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博士和闲谈
在离开517号实验基地后,袁越和白恩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各自沉默,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一直到他们成功回到了生命母树内部,在白恩的带领下给袁越正经的安排了一个房间。
这才终于肯说出第一句话。
“明天见。”
白恩说完,袁越身体瞬间收缩为一个极微的小点,随着一道白光落下,白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袁越回到了星光大厅,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意外,像是早已适应的一般,第一时间看向白光。
第四次成功。白光……体积基本没有减少,后续几天再试试,若是死亡惩罚在可接受范围内便一天一次,如若不行,便要严格控制下去和上来的时间。
回去吧,那边也该上钩了。
……
而另一边。
白恩在送走了袁越后,竟然马不停蹄的赶去找到了凯兰崔尔。
对于这个难得的拜访,凯兰崔尔仍然无动于衷的处理着自己的工作,白恩也是不管,也没有没有打招呼,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袁越所在的现实位面名叫泰拉。”
凯兰崔尔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但利落的沙沙声还在继续。
于是白恩继续说道。
“那是个悲惨的世界,有着许多灾难,不知以何种方式得知,他明确的向我举例出此世三大灾恶。”
“源石,海嗣,邪魔。”
凯兰崔尔身体抖了一下。
白恩将这一系列细微的举动看在眼里,他停了一会,接着叹了口气,说道。
“他在找博士。”
咔!
手中精致的羽笔瞬间被折断!
凯兰崔尔终于停了下来,她抬起头,震惊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她甚至站直了身子,就这么无言的注视着白恩。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过了好几秒后,凯兰崔尔微微侧目,接着一边慢慢的从办公区域中走出,一边用着复杂的语气说道:“可这……”
“不可能?难以置信?对吧?”白恩帮她补充了后面的话,他也摇摇头,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的身体开始变化,身体的运动划动空气,吹走了沉默的氛围。
“我一开始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也很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袁越在找博士,而且毫无疑问的是,他对博士抱有疑问和意见,而且是很深的意见,只不过这点他似乎不能说,而是刻意的将这种情绪化的信息表达了出来。”
“……先前的时间他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凯兰崔尔皱起眉头,“所以是……实验基地?还是梦想家?”
“都是。”白恩说道:“他从梦想家那里得知了一些信息,我不确定他得知的是什么,因为他不能说,同理,我也看到了一些,而我的结果和他一样,这说明两个可能。”
凯兰崔尔率先开口,“第一种,他得知所有,或者被隐瞒了真相,要么他是博士的人,要么他是被博士骗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一开始的无感是因为知道,因为知道,所以理所应当,因为理所应当,所以无动于衷。”
“或者是被欺骗,最初的理想出现了落差,澎湃的热情走向低谷,于是情绪变化,阵营变化,由相信变成怀疑,由信赖变成厌恶……可这解释不通,疑问重重。”
“嗯,所以第二点的可能性很高。”白恩开口,他解释道:“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他身处那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和那个世界上的生灵和事物打交道,他可以亲眼见证,他可以切身体会,甚至他还从梦想家那里得来了一份不可言说的秘密。”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这样,他也依然什么都不知道,正是这番未知成为了理解的代沟,所以他才会去寻找博士,他想要知道答案。”
“接下来是我个人的观点。袁越……有些无力,我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但从他的行为来看,他似乎并不想自己选择,而是想把这种选择权交给别人。”
白恩说到这里突然失笑了一声,望向凯兰崔尔,“熟悉吗?这种感觉,不正是你所体会过的吗。”
凯兰崔尔眉头一颤,心中尘封的记忆被唤起,那是一段痛苦的过往,那是一段血淋淋的往事,那是一种绝望,那是一场悲剧,那是他们整个种族的灭亡。
而她……当时还是个天真的小女孩。
曾无比天真的……相信着博士。
袁越……有可能就走在她曾经走过的路上。
“袁越……”凯兰崔尔刚开口,白恩便打断了她的话,“已经回去了,如果他明天还下来,那就自己亲口跟他说,他需要知道这一切。”
“不过……”白恩突然嘿嘿一笑,他绕有兴趣的摸索着自己的胡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这么看来,我们的猜测对了一部分,也错了一部分,博士还活着,即使他所在的任何文明在毁灭的瞬间将他自己也拉进了终焉之境,甚至我们在终焉之境中都能看到他!可这频繁的案例却说明他还活着,在现实位面好好的活着,还在一遍又一遍重演着那残酷的悲剧!”
