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越来到了终焉之境，这次过程中他并没有被拉到任何一个诡异的空间，从闭眼到睁眼，感官上甚至没有任何停顿，他就已经来到了星光大厅。

    有过几次经验的他在面对白光时也没有产生第一次那种强烈的呼唤感，默默等待了一会，也没有任何催促的感觉传来，袁越只得自己上前捧起了那团白光。

    而这次醒来，眼前的景象也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袁越看着在自己睁开眼的瞬间，便直勾勾的对着自己脑袋还泛着寒冷光芒的剑锋，视线在上面停顿了一瞬，接着向上看去，袁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持剑的主人，在他眼中竟然是一个——女性精灵。

    “我想……我可以解释。”袁越十分自然的举起了双手。

    金发精灵的身姿曼妙，高挑的身形亭亭玉立，杨柳细腰，金色的长发就像一道金黄色的流光，平静顺柔，随着那几根木枝组成的窗口中射出的不知明光芒起，缓缓飘荡，从背部轻轻的落至臀处。

    再配上那张精致美妙的偏亚洲的容颜，可以说面前的这个女性精灵完美符合许多作品中对精灵美的描述。

    但除了那精致的外表，她审视的目光却毫不遮掩，像是要刺穿袁越一样，眼神严肃，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也猜不出任何想法。

    周围空气温暖，书香和墨水的气息四溢，很明显处于安全办公区域内的她只是没有身着任何防具，只是身穿着日常的衣物。

    可即便如此，持剑的手也未传来一丝颤抖，她只是站在那里，便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袁越。”没过多久，金发精灵喃喃低语了一句，手中的利剑被无声收起，袁越也终于不必一直躺在地上。

    “将军跟我提过你。”

    等到袁越站起身，还在用有限的视线收集房间内的信息时，金发精灵又说了一句话，仿佛早有预料，在收起剑后她便再也没有看过袁越一眼，绕到办公桌旁边，金发精灵从衣架上拿下了自己的外套。

    “将军？他跟你说过我……”袁越自然也是顺着这个话思考了下去，“大破灭已经过了？你们在塔下见面的？这里现在是哪里？将军他们呢？”

    袁越说着口中的问题，眼睛也没有停下，至看到周围的瞬间起袁越便知晓了这是一个怎样的空间，周围的一切都是用木头搭建的，板凳，衣架，书柜，办公桌等等等等，房间里除了办公桌上那个没有被点燃的灯，唯一的采光源便是另一侧墙壁上的窗户。

    窗户本身也是用木头做的，这种形容并不是指这个是一个用木材拼凑搭建起的房屋，而是天然的，仿佛一棵树天然长成了这种形状！

    木枝交错纠缠成了一个十字型，来源不明的光芒正从外面的天空向下倾斜而进。

    袁越向前走了几步，他来到窗户前，视线向外探索，远处的天空仍然被黑暗和黄昏描绘，灰色的海洋在他视野能及的一切地方弥漫，而在他视野的尽头，那个同时处于自己认知中世界边缘和世界中心的地方，矗立着一座永恒高塔。

    反向抬头，向上望去，那个不知名的光芒正从他的头顶传来，从穿过头顶遮天蔽日的树荫处落下。

    向下，低下头望去，袁越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脚下的地面至少与自己有几百米的距离，宽阔的视野也让他更好的看清楚了自己究竟身处何方，或者说当他看到几百米的地面上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树根时，袁越就已经猜到这里是哪里了。

    将军的笔记中提过这种东西，或者说大多数文学作品中也提过。

    精灵，在任何描述中都会被描述为亲近自然的角色，和这两个字一同出现的永远是生命、自然、植物、魔法等等等等，同时，在描述中还有另一种东西也可以称得上是象征精灵的一部分，那就是——生命母树！

    传闻那是一个参天大树，几千几万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高度，作为精灵的诞生地的同时，生命母树还是精灵们的国家和首都，大多数精灵都会围绕生命母树生活。

    而现在，袁越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生命母树，毫无疑问的精灵文明中的意志凝结地代表。

    “哦，问题很多，看来你一直待在上面，根本就没有下来。”披上外套，带好配剑，将脑后的长发扎起，英姿干练飒爽的精灵瞥了一眼袁越，“我名为凯兰崔尔，至于姓，算了，在这里那个已经不重要了，而且说了你也记不住，总之，跟我走。”

