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家主一愣。

    这句话太危险了。

    他连忙摇头：“周家根本不知道啊！”

    真要是承认，燕羽会杀人的。

    秦国法吏名声在外，都是杀出来的。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燕羽也没追问。

    而是无比突然地转移话题。

    “这庭院之中，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吗？”

    周家家主连忙摇头。

    “没有没有。”

    “燕少卿踏足之地，是麒麟行经，芝兰自生，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燕羽冷冷点头，居然真就不客气地出门，直奔后院而去。

    墨城跟在后面都看呆了，后院有女眷，这是能随便进去的？

    果然，到了门前，就有护院上前拦住墨城。

    至于燕羽，他们当然不敢阻拦。

    墨城停下脚步，转身看一眼燕羽。

    后者并不言语，只是继续向前。

    墨城无奈地跟上。

    燕羽虽然没说话，但她的意思已经霸道地告诉旁边所有人。

    不过护院还是忠于职守。

    他们上前伸手，准备拦住墨城。

    墨城放慢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他就不用犹豫了。

    寒气弥漫，冰层碎裂的声音响起。

    护院惊呼着挣扎，因为冰层爬上了他们的小腿。

    墨城浑身发冷，不仅是因为四周的寒气，也是因为想起燕羽狠辣的手段。

    果然，很快护院就变成了冰雕。

    周家家主站在旁边，一脸苍白，张口结舌。

    而此时，燕羽已经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周家家主不由自主地转过脸看了一眼远处。

    他好像是在看某个房间。

    不过马上，他就连忙朝着燕羽追过去。

    “燕少卿……”

    墨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着燕羽大步前行，很快来到一个房间前面。

    周家家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然后燕羽推开房门。

    这里面是个库房，木架上摆着各种青铜铸造的器物，有的很久没动，蒙着灰尘，有的则是干干净净，似乎经常取用。

    燕羽站在架子前面，环顾四周，冷冷开口。

    “这之中，哪一个最为珍贵？”

    周家家主已经察觉到什么，连忙低头，根本不敢看燕羽一眼。

    “燕少卿想要什么，皆可取走。”

    燕羽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失望。

    周家家主是个老狐狸，之前虽然露出破绽，现在却已经反应过来。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墨城忍不住开口。

    “这面铜镜，似乎不同寻常。”

    其实一进门，他就感觉有点异样。

    这里的东西，处处有熟悉的感觉。

    但墨城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而这面铜镜，更是第一眼看到，就让他惊讶不已。

    他知道这铜镜可以做什么。

    燕羽和周家家主一起转过脸，看着那面镜子。

    两人一起沉默瞬间，然后燕羽笑了。

    她走到墨城面前，从架子上拿起铜镜，毫不客气地对周家家主开口：“借我一用。”

    周家家主根本不敢面对燕羽的目光，只能低头答应。

    然后燕羽就带着墨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只留下周家家主一脸阴沉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

    周家门外，燕羽一直走到荒废农田边的树下，才停下脚步。

    然后她拿出铜镜，放在墨城面前。

    “不同寻常？”

    墨城点头。

    这面铜镜显然常常擦拭，因此从未锈蚀，虽然通体都是青铜，但镜面泛白，背后金黄。

    后背浮雕的图案是简略的兽首，张口吐舌，看上去有点奇怪。

    “您在周王宫中，可曾见过这样的图案？”

    燕羽低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

    她确实曾经进入周王宫，那次是向寺人告知，何时转运九鼎。

    仔细想想，当时确实在寺人的房间中见到过相似的图案。

    不过有一点不同。

    王宫中的铜镜背后，兽首最显眼的部分，是夸张的双耳。

    想到这里，燕羽突然惊醒：“你是说，这本是一体双面，靠着宝物的力量，绕过军阵和法阵？”

    墨城点头。

    严格来讲，还不是绕过，而是被绕过。

    周王宫是周公营建，这是一位高明的灵气修行者，太公姜尚之外，又一位秘术的集大成者。

    他在王宫布置下严密的防护，但其中特意留下漏洞。

    唯有四对八面青铜镜，能穿过这漏洞。

    一对铜镜，背后都有兽首，一个是张口吐舌，一个是双耳招风，前者在王宫，后者埋在宫外四方大道中。

    王者端坐宫中，以此知晓民情，

    据说当年周厉王暴虐，平民道路以目，就是为了避开这宝镜。

    秦军为周王宫加上法阵护卫时，不敢随意改动之前周公的布置，特意绕过，因此这八面铜镜依然可以沟通内外。

    只是没想到，一对宝镜互换，如今是王宫中的消息，被传到宫外。

    周家本来就是周王室后裔，想来是他们最早的先祖想办法带出铜镜，造就一条泄露消息的密道。

    燕羽听墨城说完，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叹。

    然后就变成疑惑。

    “但当时，我看到那面铜镜之后，就将它倒扣在桌上，周家又如何看到我的？”

    墨城愣了一下。

    然后他反应过来，燕羽应该是见过类似的宝物。

    透过镜子窥视，确实常见。

    然而这镜子不是用来看的。

    “此所谓镜听之术，声音传递，倒扣也无用。”

    燕羽这才恍然。

    她看着墨城，毫不掩饰赞叹。

    “墨家自古通晓百工，技艺精巧，你不愧是墨家弟子。”

    墨城低头拱手道谢，好掩饰自己的表情。

    因为这个瞬间，他恍然大悟。

    知道这么多周王宫隐秘，可不是因为墨家弟子的身份。

    钜子虽然照顾墨城，但还没来得及教这些。

    “天道周行……”

    系统的第一次征服奖励，墨城本来有点失望，现在看来，却好用得可怕。

    这根本就是一本百科全书，他敢确信，只要继续和周王宫纠缠，还能派上更大用场。

    墨城激动不已。

    不过他可不敢让燕羽看出来，连忙转移话题。

    “不过少卿，您怎么找到那个房间的？”

    燕羽脸上闪过得意之色。

    “你们墨家有过人之处，我们法家也有秘术。”

    法家秘术，除了人尽皆知的寒冰，其实还有察言观色的高明手段。

    墨城一脸震惊：“读心术？”

    燕羽笑着摇头：“哪怕纵横家都做不到那种事，只是察言观色而已。”

    严格来讲，是超越凡人极限的，无死角的察言观色。

    当时燕羽走向后院，每走一步，每次看向四周，周家家主都会有反应。

    表情，目光，呼吸，脚步，肌肉紧绷，这些都被秘术看清，一览无余。

    燕羽只是走向，周家家主最紧张的方向而已。

    而最后抵达的终点，就是那个库房。

    “不过进去之后，东西太多，秘术就没用了。”

    燕羽说得轻描淡写，墨城却已经叹为观止。

    这样的秘术，就算不是读心术，也相差不远了。

    到此为止，九鼎消息泄露一事，终于算是彻底查清。

    有证据在，无论周家是否承认，都不重要。

    墨城开始期待，燕羽要怎么施展法家最擅长的手段了。

    抄家灭门。

    然而这次，燕羽让墨城失望了。

    “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人。”

    “怎么处置周家，要从长计议。”

    这个瞬间，墨城有无数问题想问。

    巫神怎么得到消息的？是否和周家有勾结？

    河伯为什么要将九鼎沉入洛水？

    寺人知道他们被偷听了吗？

    整件事到现在大半还在迷雾之中，不对周家下手追查，就不可能知道。

    更不用说，周家所做的事情如此恶劣，居然能安然无恙。

    从长计议，要多久？

    这句话就在嘴边打转，但墨城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没有资格质疑燕羽的决定。

    周公营洛，法度森严。——《秦书·八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