“那个文明要遭殃了,而袁越就是他借刀杀人的刀!”
“嗯,如果真是这样,我必然会倾尽自己的所有去帮助袁越,帮助泰拉,帮助那个我曾经的家园!”凯兰崔尔认真的点了点头,可很快的,这份坚定的语气又变得疑惑起来。
“但……还是太巧合了。袁越,他并不是泰拉人类,相反,他身上的特征和你们蓝星上的人类一模一样。”
“我知道。”白恩撇了撇嘴,这份疑惑他也有,而且不说出来不舒服,“但活得越久,变得越强,甚至到了我们这个层次,那所谓的命运、因果、宿命什么的就已经不是普通人口中所痛恨的东西了,这种东西在逐渐成真,你越强大就越能感受到它,越是感受就越是恐惧,可越是恐惧越是无法逃离。”
白恩说着摆了摆手,身子向后转去,“行了,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东西你我心知肚明,等袁越来了再告诉他吧。”
不过就在白恩即将关上房门的时候,突然,他不知为何停在门口,手中握着门把,那只颓废的眼透过门缝,传来的莫名情绪盯的凯兰崔尔一阵不适,而后他轻笑一声,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命运始终比你强大,它只是默默的待在那里,等待着每个窥见它的人把自己吓疯。”
语闭,房门彻底关上。
“唉……”凯兰崔尔等了一会,这才叹了口气,“自己吓自己罢了。”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可重新拿起笔的手又迟迟无法下笔,她愣了一下,接着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她也是觉醒者,也点燃了心火,她的内心不存在迷茫和迟疑。
最多……也只是无力罢了。
她洞悉自己的内心,她承认自己的邪恶,所以她此刻才清晰的明白,等待着那个产生巧合想法的自己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没有。
于是手中崭新的羽笔开始移动,她的事还很多,她的责任还很重,她是需要未雨绸缪,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自己吓自己,她需要为自己负责,更需要为当下负责。
但是……
凯兰崔尔心中还是浮现了许多想法。
她不禁思考,又不禁反问。
好似带来这一切情绪的真凶——博士,就站在她的面前质问着她一样。
……还是没有变化。
哪怕过了那么久,哪怕我得到了力量,哪怕我成长至今。
可这一切仍然没有变化,这条道路还在那里,这种选择还在继续,它没有变,我也没有变。
用力量交换生命,用死亡交换胜利。
只不过是现在的我可以代表更大多数的人,把自己当做最大号的砝码提前砸向天平,让胜利提前向我方倾斜,这样就可以保下更多生命,这样就可以换取更多胜利。
愚蠢?不合理?
嗯,我知道,可这不是很好吗?我当然会继续,义无反顾,在死亡到来前,我会将自己的生命发挥到极致!
我不会后悔。
因为……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博士。
……
另一边回到了现实位面的袁越睁开了眼。
意识在回归的瞬间耳边便响起了汽车轰鸣的声音。
“抱歉。”袁越睁开眼,将自己从侧卧的姿势撑起,视线从座椅滑过玻璃,沿着远方的一望无际的荒原划过地平线,太阳早已高高升起,最后停留在了罗捷夫的脸上。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呃……你只睡了一个晚上,刚才我问过时间了,现在大概是8点多,我比你提前醒,大概也就十几分钟吧,你就醒了。”见到袁越醒来,一直僵着一个姿势,无聊的看着窗景的罗捷夫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坐直身子,七嘴八舌的给袁越解释了起来。
“嗯,谢了。”袁越点点头,心里想道。
时间大差不差,这也是巧合吗?那部分意识记录下的时间是七个多小时,本以为这次醒来可能会耽误不少时间,无论是实验基地还是里面的一堆模因,甚至在我的记忆中还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跳跃。
没想到两者间相差不大。
这也是唯心所带来的变化吗?因为我一直在记录?