    凯兰崔尔率先一步推门而出，袁越紧随其后的跟上。

    二人刚出门，袁越便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刚才说我一直待在上面，确实，只不过终焉之境除了身处这里的人外，外人无法用时间衡量，至少我在现实世界只不过才过去二十几天而已。”

    “你理解的没错，时间在这里不存在，若非我们在这个地方是灵体，以灵魂的模样去感受生前的一切，光是没有空气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要命了。”凯兰崔尔点点头，不过她又扭过头望向袁越，“可你不同，袁越，将军说的没错，如今亲眼看见，我也能理解他说的话了，不然当你出现的瞬间，我便会把你当做梦想家一刀斩灭。”

    “至于你的问题，比起我有个人可以更好的回答，所以老实一点，别东问西问，吵的我头疼。”

    “好的。”被下了封口令的袁越也只能欣然接受，手一挥，暗影力量具现的兜帽将自己的脸遮盖了个严实，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在内心狠狠的吐槽了一番。

    ……梦想家那家伙还真是哪里都能露脸啊！

    在一阵绕来绕去后，袁越来到了一片广阔的空间，他来到了树的内部，在他面前是一个中空的巨大空间，其高度绝对超越了他当时所在的那个办公室的高度，空间中心树立着一根粗壮的木柱，向外延伸出许多有着广阔作业空间的扁平枝条平面。

    就和人类的电梯一样，这些枝条在这个空间中上下不断移动，将精灵和各式各样的物资运输到外壁的各个洞口中。

    袁越和凯兰崔尔也乘上了其中一个枝条，二人一路向上而去，袁越也是十足的感受了一把整个垂直空间的长度，和下方繁多杂糅的精灵数不同，越往上出现的精灵就越少。

    虽不至于减到两位和个位数，以人类的话来说，从他们的穿着和所从事的事情也能看出，中下层的精灵从事的都是基础的生产工业，包括中层在内的基本都是军人，和中层对接的则是政府和科学力量。

    凯兰崔尔，神奇，领袖竟然待在中下层的地方？

    袁越颇有兴趣的打量了凯兰崔尔两眼。

    直到最高端，一来到这里，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支撑他们向上的枝条在上升的过程中不断调整着位置，最终变成了唯一一条与墙壁连接的通道，二人走下，墙壁外还有一圈走廊，而他们正面前的，是一扇与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银白色的钢铁大门。

    凯兰崔尔走到门前站了几秒，不知是什么手段，三米高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片空白，这种空白超越白纸的颜色，突破了天空的界限，当袁越将自己的视线投上去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内心的选择，这个空白是自己想象的空白。

    厉害，袁越默默的点点头，这一路上他东看西看丝毫没有收敛之心，而这一路上看来的精灵族文明运用的也并非科技，不过有关魔法在终焉之境中会怎么样袁越确实没有仔细研究过。

    将军的笔记也只是提了一嘴，魔法确实是一种唯心力量，可再唯心的东西一旦上升到现实世界层面，也必然会受到现实世界的框架限制。

    就像不同环境下的生物适应力不同一样，人类可以喝泥水吗？当然可以，只不过喝了可能会受细菌感染，不接受治疗的情况下死亡率很高。那天然生活在泥潭里面的动物呢？它们的身体早已适应，所以它们并不会想着改变这个环境。

    但人类不行，人类所生活的环境并不是这个泥潭，而是整个世界，世界给予了人类更多更好的选择，人类可以用自己的手段过滤掉泥水中的泥，只保留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过程，就是人类以现实世界框架得到唯心力量的过程，当你身处现实时，你就必然会被框架所束缚，这近似于一种世界天然的意志！就和古代神话中的绝地天通一样，这个意志决定了现实世界之所以是现实世界！

    所以当框架破碎，人类失去了过滤和盛水的容器，水又流回了泥潭中，失去更多手段，甚至失去整个世界不得不委身于泥潭中的人类，唯一能做的可能就只有改变自己了。

    在这一点上，将自己认为是人类一部分的精灵族应该也是同理。

    当凯兰崔尔进入后，袁越也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在身体穿过空白的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在心底无奈的嘟囔了一句。

    毕竟袁越还挺想看到传送门在传送过程中是怎样的景色。

    不过传送之后的景色也不错就是了。

    眼前的空间再也不被束缚，一眼眺望过去尽是科技和现代的颜色，机械和钢筋混凝土交错，呈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庞大的军事训练基地。

