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魔

第二十二章:歆瑶相亲(下)

    穆谷楠招手唤来随行宫女,低声吩咐道:“去客殿唤萧家陌安公子前来。”

    宫女领命离去,众人入得琼楼,依着长幼顺序在大厅玫瑰椅上坐定。少时,后厅深处通往二层的楼梯口脚步踏踏,穆歆瑶挽了残发,修了病容,衣冠楚楚下了楼。

    穆谷楠尚未起身,几位妇人已齐齐迎了上去,穆歆瑶一双玉手最终被白如瑾抢先抓住,上下摇晃轻拍抚摸不止。

    “可让瑶儿受了苦了,到底是哪家的狗奴杀才如此大胆,欺到我们皇家头上!姐姐,你可得帮瑶儿出了这口恶气,不能轻饶了那凶徒!瑶儿,快与婶娘同坐,两年未见,婶娘有许多话与你说。”白如瑾说完拉着穆歆瑶坐到了穆谷楠的下首位,惹得其他几位妇人神色颇有不悦。

    穆谷楠笑笑,招呼众人重新落座后对穆歆瑶说道:“瑶儿,这几位长辈你都认得的,先见礼喊人吧。”

    穆歆瑶不敢迟疑,忙摆脱白如瑾,依着记忆中各妇人的年纪辈分大小一一施礼问安,白如瑾身份虽高,在这几位家族女眷里却是辈分平平,偏她年纪又轻,倒排在了后面。

    执了一圈儿的晚辈礼后,穆歆瑶回到穆谷楠身边站好,娇声道:“歆瑶身体本无大碍,却扰得大家前来探视看望,深感愧疚。娘,我这琼楼太过寒酸,平日住的也少,缺了些人气儿,女儿想借您的扶摇宫招待各家长辈,我与几位哥哥在这琼楼私聊一会儿如何?有你们大人在,我们说起话来可是放不开呀。”

    穆歆瑶说完,悄悄朝穆谷楠眨了眨眼,穆谷楠虽感意外,却也立刻领会,指着穆歆瑶笑骂道:“泼猴儿性子又来了,把我们都支开,可就由了你放肆!到底是年纪大了该被年纪小的嫌弃,走吧诸位,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咱们去我那扶摇宫坐坐!”

    穆谷楠开了口起了身,毫不拖沓地向外走去,倒是让想留下的几个妇人不好再开口,只能在临走前向自家的少年儿郎们使劲儿努嘴挤眉使眼色。

    支走了家长,相亲会才算正式开始。穆歆瑶长吁口气,一屁股坐到穆谷楠刚才的位置上,对原本各自站立侍奉自己长辈的诸位少年说道:“哥哥们都找位子坐下吧!”

    俊俏少年们几家迷糊,几家清醒。一名白衫少年当先抢坐穆歆瑶下首,“啪”的一声打开玉柄折扇,扇叶上浓墨重彩地书写着“逍遥”二字,并画有一条宽体胖头的大鱼遨游于海波之间。

    这少年穆歆瑶认得,是自己那位小堂姨的儿子,名叫邹子雄,其父邹长枫任职禁军统领,掌着皇宫内院安防大权,他也因着这便利有事无事的往宫里跑,颇有顽劣调皮之名,听说在宫外行事多有几分风流,年纪轻轻便流连于瓦舍勾栏。

    “瑶瑶,你可知晓伤你之人的底细?告诉哥哥,我找朋友帮你报仇去!”邹子雄轻摇羽扇,神色激昂道。

    “子雄哥哥,莫要乱叫,你心知个中情由,若还有下次,休怪妹妹下你面子!”穆歆瑶陡然厉色疾言道。

    邹子雄碰了个硬钉子,讪讪的打了个哈哈道:“哥哥一时心切,忘了么,瑶妹莫怪。”说完,端起桌上茶盏啜饮起来。

    穆歆瑶见他已经改了对自己的称呼,也不再与他争辩,眼见少年们各自保持仪态,端然落座,心中也觉有趣,正了正颜色道:“几位哥哥,咱们少年人说少年话,我自幼外出学艺,鲜少归家,对诸位兄长也不甚熟悉,我这里拟有一问,请哥哥们静心思索,遵心应答。”

