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上殿：“臣女是高昌国七公主。因擅长为死者整理形容，所以，魏国公请我为国公夫人收拾遗容。而……”

    她莹绿眼眸望向徐子仪，温柔一笑道：“徐令君则请我帮忙验了毒。所以，以上徐令君所说，都是臣女亲手验证。”

    赵君悦不想看，司马青如不想听，徐子仪不想琢磨，夏溪双眸不放过徐子仪，像是在玩味他的某些不自在。

    皇帝回味了一下，看看殿上三位女子神色的转变，便明白事情有了反转：“子仪，既然你已经有了眉目，就把事情细细说来。”

    徐子仪对皇帝行礼后，起身阐述：

    “那我便从赵小郡主为何在未时整离开说起……”

    赵君悦受邀在群芳宴后，回后堂与魏国公夫人崔氏饮茶。

    时间到了未时整，堂外水司辰的报时声响起。

    “所以，我猜想，国公夫人一定会对赵小郡主说明这个新奇物件。”

    徐子仪目光投向赵君悦，赵君悦本来冷艳的神色如今已经转暖，绝美小脸上带了一丝喜悦，回说：“是的。国公夫人很愉快地与我讲了水司辰可以报时，还能提醒她服药。因为时间也不早了，所以我也向国公夫人告辞离开了。”

    “然后，你在离开的时候，遇见司马青如小姐了吗？”

    “虽说没有正面遇见。但我察觉有人潜伏在石门边的假山后，露出了一挂裙角，勾在假山上。如果那人是司马青如小姐，那你当日的衣物上一定有被假山勾坏的破损处。”

    司马青如强作镇定，与赵君悦审视的目光激烈交锋。她辩驳道：“女孩子家，衣服勾坏是常有的事情。怎么可以拿这个做推断呢！何况，我不曾勾坏衣裳。不信可以来查证。”

    赵君悦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我只说当日的衣物有破损。而女子参加宴会的衣物若是破损，要么拿去修补，要么就丢弃了。现在想必无法查证了。”

    “赵小郡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将凶犯的罪名推给我吗？”

    徐子仪赶紧打断：“我们还是拿证据说话。首先，我们可以摒除赵小郡主的嫌疑。”

    赵君悦虽然离开后折返，却是在花园中遇见了其他贵女小姐的，所以判断是在司马青如离开之前，就已经找到了玉佩，并离开了魏国公府。

    而司马青如则是在其后才出后堂，遇见贵女小姐们。

    “不是！我记错了……毕竟事情发生了好几天。我是说，我看到赵小郡主回来的那次，去了后堂，杀害了国公夫人！”司马青如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

    而徐子仪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那当你目击这一场景以后，为什么不跑出来喊人呢？那么多贵女小姐们还在花园里呢。”

    “因为……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跑太快被发现，所以就躲了起来！对，就是赵小郡主说的假山之后。”

    赵君悦噗嗤笑了，她想要掩住桃色的唇瓣，却无意间拽动了手铐，造成一阵响动，引得更多人瞩目。也因此，更重地打击了司马青如的信心。

    “你笑什么……”

    “你怕什么……”赵君悦三分冷意道，“我现在还上着铐呢。”

    “你——”

    徐子仪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眼下的事情，而是……以后万一小可爱争风吃醋起来，酸人的本事肯定不差。到时候，首当其冲的还不是他本人！？

    “咳咳！我们讲证据。我们现在有人证周二郎，见着赵小郡主出现，也可以找到贵女小姐们作证，赵小郡主更早离开。而司马青如小姐，你躲在假山之后，当时害怕，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刚才为何不承认是自己呢？”

    司马青如脸都青了，却回答不出。

    徐子仪继续道：“现在，我只需要亲自带人搜查，找到你手握毒药的证据，便可以坐实你的罪名！”

    司马青如瞪着徐子仪，满心哀愁在眼里，强忍着眼泪说：“徐令君……你为什么那么袒护那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韩良彦也那么袒护那个女人？为什么国公夫人也喜欢她？你们都被她骗了！我根本没有什么毒药！”

    “你知道吗？指纹是什么。”

    “什么？”

    “你拿起水司辰的那一刻，上面就留下了你的指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欧阳老先生。您掌管兵部，可知《箕斗册》？”

    兵部尚书欧阳修出列对皇帝行礼，回道：“当然。《箕斗册》便是收集士兵手指上的纹路，用于之后辨认。”

