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一愣，然后恍然。

    果然，张良自称法家弟子，是骗他的。

    这倒也不奇怪，墨城知道的那一位张良，一生作为，就是纵横家的风范。

    他转身看看四周，无奈地低头：“没有。”

    燕羽倒是没有责怪，而是系紧长袖，也跟着翻找。

    房间里东西不多，很快两人就无奈停下。

    他们一无所获。

    墨城有点尴尬。

    他看得出燕羽那边无功而返，想问不敢问，接着这边线索也断了。

    这下真是一筹莫展。

    燕羽却好像还没有放弃。

    她抬起左手，寒气在房间中盘旋。

    气流越来越快，变成流风，房间中的所有东西都震动起来，发出奇怪的声音。

    声音复杂，墨城一脸茫然，燕羽却笑了。

    “果然。”

    她笑着转身，走到一边墙角，抬手以中指轻敲砖块。

    那块砖应声而裂，露出里面一块铜镜。

    燕羽拿出铜镜，低头细看。

    “双耳。”

    墨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这是个收获，可没什么用。

    巫神连搬运九鼎的通道都掌握了，一面只能向王宫内传递声音的宝镜，根本不值一提。

    燕羽也这么想。

    “这么看来，周家家主没有说谎，巫神是先找到这宝镜，再找到那通道的。”

    也许找到帮助巫神的那人，能有新的收获。

    这勉强算是条线索，但两人都明白，大海捞针，远水解不了近渴。

    燕羽收起铜镜，转身出门。

    “走吧，九鼎安危重要。”

    墨城连忙跟上。

    现在的洛阳，已经处处都有秦军。

    燕羽站在巷口，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假九鼎铸造的地方。”

    对真九鼎威胁最大的地方，始终是炼铜的熔炉。

    无论假九鼎是怎么铸造的，都应该有一处完全被巫神掌控的熔炉。

    真九鼎也许就在那里。

    “你是墨家弟子。”

    燕羽想让墨城找找，洛阳城中哪一座熔炉，符合条件。

    之后再搜查周边。

    墨城连忙拱手领命。

    他低着头，在心里一边感慨墨家弟子还真是无所不能，一边也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假九鼎到底是怎么铸造的？

    镇压一切超凡的力量，巫神都能掌控这样的力量了，还会被真九鼎压制？

    燕羽带着墨城找到内史成，他安排一队秦军保护墨城，然后墨城就开始在城内辨认熔炉。

    不过路上，墨城并没有想着熔炉，而是继续在脑海里翻看天道周行。

    他虽然是墨家弟子，却只是个玉匠，对铸造铜器却并不了解，真要分辨熔炉，还要靠天道周行。

    一路上墨城都心不在焉，不过到了第一个熔炉，他就已经胸有成竹。

    “模具太小，不是。”

    铸造大铜器，模具都是分成好几块，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里没有收获，秦军护着他继续去往下一家。

    路上，墨城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天道周行上。

    其中提到周王室铸造铜器的事情，有不少有趣的东西。

    比如说，曾经西行见过传说中西王母的周穆王，认为自己比大禹见过更多地方，因此铸造新的九鼎。

    新九鼎三次铸造，三次失败，终于成功，周王很高兴。

    墨城突然一愣。

    天道周行中还记载了另一件关于周穆王的东西。

    它被称为“穆王重宝”，能够定风波，平孤魂野鬼，四方妖孽。

    这还没完。

    在周王宫的府库中，藏着一套“天子鼎”。

    天子九鼎，这九个大铜鼎，据说也有神异之处，可惜旁边就是真九鼎，有什么本事都没用。

    有趣的是，当墨城看过所有记录之后，终于可以确信一件事。

    周穆王铸造的九鼎就是穆王重宝，就是那一套天子鼎。

    一切的关键，就在于一种超凡之上的力量。

    “天子气……”

    铸造艰难，是周穆王坚持在九鼎中加入天子气。

    天子气能镇压一切超凡，所以才能定风波。

    天子鼎，得名其实还是因为天子气。

    一个有趣的故事是，周穆王为了庆祝九鼎铸成，带着它们巡视四方。

    就在这次巡视中，九鼎在渡过黄河时，压制水鬼，展现出定风波的不凡力量。

    巡视结束之后，穆王将九鼎收藏在府库之中。

    府库库藏数次被穷困的周王变卖，但天子鼎没人敢买，始终未曾动过。

    此时，墨城不得不怀疑起，假九鼎的来源。

    巫神要是能掌控压制超凡的力量，就不会藏头露尾，如同孤魂野鬼。

    假九鼎，应该就是穆王的天子鼎。

    这似乎足够解释很多事情，但与此同时，更多问题随之出现。

    最重要的，墨城依然不知道真九鼎在哪儿。

    陷入沉思之中，他迈不动脚步了。

    旁边的秦军一脸茫然。

    “墨先生？”

