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仙录

第四章 玉册练气,单掌退敌

    四人回到镇上已是下午时分。方墨白寻得良方,急于归家收集药材续命,临行前却让方伯交给韩章一本小册子。

    韩章识字不多,勉强认得封面上四个字——“青玄玉册”。

    方墨白对韩章说道:“这次多亏韩小哥引路,方某方可得此续命良方。这本青玄玉册乃方家早年所得,上面记载了一套锻体之法,不甚高明,聊表谢意。”

    韩章刚想推脱自己不识字还回去,却翻看到其中皆是形体图案,阅看无碍,一时间又有些纠结。

    旁边方伯看出他的疑虑,呵呵一笑:“小哥不必介怀,这《青玄玉册》乃这数十年间流传甚广的一本基础功法,只到锻体为止,州府省城的一些商铺均有售卖,不是特别珍贵的东西。小哥得了仙人传承,以后必然也是出入青冥的仙家中人,这种东西不会缺的。只是你如今身在市井,一时间难寻良师,不如先照着这册子上的方法打好基础。”

    “方伯,之前你们说的锻体,存神,到底是什么意思?”趁此机会,韩章赶忙说出自己的疑问。

    方伯闻言,也不藏拙:“不瞒小哥,我所知也不多。只知道这修行境界分很多层,头两层便是这锻体,存神二境。江湖上出名的豪侠武夫,大多都是锻体境,能到存神境的,已经能算江湖名宿。再往上,便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知道的了。”

    “那刚才那位云先生呢?山道上的时候您说他很厉害,他是什么境界?”自从见到山巅文士那一手踏云远行的功夫,韩章目眩神摇,只盼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

    “云先生已是得道高真,与仙人也相差不多,哪能揣测境界。”方伯无奈一笑:“光那一手踏云功夫,我见过的存神境高手,绝无可能使得出来。”

    韩章听得此话,心中对那位云先生愈加神往,不由暗下决心,以后定要往云先生口中那青州委羽派一趟。

    四人告别完毕,方家三人不做停留,径直往镇外驿站处行去。

    倒是丫鬟翠儿临走前,偷偷瞄了韩章几回,惹得韩章一张脸通红,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目送三人远去。

    待得韩章回到铺里,太阳已经西斜了。

    此刻正值晚饭时分,云柳面铺里四五个客人坐着大口吃面,掌柜和老板娘两人堂前堂后忙个不停。

    见得韩章回来,掌柜忙问道:“回来啦,那三位呢?”

    韩章跟掌柜说三人已离开,又将首山上的事简略说了,只是隐去了遇到云先生和石碑的事。

    听得三人已走,掌柜的一阵唏嘘。这样的肥羊一年未必能见一次,可惜没机会多刮点油水。

    韩章今日经历太多,思绪纷乱,又惦记着方伯给的册子,便推说身体疲惫,回了后院房间休息。

    掌柜平白挣了大几两银子,心情正好,也不计较,挥手让韩章进去了。

    进了房间,韩章关上门,迫不及待掏出方伯给的册子,翻看起来。

    这《青玄玉册》共十二页,每页上均画着一幅人体图,摆出不同姿势。

    只见第一页上的人上半身双手着地,双肘微弯。下半身单脚点地,另一脚仰天长伸,腰背长引,做虎扑状。人像四肢和躯干还用红色勾勒出道道线条,看起来像是行气的法门。

    韩章趴在地上,学着书中的样子做起动作。他平日干活颇多,身体虽然不算壮但也精瘦有力,做起动作来不甚困难。可摆好姿势后过了好一阵子,却觉得身体无甚变化。

    此时,他忽然想起图上人像四肢和躯干上的道道红线,闭目想象自己身体内有道道气流沿着图上的线条轨迹运行。

    不知自己是白天在石碑幻象里得了好处还是真的就天赋异禀,不多时发现竟真的有一道气流从胸口出现,分成四股向着四肢末端行去。

    韩章不禁一喜,忍不住心神激荡,那四道气流却瞬间崩散,再也感受不到了。

    韩章也不懊恼,刚才的情况让他确定自己找对了路子,整理下心绪再次做起了虎扑势。这次他沉下心神,静静观想,不多时又有一道气流自胸口浮现,分成四股朝四肢行去。

    不悲不喜,小心引导,四道气流自胸口出现,行至四肢末端后,稍稍壮大一圈,又沿着原路汇聚至下腹丹田。

    十数个循环后,韩章已觉下腹丹田微微发热,便收了姿势站起。只觉浑身通畅,比被镇上医馆的老郎中推拿后还舒服。暗暗决定,之后每日都要抽空练习这册子上的十二个动作。

    春去夏至,两月后,天气已经热起来。

    云柳面馆里掌柜的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老板娘不知去哪乘凉去了。夏季天气毒辣,这个时候首山游人也比春季少了不少,店铺里没甚生意。

    韩章搬了一条矮凳,在门口阴凉处躲懒。

    一道身影慢悠悠地走进铺子里,韩章认出了这是镇上的里正胡老爷子,今年六十多了。平时镇上大小事务都有出面,是一位忠厚长者,赶忙起身上去搀扶。

    掌柜的认出来人,也迎过来,赶忙笑道:“哎哟,什么风把胡老爷子您吹来了。近来身体可还好啊?我婆娘前几天刚腌了几斤萝卜干,回头让韩小子给你送点过去!”

