看他那不要脸的样子,秦叙连余光都懒得分给他:“你还知道那是你爸爸呢。”

    李鹏往身后看了一眼,嘬着牙花子满不在乎的说:“给礼金往左边走,不给就出去,我爸还稀罕你这破点心了?”

    见他上手来拉扯手里的碟子,秦叙往旁边躲了一步:“别碰我,嫌你脏。”

    “嘿你找茬是不是!”

    李鹏捏着拳头就要打架,秦叙冷笑一声:“李叔生前善待四邻,有你张罗后事,也是够丢脸了。”

    亲生儿子连个像样的灵堂都没有,这满院子站着的亲戚街坊帮着张罗,都没看见一张桌子上摆着茶水,更别提花圈了,那李叔身边的花,都是来的人自己带的。

    如此寒酸的场面,也就这个没有人情味的狗东西能办出来了。

    王阿姨上前拦着李鹏,说:“你爸尸骨未寒,你就别闹笑话了。”

    秦叙端着碟子走到堂屋中间,恭敬的放在照片前面,退回去对着李叔的遗体鞠躬,从此这佐敦老街上又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静静站在那,闭着眼睛默哀,想着李叔生前音容笑貌,那双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面额不等的零钱,放在他的收银台上,不管怎样推拒,都笑着让自己收下。

    秦叙看着周围闹剧一般的灵堂,心中苦涩,李叔啊,下辈子托生到好人家吧,也做一回被娇惯宠爱的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可别再遇上李鹏这样傻逼的儿子了。

    转身走出去,李鹏在旁边嗤笑:“来吊唁都不随礼的,你可真好意思进门。”

    秦叙脚步微顿,毫不留情的开口:“有的人该死,却不死。”

    “你!姓秦的,你说什么呢!有种你给爷爷我站那,老子打不死你!”

    秦叙离开的时候,李鹏再后面追着骂,气得跳脚,周围邻居都怕他发疯伤着人,纷纷拦着,好好一个发丧的缅怀的院子,硬是折腾成笑话了。

    回到店里,时间还不到七点,秦叙洗了手坐下吃饭,世事无常,熟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意外,很多事幸与不幸都难说的很。

    李叔受苦一生,此时离开在他眼中倒是解脱了,但也永远消失在那些挂念他的人的生命中,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清明寒食也不知道会不会上柱香,烧些纸钱。

    小米糕在口中软糯粘牙,米粒的馨香随着白粥一起在肠胃中化开,这样的美味,也没有将秦叙从吊唁的酸涩中拉出来,一直到上班,心里都不舒服,像堵了一团棉花。

    在天羽地产的调查已经可以结束了,该拿到的证词都拿到了,索性回了总公司的办公室,只要今天能把提交的调查报告整理出来,于照和黄丽的纠葛就算盖章落定了。

    不过他在分公司找了几乎半个工程部的人问话,这样的动静是瞒不过于照的,不知道今天还会不会出什么别的乱子。

    在电脑上整理报告,将那些员工的谈话记录都拍成照片上传,再打印一份纸质的存档。

    打印机一下下的吐出纸张,油墨还带着一丝丝被机器赋予的温度,整整四十三张谈话记录,把沈河的放在最上面,都是能把于照从总监位置上踩下去的有力证明。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秦叙做事总有些心不在焉,打印机的油墨提示灯亮了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笃笃笃。”

    “笃笃笃。”

    秦叙听见有人敲门,眼神才从缥缈落到了实处:“进。”

    “秦专员,总监请您过去一下。”

    “知道了。”

    秦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出去了。

    他大概能猜到总监找他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劝他不要盯得太死,或者让他抬抬手放过去,不好得罪人的。

    进到总监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有些面熟,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总监,于照的事情我已经……”

    刚开口汇报,总监摆摆手打断了话头:“不急啊,有个好事我要告诉你啊。”

    “您说。”

    “是这样,咱们有一个为期两个月的培训计划,主要针对当今大环境下资源利用和分析,一些有前景的产业,还有相应的金融方面的课程。”总监笑呵呵的,拍着肚子活像个大肚佛。

    “这个留薪留职学习的机会不多啊,高层商量以后决定派你过去,等你学好了回来,前途无限啊。”

    秦叙眼睛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个节骨眼上要把他支走,等两个月以后回来,什么黄花菜都凉了,那于照被轻轻放下,肯定接着耀武扬威啊。

    这于照身后的靠山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开始的时候开了大会,整个天羽都知道他秦叙要查这个事,要是把他调走了,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了了之,顶多给于照不疼不痒的罚款停薪,屁用没有。

    所以根本不用考虑,他压根就不稀罕什么培训。

    “不去,谢谢总监了。”秦叙说完也懒得听他们废话,转身就要走。

    沙发上的男人开了口:“老郝啊,你这下属脾气不一般,有你年轻的风范哈哈哈。”

    “董特助见笑了。”老郝走过来拉着秦叙:“你可是咱们部门唯一一个在董事会挂了名了,董特助就是专门为了你的事情下来的,你要是表现的好,明年升职就稳了,别闹啊。”

    秦叙收回手,扯了扯袖扣,说:“不去。”

    “升职加薪啊,那是摸得着的实在好处,你别犯轴,必须去!”老郝有点着急,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勥,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秦叙可算想起来这个董特助何许人也。