不管怎么说,这总是好的。
接着他又回头看向后面座位上的埃芒加德和变形者。
这两人早已醒来,只不过比起埃芒加德脸上无比明显的局促和无聊,变形者则是一直维持着一个表情,静静的坐在那,就像一个雕像一样,除了颠簸带来的晃动外,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任何动作,那只明亮的大眼睛也已经黯淡。
看着他,再想想他的能力,袁越有理由怀疑他现在只是掉了线,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其他躯体上。
“埃芒加德?”于是袁越轻轻唤了一声小女孩的名字,这也不是他想惊扰到对面,其实在他转过去的瞬间,二人的视线就已经交汇过了。
“……”
埃芒加德没有回应,事实上,如今的埃芒加德已经脱离了她老师的操控,所以在事后得知自己险些将面前这个人杀了后,哪怕自己确实有理由,有借口去反抗两声,可这也不是自己在当事人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
若是别人还好,这种事不关己的事,自己怎么抱怨也没事,可她是真没想到,接下来双方还得一起行动!
埃芒加德本来心里的难受别扭和尴尬等情绪,已经到了想把自己关在某个不知名空间一辈子再也不出来了,以至于在得知这个信息的瞬间便将自己拆解成了一堆丝线,只可惜因为弗莱蒙特在场,自己的这种小手段根本没用。
“埃芒加德。”袁越又唤了一声,打断了埃芒加德的回忆,看着少女身体有了回应,他才接着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平和的说道:“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没必要强迫自己冒险做不情愿的事,你还只是个孩子,后面的行程会很危险。”
“我……”可听到这番话,一直沉默的埃芒加德猛的抬起头,只不过刚说出一个字便因为二者视线的相交再度打断,她低下头,又开始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稚嫩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别扭,这才断断续续的诉说了起来。
“不……没事,我,我也是巫妖,是萨卡兹人,也是王庭的一份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也是老师的命令,况,况且,我也该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真的?”袁越挑了挑眉,他以一种相当怀疑的语气说完那两个字后,便一直紧紧的盯着埃芒加德,直到对方脸上强装出的镇定和坚强开始逐渐崩坏。
袁越这才说道:“可能不是你该负责的事,你只是在撒谎罢了,你在强行让自己做不愿意的事。”
埃芒加德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可她的视线已经不经她控制的移向了别处,面对突然被戳破的谎言,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脑中的想法变成了一团浆糊,她知道自己在说谎,可这有什么办法?可这又能怎样?
她想让自己的大脑强行冷静下来,可心中的恐惧却驱使着她下意识说出了另一段话。
“不!怎么会!我不是说了吗?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而且,我不是也向你道歉了吗,当然我知道光是道歉没什么用!所,所以!接下来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哎?
埃芒加德脸上扯着一个勉强的笑容,内心却无比冰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她面对面前的男人总是无法会惊慌无力。
“这也是谎言。”袁越摇摇头,不过他将自己的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和埃芒加德拉开了一些距离,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另一边的变形者。
“好了,先冷静一点,我知道,我不适合说这些话,我也知道我会给你带来压力,我现在更是在扯你的伤疤。但我现在必须得说出来。”
失去了注视,视线紧盯着窗外的埃芒加德内心的恐惧和惊慌减少了一些,她装作漫不经心的仔细的倾听着袁越的话。
“埃芒加德,我们两人之间的误会为我们的关系和相识带来了一层不必要的负担,让你对我总是产生一种愧疚感,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你应该更加真情实感一些,就像我为什么会连续戳破你两个谎言一样。”
“比起伪装和伪善,一直小心翼翼的应付,我更希望你打心底里觉得我这个人很麻烦,很不好对付,然后提防我,小心我,拒绝我的话,观察我的事,实际上这才是每个人相处最开始的阶段,你总是要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相处,而不是强行的促成这段关系,搞得大家都不舒服。”
“所以,埃芒加德,我原谅你的行为,听好了,这句话绝对是认真的,我知道这种话很蠢,但是不说出来不行,因为只有说出来你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你才会继续愿意听我后面的话。”
袁越说到这里,其实埃芒加德已经开始时不时的用余光打量着他了。
袁越笑而不语,他转过身去坐好,像是在给埃芒加德思考的时间一样,在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后。
袁越突然开口。
“埃芒加德?”
“……”没有回应。
“埃芒加德?”于是袁越又问了一句。
“……”依旧如此。
“埃芒加德?”