    墨城惊醒，然后开口。

    “我去找燕少卿上报一件事。”

    不是关于假九鼎的来历，而是另一件他突然想到的事情。

    秦军完全不知道墨城要上报什么，但也只是老实跟着。

    本来他们接到的军令，也只是保护墨城而已。

    此时的燕羽正在周王宫前坐镇。

    以她的实力，城中任何地方发现巫神，都能及时赶到。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秦军一无所获。

    看到墨城时，燕羽已经站在原地很久了。

    看到墨城，她有点意外。

    “你有发现？”

    墨城点头。

    “巫神连假九鼎都不能接近。”

    既然如此，那么整个调换九鼎的过程，真正动手的都是张良。

    而且这个人，不是巫神的傀儡。

    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搬不动九鼎。

    这就是说，张良在洛阳集合了一群人。

    只要找到这些人之中的一个，就能找到线索。

    燕羽有点惊喜。

    她确实知道，张良不是巫神的傀儡。

    墨城的推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追查熔炉还是继续，但另一边，可以派人出去追查张良了。

    不过这很不容易。

    “那肯定是假名。”

    但现在，不可能有容易的事情。

    燕羽让墨城继续追查熔炉，然后安排法吏，同时追查张良。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

    与此同时，洛阳城外，一处荒村。

    张良端坐在破草屋下面，面前是巫神断肠。

    后者依然盛气凌人，只是神情语气之中，多了一分暗藏的心虚。

    “那面镜子被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张良一脸平淡。

    “放心。”

    他当时留下镜子，不仅是时间紧急，来不及带走，更是因为，这无关紧要。

    根本没人能靠着这条线索，猜出整个计划。

    “只靠一面镜子，我们如何勾结内外？”

    “不用那条密道，我们如何搬运九鼎？”

    “九鼎就在眼前，只是他们视而不见。”

    不过安慰过后，张良又冷冷讽刺断肠一句。

    “你该担心的，是还有没有办法控制墨城。”

    断肠忍不住暴怒低吼。

    “我出手本来万无一失，谁知道洛神那贱妇捣乱！”

    张良只是冷哼一声。

    “这就是万无一失？”

    断肠无言以对，暗自咬牙。

    ……

    三天之后。

    墨城已经走遍洛阳，回到燕羽面前。

    但他一无所获。

    整个洛阳城的熔炉周围，甚至整个洛阳城，都没有找到九鼎的踪迹。

    但奇怪的是，那压制超凡的力量，依然存在。

    九鼎安然无恙。

    “简直莫名其妙。”

    这确实无法解释。

    如果九鼎在洛阳，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

    如果九鼎不在洛阳，为什么巫神还不动手？

    追查张良的法吏倒是有点收获。

    张良是真名，他是韩人，而且出身高贵。

    张家三代为韩国相，九年前秦灭韩，那时候起，张良就行走四方，坚持反秦。

    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张良身边有什么帮手，没有任何人知道。

    几天来，也没有人来找墨城。

    时间仿佛陷入停滞，只是困在其中的秦军和法吏已经疲惫不堪。

    墨城苦思冥想，觉得还剩最后的线索，就是去问问巫女洛。

    不过他得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河伯不会突然跳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墨城向燕羽打听这件事的时候，后者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复。

    “我已将河伯困死在黄河中，那是皇帝赐下的秘术，他现在不可能来洛阳。”

    墨城又惊又喜，连忙去找巫女洛。

    来到洛河边，站在浅水中，他正茫然，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女巫洛，就发现那美丽女子已经在岸边站着了。

    “很危险，河伯会来。”

    墨城笑笑：“河伯被困住了，来不了。”

    巫女洛一脸怀疑：“真的？”

    墨城点头：“燕少卿干的，皇帝的秘术。”

    巫女洛顿时松了口气。

    她轻轻走下岸边，赤足站在水中，轻轻开口。

    “你想问什么？”

    墨城苦笑。

    他甚至连要问什么都不确定。

    不过暂时，就问巫神相关的事情。

    这些巫女洛虽然知道，但也并不多。

    她知道最多的，是河伯。

    “一个月前，他抢占洛河……”

    帝气者，古天帝之气，天子气，天子方有，虽相似而实不同。——《秦书·天文志》

    正如古天帝之于周天子。——《太史令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