    就是那天开会,站在李董事旁边的那个人,这地位在李董事身边也就一人之下而已。

    区区一个于照,为了保他,三番两次的惊动高层,排面真是够大。

    “升职加薪都没所谓,我说不去就不去,没兴趣。”

    “郝总监,这个决定可是李董亲自吩咐的,要是您处理不好,我就只能如实转达,或许可以让李董亲自下来,跟这位……专员?好好面谈。”

    这董特助语气里的不屑都要吹到秦叙脸上了,但是不好意思,这位秦专员软硬不吃,越是这样,越是懒得搭理。

    秦叙微微扭头,余光看见董特助脸上那狂妄的表情,说:“那你开除我好了。”

    说完他就出去了,身后那气急败坏的声音,真是够爽的。

    秦叙才不怕他开除呢,且不说这件事传遍整个港岛九龙新界,闹得沸沸扬扬,影响公司形象,这个时候他这个被李董事钦点的调查员突然离职,那员工和网友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喷死。

    就算为了于照,李董事情深意切真的豁出去了,将他扫地回家,那秦叙上午离职,下午就能踩着拖鞋坐家门口晒太阳。

    慢一步走出天羽,都算他输的。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叙就是那个光脚的,什么招数用在身上都不好使,反正大不了就回家做饭,还正合他心意呢。

    狗屁培训,都见鬼去吧!

    他手里调查的案子,可以复杂,可以得罪人,就是不可以不清不楚的结束,于照撞在他手心里,就直接躺平认栽吧。

    甭管什么李董张董的出面,就算大股东傅明生来了,那也大不了一纸辞呈,谁怕谁啊!

    回了办公室,接着整理报告,刚才的走神都不见了,状态依旧是那个利落的秦专员,一页页文档写满,最后定稿的时候,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真的得感谢董特助大早上闹了那么一出,不然他还满脑子都是李叔的灵堂呢,现在工作效率加倍,不到下班就整理完了。

    直接发送到郝总监邮箱,明天上报的时候,让傅瑶带着黄丽来,必须要听着傅瑶好好骂一顿于照才解气。

    只是他带着纸质报告去找郝总监的时候,对方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还是让他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小秦啊,你真的是个人才,这些年我也尽力栽培你,但是这个职场啊,不是只有能力就能升上去的,你这个人情往来,是不是也得顾忌一下啊?”郝总监拿着文件袋的表情,就像捧着地雷,随时会炸。

    秦叙不爱听这些没营养冠冕堂皇的话,说道:“职场什么样我知道,但我没兴趣,这是一份工作,你给我我就干,不给就算了。”

    “你啊,死心眼!”郝总监叹着气:“这个于照在工程部这么多年,上下打点的人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啊,高层有很多人都希望他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明白吗?”

    秦叙点点头:“明白。”

    郝总监刚要笑,就被他后半句话噎住了。

    “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老郝那表情像哭又像笑,滑稽极了

    “你这样是要吃亏的啊!这么多年,按照你的业绩早就该升职了,迟迟升不上来,不就是因为有人卡着你嘛,你得罪过多少人,你心里都清楚的!怎么就不改一改呢?”

    老郝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从秦叙入职到现在,一直都是他的手下,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在的。

    “明年竞选副总监,你总不能还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吧!”

    秦叙无所谓的耸肩:“那就让别人当吧,我这专员挺好的。”

    工资足够店里开销了,一个月还能攒下点钱,这些年的存款,就算再支撑老店三五年那是绝对没问题的,既然没有温饱之忧,这副总监当不当也意义不大。

    老郝指着他气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一拍桌子,把文件袋压在掌心下面。

    “反正于照的事情按上面的意思,就是不能闹得太难看,最好私下解决,公司可以给黄丽恢复职位,甚至作出补偿都可以,但是要保住于照。”

    “那我的意思就是,保不住。”

    秦叙看了一天的电脑,眼睛本来就很累了,不想接着听老郝转达高层——主要是李董事,说的那些废话。

    “电子版发您邮箱了,我回去了。”

    “你这混球!你站住!”

    秦叙对老郝的咆哮充耳不闻。

    这么些年,比于照的事更棘手的他都处理过,不也安然无恙的做到了现在。

    别看老郝翻来覆去的说一些听着胆小怕事的车轱辘话,但其实没少在高层护着他,顶着压力把报告交上去。

    所以秦叙就当刚刚什么也没听见,反正按着老郝的性格,只要好好看过文件,明天对于照的公开处刑,那是必然会召开的。

    真是期待想看看李董事那些人的嘴脸,明天的会一定精彩极了。

    秦叙的心情稍稍转好,感觉晚上回家都能多吃两碗饭。

    他倒是一身轻松,可老郝就惨了,整个人被电话轰炸,各个方面打听消息的人层出不穷,还有李董事那边三四个电话过来施压,真是头都要炸了。

    老郝看着那摞工整的调查报告,恨恨地骂了一声娘:“这兔崽子,又扔给我了,等看我不收拾他!”

    骂归骂,拿着文件上楼汇报的动作可是一点都没耽搁,一边收拾还一边念叨:“于照这老王八蛋,真够不要脸的,年纪都能当黄丽半个爹了,还色心不死,活他妈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