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你还是戴个眼镜遮遮黑眼圈吧。”

    林秋看着憔悴的陈星离，皱了皱眉。

    不就两三天没见面么？这书呆子怎么看上去像被榨干了一样？好不容易停课都在家里熬夜学习吗？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其他同学长出黑眼圈，林秋多半会觉得他们是通宵打游戏去了，但看到陈星离，林秋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对方在熬夜学习，这不仅是成绩的原因……班上那几个成绩拔尖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很明显吗？”陈星离叹了口气，他早上出门前还专门用热毛巾蒸脸来着，看来效果不佳。

    “其实不仅仅是黑眼圈的问题，总感觉你好像瘦了一圈，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林秋上下打量了一眼，继续道。

    该死的多托利安，陈星离在心里骂道，这老家伙做起实验来没完没了，就连自己晚上睡觉也隐约感觉右手被人挪来挪去，根本就不得安宁。

    “看来还是不能熬夜打游戏。”陈星离赶紧为自己的异样找了借口。

    “呵呵。”她半个字都不信。

    学校已经被施工墙给围住了，挖掘机来回移动，货车、水泥车络绎不绝，而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

    体育场和学校操场上搭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帐篷和工棚，帐篷上还用白底红字的大板子写着班级和年纪，学校对面的市政公园也被征用了，同样也是搭满了帐篷。

    这样的荒谬感让陈星离觉得好笑。

    在这种条件下上课，简直和电视里的山区差不多了，让他想起了四面漏风的草棚，被雨水打湿的粉笔，老师打着伞站在土坡讲台上滑倒……也算是别有一番体验。

    学校师生完好无损，教学场地完全消失，就算其他学校愿意接收一中的学生，也没那个容纳能力，况且大部分学生和师资也不愿意走。

    楼总有一天能建起来的，人离开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

    “为了让我们上课，校长恐怕想尽千方百计了。”林秋不禁笑道。

    “是啊，为了让我们上课，校长老师们肯定做了很多工作，还有政府的工作人员，包括市民们，都做了很多事吧。”陈星离说道。

    两人话的意思看上去差不多，但语气却截然相反。

    林秋皱了皱眉，对书本上的东西她不在行，但她也不是真的傻：“别教育我。”

    “哎呀……你真是敏锐呢，我的这点小心机完全瞒不住。”陈星离咧开嘴笑着，坦白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不远处，班长梁辰正站在岔路口给同学引入，看见陈星离走了过来，眼睛一亮。

    这高个少年立马跑了过来，如同小女生打探八卦般问道：“何天帝找你干啥去了，快跟我们说说。还有那天晚上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玩意？”

    “何萧找我叙旧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其他的我哪知道……”陈星离不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索性敷衍过去。

    “叙旧？”梁辰对这个词显然不太理解。

    “这事说来复杂，简单来说就是黑头发的何萧和白头发的何萧年龄差了二十岁，虽然对我们来说，只是几分钟的事儿。”陈星离含糊道，他知道，就这些信息都够班长兴奋一阵的了。

    但也是直到此时，陈星离才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林秋怎么就对何萧一点兴趣都没有？明明梁辰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从刚才在路上碰到林秋开始，她就完全没提那天晚上的事儿。有了梁辰的态度做对比，陈星离才发现不对。

    “转瞬二十年……不愧是天帝转生。”梁辰浮想联翩，少年总是不缺想象力的。

    看到帐篷里的日光灯，陆续落座的同学们，陈星离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什么天帝、魔法、超凡他完全不感兴趣，就像这样，坐在教室里听课就够了。

    同学们依旧按照原先的位置坐着，保持着默契与秩序。

    看着自己前桌空着的位置，陈星离感到了意料之中的失落，何天帝，当然也不会再来上课了。

    “同学们打起精神来，闻着草地和泥土的清香上课是不是也别有一番趣味呀，哈哈哈哈，大家坚持克服一下，两个月之内肯定能让大家回到教室的。看不清黑板上的字可以到前面来。”李沐春站在台上，顺手掰断一根粉笔，在黑板上抄写着题目。

    或许是帐篷的绿步不怎么反光，地面也是户外运动场的草地，整个“教室”显得有些暗，这倒是让李沐春的光头格外闪亮。

    “我一直相信，人的经历都是财富，尤其是那些别人不曾有的经历，哪怕是苦难和伤痛，也有它独有的价值。或许将来你们重新坐在教室里，还会怀念这段时光，怀念此刻的感受……”

