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店的后门有一张单独的门以供进出，金野没浪费这地方，也摆了张桌子卖消耗品和零配件。

    机针几分钱一包，500毫升的机油六毛钱一瓶，熨斗的云母芯3毛一块……

    钱不多，量还行，零零散散的，至少也让人知道这里能买到啥。

    修理业务少了一些，市场周边就这么点大，一天多时间基本已经将急需修理的给解决了。

    不过金野没坐在家里干等，田径队的师兄下午都没去训练，他派了三位师兄去了附近的码头举着牌子拉生意。

    遇到有要修机器的顾客，直接上门拆了机头带到店里来，修好再给人送回去。

    这样一来即可让人知道这里有家店，又可以让田师兄和旭新师兄现场观摩，做到言传身教。

    后门那个位置刚好是华华家出入必经之路，小姑娘看见金野弄了个店面非常高兴，以后妈妈不在的时候可就有地方玩了。

    “华华，你今天不用帮妈妈剥莲子吗？”金野递了快饼干给小姑娘，修机器时顾客给的。这是咱华夏的传统美德，上门时主人家总会打发点东西。

    华华也不客气，接过饼干咬了一口，摇摇头道：“嫩链子剥完了，剩下的全是铁莲，我咬不好。”

    金野一下就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莲子开始成熟时为青绿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为黄绿，最后成为紫色，称之为铁莲。

    杨万里有耳熟能详的首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外人看的好景对莲农来说就成了最麻烦的事。

    采摘非常不便，架着小船一天下来才能摘到几公斤的莲蓬，最后大多数都成了铁莲。

    铁莲的皮壳很硬，手工剥壳相当困难，往往一不小心就将莲肉弄坏。

    华华嘴里的咬不好说的就是她牙齿用不好力道，要么咬不开要么就咬坏了。

    金野的脑子开始迅速运转，拿起笔在纸上不停地画了起来。

    华华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在画什么啊？”

    “华华，你回家拿点铁莲来，哥哥待会给你变个魔术。”金野故作神秘的逗了小姑娘一句。

    华华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变魔术？

    扭头就往家里跑。

    金野画好图就出了门，正街上有轴承店，买好合适的齿轮以及所需的配件，回到店里就开始组装起来。

    华华拿着一袋铁莲守在旁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大哥哥的魔术。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东西呢？”

    张烨走了过来，他刚收完几十盏灯的烟灰，眼睛被熏得通红。

    金野看着人家这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腆着脸道：“我在做莲子剥壳机。”

    张烨老家就是县里的，没少和莲子打交道，每年到了采莲季还得专程跑回家帮着收莲蓬呢。

    听到金野这话他摇了摇头道：“农机所弄的那种不行，效率慢，还不如手工剥。”

    “县里的白莲都是用于出口，对莲肉的要求非常高，机器达不到那种精度。”

    “嘿嘿，随便玩玩。”金野打了个哈哈，没有去争辩。

    张烨没再管他，和华华开始聊起天来，问她住在哪里，喜欢玩什么。

    华华的性格比较外向，一张小嘴闲不住，回答完之后常常跳到另外的事情上面去了。

    张烨很喜欢小姑娘这种纯真，尤其是那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的模样，两人一下就变得非常熟络起来，硬要带着去买零食吃。

    “教练，您还不如把中午留下的红烧肉端出来呢，费那劲买什么零食啊。”正在安装零件的金野插了句话。中午做的菜张烨硬卡着没给全端上去，说不能让这些猢狲吃太饱。

    张烨一听也是啊，笑眯眯的往屋里走去。

    “华华，别客气，来啥吃啥，哥哥昨晚赚了好多钱。”金野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让她不要客气。

    华华点了点头，大哥哥昨晚修机器确实赚了很多钱，还奖励了自己一块五呢。

    金野的组装工作很快就完成了，这机器非常简单，四个齿轮配两块刀片，然后加一个手柄以及脚踏的链绳。

    放下莲子，卡在齿轮中，带着刀片的手柄落下，脚下链绳一踩，齿轮带着莲子滚动，刀片划开莲壳。

    第一颗莲子切坏了，刀片背后的弹簧调紧了。

    金野估算了下角度，重新调整了一下，继续实验。

    农机所1956年就开始研究剥壳机，这么多年一直在走歪路，他们的研究方向是如何利用旋转挤压弄破莲壳挤出莲肉，结果并不理想。

    用刀片切割也曾经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只不过因为莲子大小不一，刀片切下去经常把莲肉切坏了，很快就被放弃。