终于,在袁越等待了三次后的轻声呼唤中,埃芒加德轻轻的嗯了一声。
“抱歉。”袁越侧过脸冲着她歉意的笑了笑,他调侃了一句,“怎么样,我这个人很烦对吧?”
埃芒加德没有开口,不过也没有转移视线。
“我再重新问你一遍,埃芒加德,你真的想加入吗?你真的想跟着我们吗?先不要着急回答,让我说完。”
袁越抬手制止了埃芒加德的动作。
“仔细思考一下,我们所有人并没有对你进行什么道德绑架,也没有强迫着你一定要这么做,哪怕是你的老师让你这么做的时候,也只不过是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而且你一开始不是拒绝了吗?”
“那你的老师在你拒绝后有说过你什么吗?他充其量也只是在商量,没有人会用这种事来说你,更不会用什么做不到就滚这种话。”
“你是个好孩子,你是出于自己的责任心,才选择了同意。”
“你憧憬着自己的老师,你信赖着倒影的成员,甚至就连我这个陌生人都对其抱有愧疚……正是的种种情绪让你同意。我没说错吧?”
袁越不知何时已经将整个人转了个方向,他紧盯着埃芒加德,一旁的罗捷夫十分自觉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座位里缩了缩,只是担忧的用着自己的余光看着袁越无比严肃的神情。
变形者也已经重新上线,此刻的他也颇有兴趣的看着埃芒加德的选择。
开车的瓦每次想回头就会被阿莱西娅默默的在肩上打上一巴掌,只能羡慕的看着对方在座椅上大大方方的活动,然后将自己的身体微微向后方倾斜一些。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等着埃芒加德回答,此刻的少女仿佛被袁越话冲昏了头脑,她轻轻点头。
“对吧。”袁越笑着打了个响指,“虽说那番话有着一些猜测,但八九不离十,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所以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才有义务去保护你,但是……”
袁越刻意的顿了一下,他看着埃芒加德注意力和情绪随着自己的语气和变化,随着他刻意的停顿,对方的神情也严肃了一下。
“埃芒加德,你也清楚,我们这一趟出发不是去郊游,它很危险,危险到我们可能自己都自身难保,所以你还有机会回头,管他什么种族的荣耀和老师的信赖,比起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我相信他们更愿意看到你平安无事的回去。”
埃芒加德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她的眉头皱起,反而一脸纠结的说道:“可是这样……”
“不行?做不到,对吧?”袁越挥手示意对方安静,“所以我才说你是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但要我说,你反而被这种思想害了。”
“这样吧,我们仔细分析一下。”
“你的老师之所以选择你也只是因为巫妖王庭需要随时指知道我的动向,作为当时在场的唯一一个巫妖,你的身上还有着他的丝线,他可以随时通过你来确定我的情况。这看似是一种必然,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种思想的误导。”
“巫妖的丝线并非只有在巫妖身上才能存在,你大可以把他的丝线栽在我身上,我不会反对。而且真要说上监视,找你才是最开玩笑的,前面不远处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们只需要在那里停车,然后通过丝线告知巫妖王庭的人,让他们换一个人来就好,这样一切矛盾都会解决。”
“你不必再忍受心里的别扭和谴责,想怎么快活怎么快活,没人管得到你。也能如巫妖王庭和你老师他们所愿,怎么样?”
袁越把这段话说的头头是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真诚,比起话语中用来表达语气的笑声,他现在的脸上正无疑挂着一张和蔼的笑容。
但埃芒加德愣住了,此刻她的内心无比懵逼。
不是,等会!?
她本来以为对面只是客气一下,满足一下自己内心的虚荣,或者就像他一开始说的那样,搞好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她是真没想到啊,她是真没想到现在话题会变成这样啊!?
怎么回事啊?怎么聊着聊着好像我非走不可了!这家伙什么情况?好像真的在为我好啊?
呃……还挺不错……咳咳咳!!!不不不!不能上当,不能上当啊!
埃芒加德知道自己自己不能走,就像袁越口中说的那样,自己其实已经拒绝过了,只不过是后面为了逞能强行答应的,已经死皮赖脸过一回了,这时候再打退堂鼓,那自己回头在老师和阿莱西娅姐姐他们面前肯定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还是先问一下吧。
埃芒加德认真思考了一会,这才小心翼翼的说了几个字,“那……如果我离开……会怎样?”