    胡老爷子摆摆手:“王掌柜费心了,老头子身体还不错。今天来是有一件事通知你。”

    “什么事您坐下说。”掌柜的一边答话,一边示意韩章扶老爷子坐下。

    “不坐了,老头子我还得跑好几家呢。县里来了人,让镇上商铺的当家人今天未时到衙堂,说是有事要宣布,你到时候记得去。”

    “县里不是只有每年交年税的时候才会让大家去衙堂?今年还没到交的时候啊。”掌柜的不解道。

    “我也是今早才得到通知,还不知道什么事呢。这不,得赶着中午前一家一家通知过去。总之你记得去,哦那萝卜干可以带上,给县里来的老爷们尝尝也好。”说罢,转身又往斜对面茶铺去了。

    吃过午饭,掌柜的让老板娘准备了一罐腌萝卜干,让韩章提了,一道向衙堂走去。

    百里镇衙堂位于镇子中心,由三面合围的三间大屋围成。由正门进去,中间是数丈见方的院子,左边屋子是住房,供一应当值的差人居住;右边屋子存着地方志等一应文件资料,也是文差们的办公处。正中间的屋子最大,日常乡贤调解纠纷,接待贵客,均在此处。

    韩章跟着掌柜的到这时,衙堂院子内已经有好几人等着了。他扫视一圈,发现都是镇上开铺子的掌柜们。见得两人来到,便过来打招呼。

    “王掌柜,你说这县里这时候找我们这些开铺子的人来,是不是要加年税啊?”开口的是裁缝铺的陈掌柜,韩章上次拿了分成,还从他那买了一双牛皮靴子。

    “我哪知道这个,胡老爷子今天过来我也问了,没给准信。”掌柜的答道。

    “二位别担心,胡老爷子在咱们镇也算德高望重,平时处事也算公允。总不会平白无故要我们多掏这些钱。”另一位瘦高掌柜劝慰道。

    两人听得此话,微微点头。

    说话间,院里陆续有人到来,不多时已有一二十人。正在各位掌柜切切私语时,正堂里胡老爷子陪着三人走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胡老爷子陪在一侧,地位明显比中间三人低了一头。当先一人穿着鹌鹑补子,韩章猜这肯定就是清河县来人了。目光往后看去,跟在二人身后的竟是两个身穿玄黑道服,头戴道巾的道士。

    四人站定后,那穿着补子的清了清嗓,开口道:“诸位,在下方辽,清河县税客司使。我身后二人乃是云符门的两位道长。”那人顿了一下,“此番召集各位前来,乃是商议祈福道金一事。”

    此话一出,院内众人又发出阵阵低语。

    “这两位道长法力高深,绘制的神符亦可消灾聚福,各位只要请一道符回去,保证今年顺顺利利,财源广进。”那方辽说道。

    “啧,原来是要钱请符,怕不是这位税客司使自己开的业务吧。”院子底下,王掌柜撇嘴不屑道。

    台阶上,胡老爷子却对着方辽说道:“方司使,这消灾聚福自然是好事,但按我们刚才商量的,是否请符全看各位掌柜自愿吧?”

    “呵呵,那是自然。”方辽听得此话,面容有些僵硬,不由打个哈哈。

    “那不知请一张消灾符多少钱呢?”王掌柜料想躲不过去,便干脆破财免灾,只要钱不多,买个吉利也不是不行。

    见得王掌柜询问,那方辽呵呵一笑,左右手各伸出一根指头,交叉在身前:“两位道长这次也是布施为主,不多,十两一张!”

