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至皇宫之外，早有内侍禁军清扫出了一条宽阔的路，马蹄踩碎薄薄的雪，驾车的内侍紧了紧身上的衣。

    若是从天上俯瞰，今日的长安长街道已经看不见多少行人，哪怕是京畿之地的百姓，在冬天也要紧衣缩食。

    天有不测风云，万一一场雪暴封路，家中的存粮、柴火可要能支持过冬。

    天子驾辇由六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被前面的禁军与后方的三公车马护卫在中央。

    这骏马可是皇宫进行培育而出，不过命运却有些坎坷，他们在灵帝末年还是幼年马匹，本该服务过灵帝的天子御马在马厩度过了童年。

    灵帝根本就不出宫门，那一套天子出行的驾辇车马一直被封存，直到后来这几匹马服务对象变成了董卓，然后是李傕……

    从灵帝时期开始被选做御马，可历经灵帝、少帝，它们在第三代皇帝出行之中才得以出现在皇宫之外。

    “陛下，礼驿馆到了，还请陛下移驾馆内。”

    刘协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车驾停下，随后便听闻车外有内侍通报，他掀开车前的帘子，那股寒风想要包裹于他却被身上的三层衣服抵御在外。

    天子车辇侧面也有一匹骏马，那马匹看起来只有三岁，应当是为了契合刘协而特意选取的温顺小马驹。

    不过已经到了驿馆门口，刘协便只是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下车驾，看着驿馆大门两侧俯身行礼的众多侍卫淡漠地说了一句平身。

    “臣，北海相帐下主簿王脩，拜见陛下！”

    当刘协跟着内侍于典客的引领来到驿馆侧院，看见的便是一中年文士带领着青州使团在此恭敬等候。

    王脩乃是孔融举荐的孝廉，只是还未接受任命便听到了孔融离开的消息，孔融临行前将其举荐到了崔钧这里，崔钧发现他多有辩才，适合游走于各路诸侯之间，或当使节或当说客。

    最后进献天子的任务便交给王脩，崔钧本想选一个“近臣”，可无奈不管是贾逵孙资，还是牵招徐晃都走不开。

    “爱卿无需多礼，崔卿所献之物现在何处？”

    “回禀陛下，大部分物资已经封存府库，只有样品在此等候陛下。”

    王脩先指了指身后贴着封条的一排厢房，随后便引着天子群臣来到了正厅，正厅角落里，已经有四名仆役端着托盘，盘上是一杯杯泡好的茶水。

    “今日天降大雪，气温寒冷，还请陛下与诸位大臣先尝尝茶汤如何？”

    “这便是所进献之物？我来尝尝！”

    刘协率先接过一碗茶水喝了下去，这可吓坏了身边的内侍，虽然现在天子饭食不像满清那般规矩繁杂，但试毒这种基本要求还是有的。

    “陛下……”

    紧随刘协其后的内务官直接就跪在地上了，天子内侍失职依照汉律最轻也是流放，不过往往赏罚都是按照天子个人的意愿进行。

    “起来吧，崔卿必不会害我。”

    刘协随手将自己身侧的内侍拉了起来，显然这一次他不会追究内侍失责。

    “谢陛下……”

    内侍颤巍巍起身，明明是冬天，他的额头却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刘协已经饮过茶水，那驿馆内的侍从便端着托盘从三公九卿面前依次而过，每一人都拿着一个茶碗尝着新式的茶水。

    “确实不错，此物当为佳品。”

    杨彪率先开口作评，茶水一路分发而过，群臣的反应各不相同。

    和杨彪意见一致的多是文士或者老人，太傅马日磾、司空赵温纷纷附和，表示此乃佳品，就连朱儁都频频点头。

    而杨奉、董承这些将领，又正值壮年之人，对于此物倒没有多少兴趣，只是天子都说好，那便随口称赞几句，反正不会少块肉。

    “陛下，各位公卿大人，这是崔侯炒制的茶叶，以自身手段去其苦涩，保留其本味。再也无须香料去其苦涩。”

    “信乡侯果然奇思妙想异于常人，好啊！”

    刘协口中或许茶水和蜜水比起来要差不少，但既然是崔钧所作，杨彪等人也表示认可，那刘协自然不吝啬赞赏之词。

    “不知其成本几何？可入得寻常百姓之家？”

    孔融没想到自己前脚离开青州，后脚那崔钧便能研发出如此新颖之物，其才名确实不可小视。

    “君侯言说，这茶之道，七分入口苦，三分回味甘，再加上水分的流失，其炒制配比约摸嫩茶五，炒茶一。”

    五比一的投入产出比，这标志着茶叶的价格可能会变成一个相当夸张的数字，原本能进入百姓家的茶汤便成了只属于达官贵人的奢侈品。

    “如此看来，这确实是精品，可还有其他物品呈上？”

    刘协再取一碗茶汤饮下，今天虽称不上天寒地冻但也和暖和不沾边，这茶杯之中不断有人续上热水，倒也可以驱寒。

    “回禀陛下，还有一物，茶水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几分。”

    王脩再摆摆手，后方的侍从再度拿着一个托盘前来，其上有一个小木碟，碟子中盛着一层盐。

    “这是何物？”

    刘协见到精盐也有些摸不准，若不是室内还有炭火在烧水，刘协都要以为王脩命人端了一盘雪。

    “陛下，这是君侯所精炼之盐，不似以往之浑浊，细、白且没有了盐矿之毒。”

    “盐？”

    这一下不仅是天子，就算是文武百官都有些坐不住了，哪怕是天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盐啊。

    盐分三六九等，天子所食必然为上佳之品，一般都是选盐矿之后敲成碎块，在其中寻找颜色最为纯净的部分，剔除发黑、发黄的细块之后再进一步研磨而成。

    可就算内务府内侍精挑细选之后，所形成之盐也没法与崔钧的精制盐相提并论。

    “当真是盐。”

    这一次刘协身边的内侍率先用手拈了一点盐放入口中，慢慢回味之后对着刘协与众位大臣点点头。

    “不知这盐成本几何？可需五取一？”

    孔融率先问出了所有人都在关心的问题，盐和茶不同，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概念还未普及，百姓很少有人会煮茶汤引用，但这食盐，可是切切实实进了百姓家中之物。

    “依照君侯之言，此物乃是矿盐精炼，其工序并不复杂，成本……约摸矿盐加价三成。”

    “好！瑞雪丰年，好一个瑞雪丰年，崔卿刚入冬就给了朕这么一个好消息啊！”

    刘协喜笑颜开，随后大手一挥，将崔钧进献的盐与茶分出去大半。群臣一听此言心中也满是高兴，谁还能记得之前他们之间发生的不快？

    这些盐茶分到各个公卿家中或许不多，但每一样都是精品，足以抚慰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