“嗯。”袁越突然捏住下巴无比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这个举动看的埃芒加德心头一紧,接着袁越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会……后悔吧。我是说我,这说明我太过无能,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做成的事情却没有几个,害了自己,让自己总是身不由命,害了同伴,让他们不得不陪我一起拼命,还害了你。”
袁越说着一脸歉意的看着埃芒加德。
“心里很难受吧,抱歉。”
“不!”埃芒加德连忙大叫一声,两只小手不停摇晃,“别这样,对不起的是我。”
“行!那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我俩就此一笔勾销!”可谁知袁越听完埃芒加德反倒露出了一副得逞的表现,快速的说完上面的话后接着立马转移了话题。
(埃芒加德:哎?)
“你其实是在担心有人会问责你。”袁越直接说出了对方心中最担心的部分,他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继续说了下去。
“放心,就像我上面说的一样,不会的,怕死就是怕死,害怕就是害怕,有什么好害羞的,哪个人不会去逞能?不必在意那些风凉话,如果真的有人想说,你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帮你作证,埃芒加德帮了我们所有人大忙!怎么样?”
“……”面对强行转换的话题,埃芒加德吞下了口中的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的情绪很古怪,一半轻松一半紧张,她只能继续沉默,可视线却不经意扫过阿莱西娅。
袁越自然没有忽略这个细节,他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视线,只不过他人的看法和内心的谴责是两回事,于是他又说道。
“不过,你不还有第2种选择吗?想想看,如果留下来你会获得什么?宝贵的经验,成长的机会,可以和信赖的人并肩作战,可以收获老师的赞赏,甚至还能从我身上获得不少经验,哎~不是我吹,但我教人其实很厉害的!”
袁越继续笑嘻嘻的说道,似乎从开头到现在,他的语气一直没怎么变过,一直在将整个车内的氛围向轻松的方向引导。
接着他突然压低嗓音,更是把身子越过座位,故意的向着埃芒加德靠近,而一开始便对他无比戒备的少女此刻竟然默默侧过了耳朵倾听。
袁越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你和阿莱西娅之间有些小矛盾对吧?放心,我其实和阿莱西娅关系不错,有我在,保证让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和睦如初……呱!”
不得不说袁越这番话对埃芒加德格外具有诱惑力,如果不是他最后的尾声变成了一声尖叫,然后捂着自己的耳朵被从前座位爬过来的阿莱西娅一把拽回去就好了。
被重新拽回原位的袁越神情无比严肃的看着神情同样无比认真的阿莱西娅。
阿莱西娅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把自己的手从袁越的耳朵上收回的同时,竖起大拇指在自己的脖颈上狠狠划过一道空气。
袁越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是脑袋顿时跟捣蒜一样不停的上下摇晃罢了。
……
“咳咳咳,那个,刚才出了点小插曲啊,各位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咱们接着聊正事啊。”
就在袁越扭过身子继续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时,一旁的罗捷夫已经快把自己整个人缩进坐垫里了,变形者也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彻底陷在的坐垫中,右手撑着左手,左手撑着脸颊,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就这么将视线死死的放在袁越身上。
身体倾斜的瓦则是阿莱西娅在爬回去的时候被拍了一巴掌,又瞬间回了原位。
“所以,埃芒加德。”
袁越看向埃芒加德,少女也明白了话题走到了最后,该到选择的时候了。
“你是留?还是走?”
留还是走?埃芒加德不禁在心中也问了一遍自己,这原本是个很难选择的问题,可神奇的是,她现在的心情很放松,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没事,她轻易的得出了答案。
“我……”
“等等。”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时,袁越不知为何打断了少女的发言,他的表情依旧,车内的氛围也依旧,可随着那两个字说出口,那种诡异的沉默再度卷土重来。
在这种沉默中,埃芒加德平静的内心突然出现了一抹慌乱,她感受到了一股惊慌,她想开口,她想说话,她想说出自己的答案和决心,但她做不到,因为她在心中已经承认了面前这个男人的重要性。
于是心中的紧张惊慌和慌乱融合在一起,她望向袁越的眼中又出现了恐惧和排斥。
“你做出了选择,对吧?你做出了心中的选择,你刚才正想把这种选择说出口,对吧?”