    “语文老师肯定不会相信，我会把数学老师的话写到作文里去。”台下有同学发出笑声。

    “你这话我就当褒奖了。”李沐春笑了笑，看着同学们都很有精神，他也很开心。重新走上讲台之前，他还有些担心今天的课或许不会顺利。

    “老师，天帝怎么没来？”有同学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但我肯定没意见。”李沐春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第一天的课程安排很少，天黑之前就让所有学生放学了。

    不远处的工地也有些吵，这样的学习环境远远称不上舒适，但不知道为什么，教室里的氛围也还挺好的，甚至比平时更好。自己的孩子们，还真是优秀啊，李沐春都要被这些学生给感动了。

    教室里变的空荡荡，只有林秋还在座位上。

    李沐春走下讲台，松了口气：“怎么样，我的学生都没问题吧。”

    林秋皱了皱眉：“李老师，我们还是不要在公共场合讨论比较好，并且现在才刚放学，或许有学生还会回……”

    陈星离推开了帐篷的帘门，他发现勺子似乎不见了。这家伙一直都藏在他口袋里的。

    “老班，林秋，你们怎么还没走？”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随后，他便看见那长腿的勺子从课桌的阴影中跑向了他，跳到了他手里：“主人，我全都听到了，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有一腿。”

    陈星离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林秋的表情也凝固了，就连李沐春的光头也凝固了。

    少年看见，林秋违反物理定律般从椅子上飞起，一闪身便是一脚踢向自己手中的勺子。

    好快！他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听见沉闷一声，自己面前的空气如同水面般泛起波纹，而林秋的脚尖就停在自己身前，再无寸进。

    “呵呵，老夫奉何萧天帝之命保护这小子，对贵国政府工作人员绝无敌意，年轻的女士，不要莽撞。”

    空中响起多托利安的声音，但老头子并没有露面。

    政府工作人员？陈星离瞳孔微缩，自己的同学林秋竟然是政府工作人员，难怪自己进门之前就好像听到林秋像指挥下级一般的语气对班主任说话。

    “你竟然在班级里放这种邪物来窃听？”林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语气中满是怒意，还夹杂着少许恐惧。

    那分明是一个勺子，却长着腿和嘴巴，甚至还有眼睛……仿佛某种荒谬绝伦的动画片里跑出来的生物。

    “我不是故意的！”陈星离急忙说道。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勺子给交出去，却看见自己面前浮现出一道发着白光的令牌。

    多托利安的声音再次响起：“何萧说过，你不能带走他，不能调查他，也不能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取走他的任何物品。我只会遵照何天帝的意志。”

    何萧说过吗？陈星离微微一愣，但随即意识到这是老头子在保护他，不发一言。

    他不想交出勺子，这算得上是他制造的第一个生灵，除了那根已经灰飞烟灭的竹签。

    从刚才林秋的一声“邪物”中大致可以想象到，自己的能力绝对无法被常理所容纳，交出勺子勺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并不希望自己被送上解剖台，也不希望自己被关起来。

    抱歉……我尽量不做有害于他人，有害于社会的事情……陈星离闭上了眼，决心不再开口，让多托利安来处理这一切。

    或许，这也是何萧口中保护的一部分吧。

    “你！”林秋怒视着陈星离。

    她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竟然还牵涉到超凡事件中，或许自己调查的那个事件，就是以他为源头的。

    她冷眼看着陈星离将勺子放进口袋，屈指成拳。

    “年轻的女士，你要寻找的答案也并不在他身上，莱茵瑞修斯的化身是高三四班的一个戴眼镜的孩子。”多托利安语气中满是戏谑。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秋显然不会接受如此简单得来的答案。

    “你可以去调查，相信有了方向后，你很快就能拿到你想要的结果”，多托利安顿了顿：

    “如果你暴露了陈星离的事情，我怀疑这可能会影响何萧和政府的关系，因此我必须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当作秘密，藏在心底，这很简单。”

    莱茵瑞修斯又是什么玩意？陈星离悲哀地觉得，自己想要的平平常常的普通人生活或许已经越来越远了。

    虽然这本就是奢望吧，他捏着手中的勺子，深刻明白自己已经不再居住于原先平凡的世界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