    院下一片哗然,要知道百香镇虽是较为富庶,但一来首山游人多的就那几个月,二来每年税赋亦是不低。像云柳面铺,若不算那些肥羊,一月纯利也到不了二两银子。十两银子,抵得上一般店铺半年的利润了。

    王掌柜听得此话,也是一阵无语。他知晓镇上情况,各位掌柜是决计不可能买这劳什子消灾符的,开口道:“两位道爷的符自然是神通无量,可在下身家浅薄,无福消受。”转身从韩章手里接过装着萝卜干的罐子,上前两步,“这是自家腌的萝卜干,不值什么钱,但也算风味独特。送给司使大人,聊表心意。”说罢递出罐子,而后转身叫上韩章,准备离开。

    那方辽阴沉着脸接过罐子,正要接着开口。却见院中其他掌柜都转身,竟似准备跟着王掌柜一起离开。

    “站住!”忽听得一声爆喝,一道黑色身影越过众人头顶,重重落在门口,挡住众人去路。却是那两个一直站在方辽身后的其中一人。“今日不请符,谁都不许走!”

    “胡老爷子,不是说全凭自愿吗?这是准备明抢?”王掌柜见此,忍着怒气质问道。

    “方司使,两位道长,这和我们商量的可不一样啊。”胡老爷子见此,也赶忙出来打圆场。

    方辽嘴角牵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各位掌柜,灾祸这不就来了?在下劝各位,还是破财免灾的好。”

    此时方辽背后的另一人也走下台阶,和门口那个黑衣道士一前一后,将众人堵在中间。

    韩章见得此景,心下惴惴,却听得裁缝铺的陈掌柜道:“光天化日强买强卖,我老裁缝就从没听过这个道理。我要是不买,你们还打算动手不成!”

    “啪——”岂料方辽听得此话,将手中腌萝卜坛子往地上摔成粉碎,黄澄澄地萝卜干滚落一地:“嘿嘿,那就如你所愿,动手!”

    门口的黑衣道士闻言,双袖舞动,直向刚才出声的陈掌柜喉咙抓去。

    韩章之前跟在掌柜的身后,正处在陈掌柜旁边。见得那黑衣道人抓向陈掌柜喉咙,想也没想便伸手往陈掌柜胸口一推,刚好让这一抓落在空处。

    放在两月前,以这黑衣道士的身手,韩章是决计反应不过来的。但这两月他按那册子上十二个姿势联系,不仅丹田已渐有真气鼓动,身体反应力也快了不少,这才能及时推开陈掌柜。

    一抓落空,那黑衣道人也惊奇不已:“原来还有个练家子,难怪底气这么足。”说罢弃去陈掌柜不管,左右双手均成爪形,交替向韩章攻来。

    韩章虽然反应力快,但手脚全无章法,只得凭借过人的反应力左支右挡,不过数招身上便多了几处血淋淋的抓痕,双臂亦被震得酥麻,只得连连后退。另一位呆在后方的道人见此,也不出手,仿佛在欣赏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见得韩章流血,王掌柜赶忙叫道:“别打了,我买,我买!”

    方司使听得此话,脸上不由笑容浮现。但那正与韩章动手的黑衣道人手上却丝毫不停。

    甫一交手,他便看出韩章虽然敏捷异常,但似乎从未练过手脚招式,只是一味躲避自己进攻。但韩章灵活异常,交手数招竟拿他不下,怕不是要被同伴看了笑话。于是手上劲力更催,务求尽快拿下这小子。

    久守必失,方辽后退间步伐凌乱,突然脚下一滑,上身后仰,中门大开。那黑衣道人见此情形,右手虎爪前探,直取韩章咽喉,看其力道,怕不是一下想把咽喉抓碎。

    韩章心下大骇,眼睁睁看着对方右爪离自己咽喉越来越近,这一抓挨实了,不死也得重伤。

    忽然,韩章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石碑幻象里紫金道人那一式吞天覆地的印法,从来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紫金道人的出手轨迹,一时间福如心至,右手虚握抬起,模仿脑海里的紫金道人翻转掌心,丹田真气像嗅到饵食的鱼,向右手疯狂汇聚,隐现风雷之声,以远比对手更快的速度印向黑衣道人胸口。

    见此情景,黑衣道人大惊,匆忙抬起左手抵挡,同时迅速后退,欲远离韩章这一印。

    “喀嚓——”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却见韩章右手先是与黑衣道人左手相接,瞬间使得黑衣道人左手扭曲变形,而后携着余威印在道人胸口。

    “噗——”一掌印实,道人口中喷出鲜血,倒飞数尺,瘫倒在地。

    “师兄!”惊呼声响起,后方看戏的黑衣道人见得情势瞬间急转直下,忙跃到自己师兄身前。

    “快,快走!”那倒地的黑衣道人口吐鲜血,勉强吐出两个字。那看戏的黑衣道人抬头,深深看了韩章一眼,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在眼睛里,而后扶起倒地的黑衣道人,狼狈地夺门而去。

    院内,韩章怔怔立在原地,还在震惊自己竟一掌逼退强敌。见得众人看过来,正要开口,忽然一阵虚脱感涌上心头,眼前一黑,就此倒地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