    其实里面的诀窍一点就透，大小不一可以在刀片背后加弹簧嘛，用弹簧来控制刀片切下去的力度。

    莲子个小，弹簧自然会将刀片顶出来点，个头大缩回去点，配合着齿轮的滚动，一圈之后壳就开了。

    不过知晓原理和机器最终定型是两码事，金野毕竟也是第一次动手，加上中间还要时不时去解决缝纫机的问题，所以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弄好。

    倒是张烨看出了点门道，眼中的光彩越来越盛。他自身也算半个莲农了，哪还看不出机器的好坏。金野虽然没成功，但做出来的这个机器可比农机所的强上太多。

    于是他将金野踢去搞教学，自己亲自上阵，莲农的事还是交给莲农来解决。

    华华对这事也非常有兴趣，嘴里吃着红烧肉，围着机器转来转去。

    别看她年龄小，对莲子的熟悉也不是城里人能比的。

    “野子，我来啦！”

    金野正在指点拆机器的两位师兄，伍凡那孙子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抬头一看，阳欣竟然也跟着来了。

    瞧着高个少女那气呼呼的模样，金野琢磨着难道是因为自己逃了一天课吗？

    女人的心思太难猜，不过金野在应付这种事上还是有些经验的，连忙道：“阳欣，晚上在这吃饭，吃完饭咱们一起晚训。”

    见到金野还记得训练这回事，阳欣的气消了一点点，又见他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有体校的师兄们在，就不用怕王志富了。”

    听到这句话后，阳欣的怒气已经彻底消失。

    她不就是担心出事吗。

    城区这片地方多小，金野拿着那么多钱，又把王志富那帮人得罪了个彻底，简直是分分钟都能出事的节奏。

    没想到他还能另辟蹊径，借着训练的机会和体校的孩子扯上关系。

    “你还是得当心，他们人多，体校的师兄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跟着你。”阳欣想了想，觉得这事并不稳妥。

    若不是赌博这事上不了台面，她还真想让她爸爸出面去解决。

    伍凡跟在边上凑热闹：“阳欣说的没错，那个王志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金野横了他一眼，麻蛋，起哄就数你，中午也不知道是谁在小学校门口耀武扬威耍威风的。

    后面的这些对话被离得比较近的田亮听到了，抬起头问了句怎么回事。

    伍凡连忙跑过去将金野昨晚斗舞的事给说了出来，他刚才起哄可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田亮只有十七岁，野性虽然已经磨平但血性还在，他完全站在金野这边，愿赌服输，事后耍赖绝对不行。

    “小声点，别让张教练听见了。”金野踹了伍凡屁股一脚，若是让张烨知道他那些钱都是赢的，指不定得发生些什么。

    “我已经听见了！”

    张烨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脸上表情非常严肃。

    华华跟在他身后，一双大眼睛东张西望，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小姑娘，能把事情再说一遍吗。”张烨望着阳欣，这女孩一看就规规矩矩的，从她嘴里听到的可信度会更高。

    阳欣也在看着张烨，她能猜出眼前这中年男人的身份，也没多想什么，将昨晚斗舞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林浩你个孙子，老子和你没完。”

    伍凡发出怒吼，上午阳欣说得比较笼统，林浩并未出现在故事中。

    “大哥哥你好厉害啊！”

    华华终于听懂了一点点，看向金野的眼神都是小星星。

    大哥哥赢了大人耶！

    张烨沉默良久，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田亮，晚上带着小师弟去找人。万一出了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田亮大声回答道：“诶！您放心吧，那帮花架子都不用咱动手！”

    “那剥壳机我弄好了，挺不错的。”张烨拍了拍金野的肩膀，没入黑暗之中。

    金野一脸呆滞，不是因为剥壳机，而是没想明白为何张烨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阳欣和伍凡也好不到哪去，他真的是教练吗？

    最淡定的莫过于田亮了，他笑着说道：“张教练有句名言：咱体校的娃，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张旭新也插了句话：“放心吧，我们不打架，只讲理。”

    看着满脸笑容的两位师兄，金野的嘴角不停抽动：我信你们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