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莫敢辞

第九章 淞山书院

    哄走哭啼的老夫人,苏老爷和李氏回了自个儿院子。

    苏敏真还等在母亲院子里。

    那会儿她没敢往祖父跟前凑,只好在这里等消息。见她爹娘回来,忙迎上去。

    “爹爹,娘亲,姑母的事祖父怎么说?”

    苏敏真心里又担心,又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楼家一介商户,富贵滔天,她身为官家小姐,吃穿竟还比不得楼望月金贵。要是楼家倒了,她就不必眼红楼望月,甚至楼家还要倚靠他们苏家。

    可她又害怕楼家真出了什么事,连累了苏家……

    李氏给女儿使眼色。

    苏敏真心神一动,就见她爹脸上有个巴掌印,再看母亲的眼色,当即就猜到是祖父打的。

    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惹怒了祖父,但她不敢问。

    李氏顺势道:“敏真你回你屋里去吧,娘和你爹有事要商量。”

    苏敏真瞟一眼她爹沉沉的脸色,乖巧告退。

    待她一走,李氏试探道:“老爷,妹妹的事,爹怎么说?他可知道怎么回事?”

    苏老爷猛然一拍桌子,怒道:“怎么说,怎么说?瞧不见我脸上的伤?还不给快给我上药?”

    李氏被他拍桌子的声音吓一跳,赶忙吩咐丫鬟去取药箱。

    但苏老爷心里的怒气还没发泄,还在屋里来回折腾,像一头困兽般急需撕咬他人身上的肉。

    李氏皱眉,对他这副样子十分看不上眼。

    但她还是倒了杯水递给苏老爷,劝道:“喝口水消消气,爹不说怕也是有所考量。正好望月那丫头一个人在楼府,怕是也担心她娘,我明日给楼家递帖子……啊?!”

    苏老爷忽然一个巴掌拍过来,将她扇倒在地,杯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水溅飞出来,撒在地上和她的裙摆上,还有一些溅到苏老爷身上。

    李氏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还喘着粗气的丈夫,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才惹得挨打。

    苏老爷指着她,眼睛通红。

    “你还想去楼府?他们楼家的项上人头都要保不住了,你还要去楼府,你莫不是想害死我苏家?”

    李氏没听到苏老太爷对他说的那些,自然不懂什么意思。

    但他说的那句“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她听懂了。

    浑身打个冷战,她眼中含泪,踌躇道:“老爷,我冤枉啊,我……妾身不知晓,妾身、妾身定不会再去楼府,老爷……”

    “把苏敏真也给我看好了!她一个闺阁女人,还敢打听她爹和她祖父的事,不都是你一手纵容?再有下次,她嫁人之前就都别出门了,免得给我丢人现眼!”

    李氏半趴在地上,无声流泪。

    问言,忙点头保证:“是,是,妾身晓得了。”

    苏老爷冷哼一声,甩袖去了他的书房,留下李氏在冷屋中凄然落泪。

    消息传到楼府,楼疏正在嘱咐管事往青州送信。他将信封好交给心腹谢管事,交代道:“将信亲手交给淞山书院的院首,之后就往广州府去。我已另外去信给广州那边的管事,你拿着楼家商队的信物去福顺茶楼,到时会有人去找你,以后你就待在广州府帮我打理那边的生意,待我这头安稳下来,我再召你回来。”

    谢管事接过信,妥帖放在怀里,拱手恭敬道:“定不负老爷所托。”

    楼疏拍拍他的肩。

    “你的家人另由楼家的商队互送,到时你们一同在广州府汇合。”

    谢管事颔首,浅笑道:“有老爷在,我自是放心的。”

    忽然有人敲门,书童在外禀报,说是大小姐来寻老爷,看样子很着急。

    楼望月自然觉得事情万分火急,还没等她爹允她进去,就提着裙摆奔另了过来,就连她身后的丫鬟都随她跑得汗流浃背。

    刚进了书房门,她就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爹,娘被抓进宫里了,怎么办啊?快想办法救救我娘……”

    楼疏挥手让管事先走,谢管事拱手,无声离开。

    他走过来倒了杯水递给女儿,道:“别怕,你娘很快就会回来,爹会想办法。”

    楼望月不想喝水,可她爹一直举着,没办法,接过来抿一口,又放下。

    “爹爹,九千岁为何不让我娘出宫?他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想让我们拿银子孝敬他?”

    楼疏按住她的肩膀,沉声安慰道:“月儿,我知道你担心你娘,但这次不像之前,九千岁想要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而且这钱我们不是掏不起,是不能再掏明白吗?他们那些人本就瞧不起楼家,如今大监想要抄了我们,拿钱去做军饷,京里这些世家定也想分我们一杯羹。所以我们不能再待在平京了。”

    “其实爹早就有离开的念头,但我们楼家手里握着的财富,连那些世家勋贵都要眼红,九千岁更不会允许我们离开……但这次是个机会,离开平京,我们才能摆脱皇家和东厂的监视。”

    楼望月突然接受这么大的事,整个人都愣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眨眨眼,忙问:“那爹,我们去江南吗?”

    楼疏无奈,摸了摸她的头。

    “傻丫头,江南各州府任上大多都有九千岁手底下的宦官,那可是他的大本营,我们去江南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那我们还能去何处?”

    楼疏沉声道:“雍州。”

    平京距青州府不算远,谢管事自接到家主之令就打马出京,如今到了位于青州府的淞山书院,也不过走了三日有余。

    “雍州?”

    青州淞山书院里,书院的院首于询看向书案上已经被打开过的信。

    淞山书院上一任院首——于家老太爷负手立在窗边,一头雪白的银丝利落地包在深色的书生头巾里,只在鬓角露出些许,同花白的胡须交相辉映;消瘦的脸庞上已布满皱纹,但他眼窝深邃,眼神睿智锋利,不显迟暮萧瑟,反而自有一股读书人的风流气节。

    他闻言,转身看向被派来送信的谢管事,温声道:“你来青州前,楼家主已经将平京里的产业都转手售出,换成现银了?”

    谢管事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位经世鸿儒,闻言恭敬答道:“不曾。家主说要将平京的产业舍弃,若是暗中转手,以西厂的本事,难保不会被发觉。但家主已经命我等打理平京及附近州县铺子的管事带家眷离开,并分别交代了我们可以落脚的地方。”

    于老太爷了然。

    “楼家主做事向来周到。尔等各自离开安顿,分散开来,就算平京要派人追查,也是冲着楼家人去。不过,楼家主去雍州却算不得最好的选择。”

    于询在一旁问道:“父亲,雍州地处西北,毗邻蒙古,这些年小战不断,百姓生活困苦,楼家主何必赌这一把?”

    于老太爷意味深长地抚着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