袁越收起笑脸,此刻他平淡的话语在埃芒加德的耳中无比刺耳。
“你相信我刚才的话,你相信自己的心,想必我刚才的那些话,已经让你理解了我们所面临的情况和你自己心中的情绪,以及后面的选择。在此情况下,你没有任何逃避的听完了我所有的话也准备做出选择。”
“我认可你,埃芒加德,你很勇敢,所以这是最后一段话,我希望你在听完这段话后,能真正的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么!”
袁越突然加重语气认真的说道。
“安慰时间结束了!埃芒加德!”
“你太过理所应当和自以为是了!我们这次行动可不是去郊外春游,你的这种想法只会害了你自己!抱着这种心态,你只会让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心中累积!没过多久你就会开始后悔自己的想法,你会开始怀疑自己!”
“然后这种情绪最先会找上我,于是愧疚就会变成仇恨,接着继续蔓延,将你心中憧憬信赖的人全部污染,不要觉得我说话难听。仔细想想,当你身处险境没人能保护你的时候,当你无比饥饿,却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时候,当你濒临死亡却无人救助的时候。当你寻求帮助却无人依靠的时候。”
“仇恨便成为了你唯一活着的证明。”
“所以,埃芒加德,在接下来的问题中不要被心中的情绪误导,不要被那份责任绑架,我要你以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回答我。”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相信你!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可没有义务照顾一个瞎添乱的小屁孩!要走随你,我们保证会把你安全的交接回去,但是如果你想要留下来,你想要面对这份苦难,你想要面对这份挑战!”
“那你就要做好随时会死的准备!”
“埃芒加德,好话我说完了,坏话我也说完了,如果即便如此,你还想留下,那就握住我的手,成为我,我们所有人的同伴!”
“这是最后一遍。”
“你——还想继续吗,你还愿意继续吗?你还敢继续吗?!”
……
埃芒加德愣住了,袁越的那番话语如雷贯耳,此刻她的脑中没有任何想法,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袁越。
埃芒加德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看穿了,所有的东西都被看穿了,自己的伪装没有意义,心中的情绪和想法全被抖了个干净,此刻毫无保留的瘫在自己面前。
恐惧,害怕,惊慌和恶心,这毫无疑问是埃芒加德最开始的想法,可随着时间过去,随着想法的沉淀,随着对方的话语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是干脆利落的向自己坦白了一切时。
埃芒加德紧张的内心突然变得平静了起来,她也意识到自己所暴露的只不过是此刻的想法,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不知道自己的习惯,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不然他也不会把选择权交到自己手上。
恰恰相反,对面相当的诚实,没有藏着掖着,也没有尔虞我诈,他那平淡严肃的表情仿佛可以接受一切的批判和辱骂,仿佛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会心平气和的跟你讨论问题的本质,最终拉着你强行坐下,面对自己的一切。
他在追求自己的意见。
他在尊重自己的选择。
……这和她心目中的大人不太一样。
她的心中仍然有别扭和排挤,她不想开口,她想逃避,她想忘记这一切,她说不出话,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不然她又为什么会去撒谎?又为什么在谎言被戳破后,反而扯了一个更大的谎言?
而这一切也仿佛被对面看穿了。
自己无法选择,自己开不了口,于是对面把自己的话说完,把选择列出摆在自己面前,不需要表达自己的情绪,不需要发表自己的感言,自己只需要说三个字。
留或不留。
“我……”埃芒加德颤抖着开口了,也就在开口的瞬间,那空洞的内心突然产生了许多疑问,这种想法是何等的强烈,让她不禁思索的张开口。
“你是在玩我吗?”
“不是。”袁越回答的神情无比严肃。
“那你不觉得恶心吗?”
“哦?”袁越挑了挑眉,脸上严肃的表情变淡了几分,“是嘛,恭喜你发现我浮于表面的标签之一,看来你已经达成我所说的表面朋友的第一步了,重新认识我的感觉怎么样?”
“令人想吐。”
“是嘛。”袁越说着,低头看向自己递出去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两只小手紧紧握住。
“那就……保持住这个想法吧。”
袁越说道,回握住那双小手,然后看向那双被自己逼到绝境无比疲惫的双眼,他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袁越。埃芒加德,欢迎你的加入,我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