    并且这个训练基地里呆着的竟然是人类，不少的人类，虽然比不上刚才几十分钟电梯行程，攀爬了上百米，看着至少有上万精灵忙碌身影的精灵族们，但眼前的情况，几千人还是有的。

    这几千人全部都是军人，对于二人到来没人在乎，也没人回应，他们依然忙着自己的事，凯兰崔尔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除了初来乍到的袁越依旧在那里东张西望外，他们双方早已熟识，默契不言而喻。

    两人沿着训练场的外围绕了一大圈终于来到了对面，可还没靠近那个屋子，袁越突然感受到了身体传来一种沉重感，周围的环境和光线肉眼可见的变暗了下来，凯兰崔尔停下脚步。

    门打开了，一个穿着一身白大褂，头发乱糟糟满脸胡茬，略微弓着腰，一脸颓废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看了凯兰崔尔一眼，转头向另一边走去，深沉的声音说道：“这边。”

    可袁越却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尤其是当他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看到了那对泛着黑光的眸子时，一个让他意外的名字出现在了心中。

    似乎不管是怎样的建筑，其本身和内部都都必须要被点亮一样，无论是生命母树内部那贴满各个地方的近似于魔导科技的照明灯，还是面前这个房间头顶的白炽灯。

    黑暗，在这里是一种绝对的禁忌！

    这似乎是个会议室，随着中年人率先入坐，凯兰崔尔和袁越也各自选好了位置。

    “呼……”中年人刚坐下的瞬间便瘫倒在了椅子上，他昂着头仰天吐出一口白气，伸手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这才不情不愿的说了起来，“袁越，我没想到的是你，真的，今天左眼皮在跳，我本来以为今天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比如一直没有头绪的科研终于有了进度，可是……可是！怎么会是你！”

    中年人说着，重新回身的同时将一只手臂狠狠的砸在了桌面，另一只手则是把遮住大半面容的头发捋了起来。

    他看着袁越。

    他，白恩，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袁越。

    “说真的，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袁越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变化，可眼下这情况也只能潦草的解释一下。

    “……恕我冒昧，但既然你那么说，想必你已经相信我和将军的话了，所以我要声明一下，自上次离开，我在现实世界才只过了二十多天。”

    “才二十多天？”白恩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一样，他扯着嗓子干笑了几声，然后跟变戏法一样瞬间变得悲伤起来，接着喃喃自语道：

    “二十多天，上面二十多天，可下面光是我们这一支文明，就已经经历了十一次大破灭！可惜呀，可惜，终焉之境里面根本就没有时间，双方就连构成观察者效应的条件都不达成，连最基本的条件都不成立，袁越，你究竟能派上什么用场？”

    “十一次！”袁越感觉自己眼皮狠狠的跳了跳，毕竟所谓的大破灭必须要在七个月之后也只不过是一个前置条件罢了，有时是七个月，有时可能是七年、七十年或者七百年，没人能说得准，但即便保守估计，自己只是上去待了一段时间，下面面前的这一支人类文明就已经过去了六年多的时间了！

    白恩确实没说错，自己之所以在这里还被他们待见的原因便是可以自由的穿梭两界，但如果双方的时间流速不能确定，你上去一趟下来，这个文明就已经覆灭了，或者说已经换人了，那他们还要你干嘛呢？你能派上什么用场？

    袁越险些惊出一身冷汗，他并不是恐惧自己没有作用后会被他们怎么样，而是他将这种理所应当的是忽略了！

    ……是我疏忽了，太过自以为是，太过理所应当了！只是因为白光可以保我不死，我就错误的在这种奇迹之上衍生出了别的欲望！事实不会说谎。

    “哼！”白恩看着袁越震惊的表情，不屑的哼了一声，“果然，果然你也把它当做了一种理所应当的事。行了，刚才的话只是我的一句抱怨，没必要一直往心里去。”

    白恩脸上的表情快速变化，和一开始停留在袁越记忆中的那个精明警惕的个性不同，如今的他早在岁月的沉淀下变得沉稳，甚至连外表和年龄都产生了变化。

    “在你离开没多久，将军就已经跟我说了这事，对此我们也算是早有预料，就是没想到你个混蛋来的这么晚！”

    好吧，看来即便沉淀了，有些人的本性还是不变的。

    但正因如此，袁越反而轻松一些，不过他还有些别的问题，一些现在可能不适合提出来的问题。

    袁越顿了一下，接着语气平淡的开口，声音在出现的瞬间将刚才那只有一丝的良好氛围撕了个粉碎。

    他问道：“白恩，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