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呢

第三十九章

    许波和胡母一走,胡小霞就关了房门,回转身来,依着门背,媚眼柔波似的看着白邙,言若呓语般地说道:“你还是来看我哒,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没想到你还是来哒!”

    白邙有些难过,道:“小霞,你莫站在那里,还是先坐下或者躺着吧,别累着了。”

    胡小霞摇摇头,道:“我只是头晕,身子倒是不累,躺了这么久,反而把我躺累了,许波头一回来过之后,我还一直等你来看看我,几等不来,后来就觉得,你不会来哒。”

    白邙道:“这不来了嘛,开始我不晓得你病哒,许波也是前些天才碰到,这几天又一直脱不开身,上午刚从万县送人回来,下午恰巧又碰见他,就一起来哒。”

    胡小霞悠悠道:“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哒,此生也见不到你哒,没想到又见到你哒,不知是好呢,还是不好呢?见你一次我好像心里好受一些,可是你一离开,我心里更难受。其实,我不怕身上的病,反而怕心里的病。”说着,脸上就滴嗒下两颗晶莹的泪珠来。

    白邙有些心悸,手指微微颤动,道:“小霞,可能是我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这种想法我始终无法摆脱,就像鬼魂附体一样,其实,你真的很好,好得我不敢对你有任何亲近,总觉得那是对你的玷污,好得我只想成为你的好朋友,好兄妹,那样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你能坐着吗,小霞?”说着就想过来扶她。

    胡小霞轻摆一下手道:“我自己走,眼前还没到动不了的程度,可能将来有个时间,我真走不动哒,那时,你就是想来看我,我也不会让你看哒。”说罢,轻脚款步地走到病床边,坐在靠近白邙的一侧,又从枕头下找出手绢,想沾去脸上的泪水,不料又涌出两行来。

    白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嘴里直叫:“小霞,小霞,你可不要激动,别伤了你的身体,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好不好,咹?你恁个下去也不是回事儿,还是到大城市的医院去检查检查,等你好起来,开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春游,夏天我们出去一起到河里游泳,冬天我们一起出去烤篝火,好不?”

    胡小霞听了,顿时呜咽起来,嘴里叼着手绢,抽泣道:“白邙,我也想去,想跟你们一起去,就算我两个不能在一起生活,哪怕跟你一起呆一会儿也行,可是,我怕是等不到那天哒,我真怕以后你只能在医院来看我,那还不如不看的好!”

    白邙站直身来,轻抚着她的肩头,感觉很瘦削,柔声道:“小霞,你老想那些不好的,本来没多大的病,也会生出病来,你刚刚不还说,你只是头晕嘛,身上也没病,你多想些高兴的事儿,说不定真的自己就好了呢?”

    胡小霞略微止住抽泣,低声道:“我也想着,古人说,‘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可是,我各人的病我各晓得,医院最好的医生都拿不出个医治办法来,即便到大医院,那又高明到哪里去,不过这样也好,红楼梦里也说‘医得了病,医不了命’,早点解脱了,也省了些烦恼!”说着又耸动着肩膀,止不住掩面而泣。

    白邙愁苦着脸,轻抚着她耸动的肩膀,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柔声叫道:“小霞,小霞,你这样,把我也惹得都难受哒!”说道,也止不住鼻子发酸。

    两人顿时就陷入了沉默,过了十来分钟,胡小霞站起来,泪光点点地看着白邙,脸上的脂粉有些洇乱,道:“一会他们可能要回来,你就要走了,是吧?”

    白邙不忍与她直视,游离开眼神,道:“我又不是背井离乡,远走他乡,过两天我还来的嘛!”

    胡小霞依然直视着他,犹豫了好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问道:“能抱我一下吗?”眼中充满了期待与渴望。

    白邙站着没有动,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要求,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答应她,也许对她真的是一种安慰,可能是好过言语上的安慰,可是他又觉得一个拥抱能有什么作用呢,万一她又有了其它的想法,岂不适得其反?还有,芈璐呢,她如果知道,会怎么想,会不会对她又是一种伤害?

    胡小霞又道:“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哒!”说着,扭过脸去,眼泪又淌了出来。

    白邙看了,还是心里不忍,咬了咬牙,放缓声音,道:“小霞,来吧!”说着张开了双臂,那一刻,在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与田甜拥别的场景。

    胡小霞慢慢地依进他的胸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抓住他那宽阔的肩膀。

    白邙揽着她那柔弱的肩头,像从河中捞起一个溺水的生命,拼尽全力拖着她游向看不到影子的岸边,他,无言地流出了两行清泪,两行让他记忆一生的,苦涩而带有咸味的清泪!

