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主看到她们出来，朗笑道：“几位姑娘睡得可好？”

    楼望潜、楼望深也循声看过来，楼望潜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岛礁，对他们道：“已看得到日月岛，咱们回到月港，也就这一两日功夫了。”

    楼望深以手遮眼眺望远处，叹息道：“好久不见爹娘和月儿，都想他们了。”

    “很快便可见面了。”

    于撄宁笑道。

    而他们口中的楼家，现下早已在去了雍州。

    雍州首府武威，如今已是七月，西北的风吹来，仍带着丝丝缕缕凉意，落在身上倒也惬意。

    只是西北向来风大，便是已来雍州一月有余，楼望月还是适应不得风沙刮在脸上的滋味。

    楼夫人苏氏更是日日敷面脂，用珍珠粉融入鱼油，再加上适量带着凉意的井水，由丫鬟使小玉勺敷于面上，待一刻钟后用湿帕子将其擦掉，再抹上一层牛乳般的面脂，这才罢辽。

    初初来时，苏氏还同楼望月出门走动一番。

    他们在武威落脚的地儿是一处四进的院子，与他们在平京的楼府相比，小的可怜。

    只是雍州虽说安稳，但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无孔不入，难保不会被发现。

    楼家自从离开平京，消息亦滞后许多。

    毕竟雍州素来鱼龙混杂，就是蛮人在此讨生活的亦不在少数，这也使得西北的民风彪悍，江湖帮派林立。

    这也是为何楼家在此处的商铺并不多，雍州的风气实在不适合商贾，便是普通人家，被抢劫和随意收保护费也随处可见。

    若是这块地方出个巨富商贾，怕是也活不过明日去。

    因此，不论是为了躲避东厂监视，还是防止被人惦记，他们都只能暂居这处武威城内偏僻的小院。

    这处住所虽然偏僻，但周围邻里并不少，只是这片坊区不受雍州官府和大帮派保护，只有一些小帮派偶尔来此勒索些保护费，索要不多，住在这里的百姓尚且可以承受。

    楼家在武威只有一家酒楼和一家卖面脂的铺子，这两家都在景风街。

    景风街属于雍州官府管辖，算是整个武威城内最安定的街市。

    楼家酒楼的当家管事每年年关都要备两份厚礼，送往武威知府大人府上和平阳侯府上。

    如此，楼家这处酒楼在外虽并不挂在楼家名下，仍得知府大人一声知会，无甚么人敢找麻烦。

    就连平阳侯府上设宴，亦是选这处酒楼的厨子入府做席。

    因着知府和平阳侯府抬举，雍州这些官爷应酬也大多来楼家酒楼。

    雍州酒楼虽不比其他酒楼日进斗金，但也勉强自负盈亏。

    楼望月跟着爹娘来雍州之后，最爱来的便是这处酒。

    她性子跳脱，向来闲不住，除了刚来雍州那半月，因之前在平京擅自作主被爹娘禁足反思，之后的日子她隔几日便要来酒楼。

    跟假装不认得她的酒楼管事要一间二楼的雅间，点一两份小点，楼望月便戴着帷帽，带着一个丫鬟和傅宇平这一个侍卫，如一般的雍州官家小姐出行，脚步轻快地提裙上楼。

    姑娘家不可轻易出府，更何况他们一家初来乍到，不熟悉雍州这处的复杂，苏氏更是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家出去，免得她这不靠谱的性子，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只是她拘得住女儿，却拦不住楼疏这个做爹的纵容，陈家那位原本要做王振对食的姑娘，自打在半路清醒之后，便一直郁郁，吃吃不下，睡睡不安稳，本就是纸似的身子，如今更是摇摇欲坠。

    苏氏虽然不满楼望月擅自将这陈姑娘偷出来，但既然救下了，总归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她一见这陈姑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里便难受得慌。

    楼望月只负责救人，却不是擅长安慰人的性子，苏氏只好没事便叫陈姑娘一道说说话，盼望着她能振作起来，亦不辜负闺女费心救她一回。

    陈姑娘闺名锦欣，从名字便可见爹娘对她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只是这陈锦欣姑娘自醒来只问过一句“爹娘何处？”

    得到楼疏一句会打听的保证，便难听到她说一句话。

    苏氏叫她，她也只是陪坐在一旁，面色苍白地静静听着苏氏絮絮叨叨。

    因着苏氏自觉揽过陈姑娘这么个担子，楼望月这才得以求了她爹让她出府。

    楼疏容许她出府，却要求傅宇平兄弟或者傅承的徒弟白朗跟着她。

    一是保护，也是让他们管着些楼望月。

    雅间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伴随着男子粗旷如雷的交谈声，听声音似乎是进了他们对面的雅间。

    楼望月正透过半开的窗子，肘着脸看着这条街上来往的人。

    闻声，她便起身往门边去，想仔细些听外面的声音。

    傅宇平伸臂拦着她，面无表情提醒道：“大小姐，出来前老爷交代了，要您莫要惹事。”

    楼望月横眉竖眼，叉腰反驳：“我哪有惹事？不过凑个热闹罢了，我也没打算出去，就在门口瞧瞧。”

    傅宇平定定地盯着不远处桌上的茶杯，不看她，也不说话，肌肉紧实的胳膊就这么架着。

    楼望月狠狠瞪着他，忽然杏眼一转，起身扑向他。

    傅宇平以为她要抱他，脸色一变，下意识收回手臂，结果被楼望月钻了过去。

    待他反应过来被戏弄了，一回头就见楼望月已经站在门边，门被开了条小缝，她一个千金小姐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门边，做贼似的从门缝往外看。

    傅宇平额角青筋直冒，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他不好碰她，只好示意站在一旁的丫鬟，赶紧去拉她家小姐。

    丫鬟却是一副低眉顺眼、视若无睹的模样。

    傅宇平还想说什么，却听楼望月猛地回头，不耐烦地朝他“嘘”一声。

    他嘴角微抽，无奈闭嘴。

    “杨兄，咱们兄弟一场，那些客套话俺也不说了，此事就劳烦你在侯爷面前为俺美言一番了。”

    “刘兄客气，此乃小事，不过我说句话的事罢了。”

    “哈哈哈哈……多谢杨兄，这杯酒，俺先干了！”

    楼望月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仍饶有兴致地偷听着他们的话。

    半晌，对面雅间的对话还在继续，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楼望月小脸紧贴着门板，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