    “妹妹请问。”白桦率先回道。

    “若有朝一日,因你朋友一时失误致你身陷险境,甚至几乎命丧敌手,往后你与你的这位朋友应该如何相处?”穆歆瑶郑而重之地问道。

    “瑶妹,这么说来昨夜你是被你朋友陷害才遭逢劫难的了?这是什么狗屁朋友,人在哪儿?告诉哥哥,我找朋友废了他去!”邹子雄又摩拳擦掌躁起来了,穆歆瑶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白桦整了整衣袖,双臂撑膝,恬然道:“子雄弟性子武断了些,既是朋友,又是一时失误,便无陷害一说,想来这位朋友也不会忍心送歆瑶妹妹羊入虎口,当是无心之失。但既然祸事已出,就该有人对此负责,若我是这位朋友,自当负荆请罪后自行远离,无颜再与歆瑶妹妹称朋道友。”

    “白桦兄长所言甚是贴理,我附议。”一名少年站起朗声道。

    “我也附议……”又有两名少年站起来,朝白桦拱了拱手。

    “附议个屁,我不同意!”厅外一声断喝,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大步迈了进来,一身粗布灰衣,肩挎小包篓,腰挂皮水囊。

    “你是,萧家陌安哥哥?”穆歆瑶起身相询,神色间带了几分久别重逢的欣喜。

    “歆瑶妹妹,数年未见,越发楚楚动人了,却还能认出哥哥我,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呀,哈哈。”萧陌安跨步来到穆歆瑶面前,伸手摸了摸穆歆瑶的头,也是满眼欢喜。他又朝着周围各少年抱拳作了个揖,说道:“刚才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诸位的谈论,我有不同看法,何为朋友?若不能相互包容,相互扶持,一方犯错便要问责埋怨,翻脸绝交,那这朋友处来何用?朋友就是用来坑的,就是用来一起扛事儿的,扛不起事儿的,那都是猪朋狗友,不要也罢!歆瑶妹妹,你觉得呢?”

    “我觉得——陌安哥哥说的真是对极了!”穆歆瑶眼里亮起了星星,捧手抵着下巴,盯着萧陌安,心里真是无比舒坦。

    “啊?也……也没有吧。”萧陌安本是信口胡诌来,冒着犯众怒的险出一回风头先,没成想穆歆瑶这么给面子,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忙转移话题道:“歆瑶,你那位朋友我瞧了伤,也用了药,只是他伤势太重了,不知是中了什么武功招数,经脉完好,内力却全无,我用尽良药也无法帮他聚气,只怕他……”

    “他会怎样?”穆歆瑶急迫问道。

    “只怕他会武功尽失,且以后再也无法习武了。”萧陌安语气萧索,声音低沉道。

    “怎么会这样?”穆歆瑶心往下沉,只觉胸口气血为之一堵。

    “萧兄长此言才武断了吧,瑶妹莫慌,我也有几个医术不错的朋友,倒是知道习武之人体质与我们常人不同,这伤重救治之法自然也不一样。据我所知,萧兄长虽然医药传家,却不曾习武,又怎可如此轻率的断一个武者的伤势发展?依萧兄长所言,这位朋友经脉完好,只是内力全无,何至于以后都无法习武了?萧兄长莫不是在危言耸听,哗众取宠?”邹子雄慷慨陈词,激动地嘴角绒毛都有些发抖。

    “哼,子雄弟弟怕是对我萧家只打听了个皮毛吧。我萧家虽然无人习武,但先祖当年出山入世,便是以‘武者医’扬名天下,整个长和大陆若论治武者伤,我萧家第二,谁敢第一?”萧陌安霸气宣言,只震得邹子雄面红耳赤,不敢多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