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是如今中原大陆的主题，纷乱的杂草是世界的基调，无论是用于耕种的田地还是供人行走的官道，失去了维护修缮之后都有重归于自然的意思。

    初次看见黄河的时候，队伍的士气是有着明显提升的，因为他们已经走过了第一个里程碑，而每天都顺着黄河一路向西，再昂扬的士气也会被消磨殆尽。

    当每天睁开眼时荒野，闭上眼是狼嚎，这些原本意志坚定的青壮已经有了意志不稳定的迹象，说白了他们也只是放下农具拿起刀枪的农夫而已。

    崔钧虽然召集了这么一支队伍，但却没来得及给这些人来一场军事训练，而在途中的话……只是赶路就能让所有人精疲力竭了。

    没有人愿意在赶路一天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不吃饭先喝崔钧的鸡汤，索性这些事情也都交给牵招去做。

    已经走了近千里，一百多人的队伍没一人掉队，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带队有方了。

    说起来牵招算是原本的曹魏边疆名将，鲜卑与匈奴的关系都能处理，或许这百余人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郎君，自从我等出了黎阳便遇到第一队山匪，从黎阳地界一路走来共遭遇六组山匪流寇，但刚刚根据手下人的汇报，在黎阳遭遇的山匪出现在了这里。”

    多日千篇一律的旅途让崔钧也觉得烦闷，但是牵招带来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重视。

    山匪流寇形成的原因有很多，或许是失去了土地无以营生的农民，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却发现头顶的赋税同样压在头顶。

    那不是沉重的压力，而是足以将无数人的人生压垮的灭顶之灾。

    另一种则是逃兵、溃兵，他们在同僚眼中或者逃脱或者死去，最终成了游荡在乡野之间的孤魂野鬼，不同的孤魂野鬼抱团开始慢慢形成一股不可小视的战力。

    最后可能是真正杀了人犯了律法的罪犯，为了逃避官府追缉进入了荒野与林中，开始在黑道上越走越远。

    除非占据山头聚义，否则这些流寇应当都只是小规模队伍才对，而小规模的流寇不会有勇气阻拦自己伪装出来的“官军队伍”。

    流寇虽然被称作流寇，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往往在乡野之中流窜，活动范围不过数十里，甚至夜晚会栖居于特定的农庄之中。

    出了黎阳之后直奔牧野，二百里的路自己可行走了三天，哪有不成规模的流寇赶路二百里来截杀官军的？

    “这些流寇背后或许有人指使，最近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崔钧走出车厢，坐在车厢前方的横梁之上与牵招聊了起来，流寇的反常必然有背后的原因，否则是谁给了他们勇气，梁静茹么？

    “昨日我等在李家庄借宿，似乎听闻兖州有了新的州牧，州牧会派兵清扫州郡之内的流寇，此事或许与之有关。”

    牵招拱手对答，这些事情本是琐碎之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特意告知崔钧，但现在有可能会与流寇发生冲突，由不得他不小心。

    “万事小心，暂且缓行保留体力，我需要想想……”

    崔钧摇摇头，现在这个新冒出来的州牧应该就是曹操了，曹操的到来会对兖州造成一定影响，对于大势的影响他自然有所了解，但是在这不起眼的角落到底会有什么影响犹未可知。

    “郎君且放心，我会让探路的两支队伍向外多搜寻两三里。”

    对于百来人的队伍而言，能再往外探路两三里已经是极限了，他们又不是几千人的军队，没有条件让斥候编队探路二十里。

    山贼流寇各有各的地盘，鲜有能跨越百余里作案行凶之辈。

    这反常的现象背后必然有人为因素，崔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指使，脑海中闪过的是宋江吴用的影子，随后又把他们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

    现在不是梁山聚义，没有那么多的“官逼民反”的事件发生，大家也并不都是恼恨朝廷无道苍天无眼。

    民夫、罪犯、溃兵……这些复杂的人代表着不同的意志，可不是几个江湖义气之辈就能将这些人撮合起来的。

    那么么人为推手不应该在山贼之中，而是在山贼流寇之外……崔钧又想到了牵招提到的曹操，或许是曹操的军队将这些流寇从兖州核心之地赶了出来。

    年初青州黄巾军攻打兖州，刺史刘岱未听取济北相鲍信之言举兵迎战结果兵败被杀，而曹操则是在最初的谋士班底劝说之下前往州府自荐兖州牧，竟然直接得到了鲍信、张邈等人的拥护，开始掌控这一片被黄巾肆虐过的中原大地。

    这就是曹操与袁绍袁术的不同了，虽然开始争锋之后就有了整整一州作为立身之地，但这里几度遭到黄巾肆虐，再往西的河洛之地更是受到董卓迁民导致十室九空。

    再看看袁家两兄弟，袁绍的冀州在河北丰腴之地，虽然作为黄巾的发源地这里也曾惨遭破坏，但是那被收编的黄巾同样是难得的兵源。

    身为嫡子的袁术就更不一般了，他占据南阳与寿春之地，前者乃是光武中兴之地，多个从龙世家在此扎了根，后者更是中原乃至北方爆发黄巾之后流民百姓逃难之所，人口稠密到让所有人艳羡。

    袁绍与袁术的起步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哪怕是现在的兖州曹操恐怕都掌控不踏实，现在应当就是他要驱逐乃至击溃收编这些流寇。

    “子经兄，命令队伍加速前行，今早穿过牧野抵达怀县，最好能进入虎牢关，这兖州……要乱了。”

    “明白！”

    山雨欲来风满楼，流寇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件事情处于此方天地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心惊，附近县城的流寇集合于一处，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同时官军也会向此地靠拢，而当双方撞见的时候，爆发的事情便只剩下了……战争。

    没有人想要卷进战争，之前刘备的军阵便能威慑这些刚刚拉起的民夫队伍裹足不前，若是真正撞上了曹操的州府军队与集结起来的流寇，恐怕踏过千里征程的队伍马上就会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