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子万福

第八十章 有疑

    一

    沈沨丁忧措不及防,第二日一早匆匆向宫里和吏部报了丧,郸州州衙的报丧文书正好也到了,吏部很快给他发了内府开具的孝字号勘合文件。

    沈沨将其余事匆匆托付给了文逸,当日快马回了泰明。

    阿年年纪小受不住颠簸,钟岄只能带着他做马车回去。

    沈沨归心似箭,快马长鞭没有几日便回到泰明城,还未进家门便是触目惊心的满目苍白。

    他身子微微颤抖起来,缓缓进了府门。

    见到沈沨回来,女使仆役都忙行礼问安。

    听到沈沨回来的消息,杨氏身边的李妈妈迎了出来,一见沈沨便哭了出来:“大哥儿可算是回来了。”

    沈沨急忙拉住李妈妈,颤抖着声音道:“我爹我娘和湛哥儿呢?”

    李妈妈面露哀色:“大娘子病倒了,现在还在房中养着,二哥儿现在书房主持家事,主君,主君……”

    见李妈妈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沈沨放开了她,抬步向沈家夫妇的院子赶去。

    进到房里,沈沨便见到杨氏正拿着帕子低声哭着。

    “娘。”沈沨轻唤了一声,“我爹他……”

    杨氏朦胧着双眼向沈沨看去,认出来人后又泪如泉涌,向他伸出了双手:“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得到了变相的肯定,沈沨亦是红了眼睛,上前接住杨氏的手臂直直跪下:“儿子不孝,回来晚了。”

    母子二人哭了一会儿,杨氏擦了擦眼角,哽咽道:“你且去看看你二弟吧,他从未学过这些理家事,这段日子我病着,难为他了。”

    “是。”沈沨接过李妈妈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规规矩矩给杨氏行礼告退。

    来到书房,沈沨见到了沈湛。

    沈湛如今已二十一岁,与沈沨有七八分相像,谦俊的容貌如今尽显疲态,正在紧紧盯着案上的文书沉思。

    “湛哥儿。”沈沨上前,将颤抖的手搭在沈湛的肩膀上。

    沈湛猛地抬头转身,见是沈沨,鼻头一皱抱住了沈沨的腰:“大哥哥,你可回来了。”

    “你受苦了。”沈沨拍了拍沈湛的后背。

    “大哥哥,你看。”沈湛连忙起身,将座位让给沈沨,指着案上的书信文书道,“爹爹不在了,娘也没有心力,庄子上的钱粮我不甚懂,如此报上来的钱粮收支该如何批复?”

    沈沨略了一眼,便瞧出了账目上的出入,想是庄子上的人看沈家没了主君,主母又在病里,故意欺负沈湛不通财银,想趁机捞钱。

    看着沈湛熬红了的双眼,沈沨安慰道:“听娘和李妈妈说你为了家里事殚精竭虑,想必许久未休息了。你先回房歇息,这里便交给我。”

    沈湛自觉体力不支,顺从地点了点头,行礼告退:“多谢大哥哥。”

    沈湛带着江北离开后,沈沨又翻了翻其他的账目,或多或少皆有问题,他沉了沉眸子:“江流江川。”

    江流与江川闪出:“小的在。”

    沈沨将沈湛写的批复统统划去,合上账目报表递给了两人:“将这些都发还回去,告诉他们,我回来了,还想在沈家继续做事的就不要给我耍小聪明。”

    两人应声而退。

    沈沨熬了几日,一边沉着处理繁琐的家事,料理了企图趁机不轨的家贼,一边追问沈霖的逝因。沈霖是在世家大会结束后回程途中出的事,他问及随行仆从,皆说是突然暴毙而亡。

    州衙与县衙为了以示亲民,派了仵作验尸,仵作经查也没有查出意外的迹象。

    再加上世家大会举行前,沈霖案牍劳形,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遂归为猝死意外。

    州衙与县衙的文书俱到,沈沨默默签了字,受了官府的抚金,本着入土为安的念头,等着钟岄与阿年到了泰明,他便为沈霖办了丧事。

    许是丧父痛彻心扉,亦或是钟岄的到来给了沈沨喘息的机会,沈霖丧仪一毕,沈沨便病倒了,整宿整宿发着高烧。

    所幸钟岄在,一边照顾着沈家一家老小,一边尽心料理着家事,沈家没有再出什么乱子。

    二

    沈沨身子没有好全,家里一应事都交给了钟岄,钟岄翻着各家递来的悼信,渐渐起了疑心。

    特别是武定娘家岳氏寄来的信上说,世家大会时见沈霖神采奕奕,没想到竟会在回去的路上猝亡。

    钟岄将岳氏的信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并将各家的悼信放在一起做对比,发现虽然沈霖为了世家大会一连几日劳心劳神,但其精力尚且够用,因疲倦猝卒的可能性并不大。

    她沉思半晌,唤来了常欢:“此次世家大会中,秦先生虽然在覃临,但也算是永安世家,你去问问秦先生是否赴会?”

    “是。”常欢应声而退。

    没一会儿,常欢来报,秦家子息薄弱,当日秦慎确实代表秦家赴会。

    钟岄拿定了主意,忙让常欢备车,要去覃临瑾瑜书院。

    然沈沨与杨氏俱病着,家里能顶事的人不多,钟岄命常欢将沈湛唤来。

    “大嫂嫂。”沈湛规规矩矩同钟岄行了礼。

    钟岄将其虚扶起来,开门见山道:“湛哥儿,我有要事得去覃临一趟,如今家里婆母与你大哥哥还病着,我想让你帮着管两天家。”

    沈湛闻言,犹豫为难道:“大嫂嫂托付如此大任,我怕我会做不好。”

    钟岄微微敛眸:“如今你已二十一岁的年纪,若不是因为科考耽误,便已经娶妻生子了。男儿当顶天立地,我听说在你大哥哥回来之前,你便已经管上家了,怎么如今倒不敢了?”

    沈湛闻言,立即垂头丧气起来:“但我管家的时候,给家里批了不少糊涂账,什么也没做好。还是大哥哥回来之后,重批了烂账,才将家里管得井井有条的。”

    看着沈湛挫败的样子,钟岄会心一笑:“谁也不是生下来便会管家的,你不通此事也可以学,我与你大哥哥都是从你这样一步一步学过来的。这几日我会让家里的管事尽心教你,若你还有顾虑,我也可以加派人手去婆母那里照料,让李妈妈到书房看顾你。”

    “现在是家里的紧要时候,你作为家里的儿郎,应当有一份力发一分光。待日后婆母与你大哥哥病好,也会对你刮目相看:过去受家里庇佑的湛哥儿,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沈湛眼前一亮,又奇怪起来:“那大嫂嫂去覃临是要去做什么?”

    钟岄眼神一凛:“我要去弄清楚一件事。”

    “是与爹爹的死有关吗?”沈湛正色问道,见钟岄默认,点了点头,郑重朝她行了一礼,“那大嫂嫂尽管去做,我会在家里好好照顾娘和大哥哥的。”

    钟岄欣慰地点点头,福身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