    徐子仪又道：“司马青如，你可知你已经在水司辰上留下指纹。我们只需要对上你五指的箕斗，便可以确认你是否为真凶。那水司辰只有国公夫人、韩良彦和你，一共三人拿过。你就是用它敲死了国公夫人！”

    “……徐令君……你是恨我当时拒绝了你的求亲吗？”

    徐子仪：“哈？”

    赵君悦：“嗯？”

    这是我爷爷酒后对司马老先生胡说的啊！

    他尴尬脸望向小可爱。小可爱回了个冷漠脸，两眼一闭，眼不见为净。

    司马青如突然冷声道：“我承认，是我敲伤了国公夫人。但我不是故意的。”

    徐子仪冷下脸道：“司马青如，那你带着毒药做什么？”

    司马青如恨得咬牙切齿：“徐令君，你怎么证明，伪装罪案现场的毒药是我放的？这毒药不是我的。”

    徐子仪眉头蹙起。

    确实，只要没从司马青如处查出毒药，便无法指证她。只能说，她有嫌疑。

    明明是谋杀，却要被司马青如伪装成误杀吗？

    徐子仪沉默半晌。快想！徐子仪，你必须抓住线索！

    当徐子仪目光落到眼中闪出光芒——尸体未时四刻被发现，所有人都以为国公夫人只是闭目养神，又怎么可能当面灌毒呢！唯有司马青如有理由这么做！

    此时，有一正气凛然的声音出。

    “别再挣扎了，青如。老夫知道你从歹人手里拿了鸩毒。你那贴毒药藏在妆台底下，已经被管事搜出来了。”

    司马光微微颤抖却坚定地道出铁证。说着，他跪在皇帝面前请罪同死。

    徐子仪赶忙劝解。

    此时司马青如彻底崩溃，双膝跪地，伏地大哭，供认不讳。

    皇帝见已经水落石出，便下了判决。

    【司马青如谋害魏国公夫人崔氏，押送天牢，秋后问斩。】

    事情结束后，皇帝看了看徐子仪和赵君悦，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我只是随口一问。赵小郡主认为徐令君如何？”

    徐子仪心头一怔。

    但听赵君悦回道：“臣女认为，徐令君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隐而不用。只为自己立足于朝堂，不愿卷入纷争，因此不能为万民出力。这并非我心所向！”

    皇帝大笑，拍着御案连声赞同。笑完之后，再看看群臣静默，嗤了一口气，便起身离开了。

    随着太监一声高唱——

    “退——朝——！”

    群臣陆续离开。

    司马光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步离去。

    赵君悦露出恭敬恬然的笑容，走向司马光，行礼道谢：“感谢老先生为我平反！”

    “不敢。毕竟是老夫教子无方。致使孙辈出了如此宵小。”

    说着，司马光便加快脚步离殿。

    徐子仪孤零零杵在殿内，看着赵君悦向渐渐走远的司马光行万福礼道谢，久久不起。

    哼……怎么也不谢谢我？

    夏溪也早已随宫人离开，躲着徐子仪似的。

    ……赔大了。

    徐子仪自觉没趣，打算离开。

    经过赵君悦身边时，他略感不安。不过，以赵君悦脾气，恐怕真不会搭理他——是的，以这三天相处，他现在就这么觉着。

    “徐令君。”

    “啊？赵小郡主，有什么事吗？”

    赵君悦起身，望向徐子仪，完全就是少女神态，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丝往日幽怨都没有了。

    ——但也没多高兴的样子。徐子仪心想。

    “你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

    “我拒绝赐婚了。”

    徐子仪只觉心头一万只羊驼奔过，面上只说：“小郡主自有考量。毕竟，靖王府只有小郡主一人了。嫁人不可能，入赘才正常。”

    “不。我只是想问你，第一个儿子姓赵，你能接受吗？”

    “……天下赵姓皇族还少吗？”

    “你就说，答不答应？”

    “……答应。”

    “喔～”赵君悦噗嗤一声转而嫣然一笑，立即抬脚离开，一边说着，“没什么～我也就问问。”

    “哈！？有你这样的吗！？我可是做了一个男人终生的决定啊！”

    “那你上次说什么十年前靖王征乌桓时解救的男孩？”

    “啊？……”徐子仪此时才想起，当时为了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情敌，才特意问了赵君悦一句……

    这女人……报复心好强！天蝎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