    良久,两人彼此都放开了对方,胡小霞转到床的另一边,对着医疗柜上的镜子重新擦拭补妆。

    白邙如梦如痴地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大脑空白,心里却似翻江倒海一般的狂乱。

    胡小霞妆还没补完,门外就传来了许波和她母亲的脚步声,她迅速地收起医疗柜上的东西,刚站起来,身子就有些摇晃,不由得把病床靠得移开了一些,发出摩擦地板的刺耳声。

    白邙一惊,回过神来,忙喊:“唉,小霞,你没事儿吧?”

    正要起身,许波和胡母也走进了房间,赶紧跑过来,胡母焦急地喊道:“小霞,小霞,你啷个的?”

    胡小霞用手撑着床沿,缓缓地站起身子,微笑着说道:“没啥,刚才坐着,猛然起身,头有点晕,碰了下床,把你们骇着了!买好哒没得,拿出来看看,许波满意不?”

    许波举起手中的袋子,忙道:“满意,满意,小霞,你看嘛!”说罢,就将袋子放在椅子上,解开按扣,抖出一床鲜红的被子,递到胡小霞面前。

    白邙有些担心,道:“小霞,你站了恁个久,还是先躺着吧?”

    胡小霞摇摇头,摸了摸被子,微笑着说:“那阵儿一过,现在好些哒,嗯,摸着还是很软和的,只要你们喜欢,那我就放心哒。”

    许波道:“只有傻儿才不喜欢呢,小霞,我都不晓得啷个来谢你和阿姨,要说请你们参加我和陈慧的婚礼,可能是为难你们,我和白邙总想多来看看你,又怕影响你们,你先尽着好好看病,等你回来,一起到我们老家去看看。”

    胡母看了看白邙,见他目光有些闪烁,轻翘嘴角,道:“白邙,许波,谢谢你两个过来看小霞,这两天她就去重庆,回来后,你们多过来坐坐,都是同学,莫要有啥子顾虑。”

    白邙忙道:“要得,阿姨,路上你们多保重些,小霞,莫想啷个多哈,回来过后,我跟许波一起请你吃饭,地方你选。”

    胡小霞微笑道:“好嘛,到时我通知你们,今天耽搁你们时间哒,本来就忙,还来看我!”

    白邙见许波已经收叠好被子,说了些安慰客气的话,就道别出了病房。

    走到楼下,白邙感觉尿急,张望着找厕所,许波提着被子,指了指楼阁尽头,笑道:“格老子,你眼睛夹在胯里嗦,啷个大个牌牌儿你都看不见,走嘛,我也正想去放放水。”说着靠近白邙,“喂,兄弟伙,不对劲儿啰!”

    白邙不解,问:“啥子,哪哈儿不对劲来?”

    许波道:“你们几个都不对劲儿,你,胡小霞,还有她妈。”

    白邙更加迷惑,急声问:“卖关子唛,你哪时学得婆婆妈妈的哒?”

    进了厕所,两人边小便,边把脑袋往一处靠。

    许波道:“你看哈,上次我跟陈慧来看她,她可没化妆,这次跟你来,她连礼数都不讲,非把我两个赶出去,得等她化好妆哒,才让我们进去,我和她妈出去买被子的时候,她妈不住嘴地打听你的情况,问你两个关系啷个样。”

    白邙提上裤子,接过许波的被子,问:“格老子,你是不是跟她乱说啥子哒?你要嘴巴乱扯,我可真要跟你急哈!”

    许波一脸无辜地笑道:“耶,你这不冤枉死人嘛,冤枉死人不抵命嗦?格老子,我会跟个二杆子一样唛,一路上都是她在问,我只是回答,她不问我跟胡小霞的关系,一股筋儿地问你跟她的关系,还问你家住在哪里,家里人是做啥子工作的,问你跟她是不是经常单独在一起,你想,我都看得出来她在你面前不比平常,她妈是过来人耶,她能看不出来?”

    白邙问:“那你啷个回答的来?”

    许波提起裤子,从白邙手中接了被子,一边走一边凑近他耳边说:“我说你是干部家庭,就在城里住,你两个经常在一起住,夜里都在一起睡,啷个样,回答得不错吧?”说罢就坏笑着看他。

    白邙本来就起了心事儿,再加刚才与胡小霞的那一出事儿,心里早急得不行,哪还有心跟他开玩笑,马上立眉瞪眼地给了他一巴掌,没好气地骂道:“格老子,跟你说正事呢,不开玩笑会把你憋死!”

    许波提着被子不好还手,呲呀咧嘴地咝咝叫疼,笑骂道:“说正事还下狠手,格老子,骨头差点都被你拍碎哒,把我当阶级敌人唛?”见白邙真是急了,又撞了撞他的胳膊,“行行行,我说实话不行嘛,瞧你那眼睛,跟两个二筒一样,都快爆出来哒!我说你们其实也没得多少来往,就是我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你们家是农村的,你没得工作,目前做了点小生意,家庭条件非常普通,听说你已经处了女朋友,可能过不了好久,也要结婚哒,啷个样,说得正点不?”

    白邙却没有笑脸,拉开车门,等许波上了车,才说道:“就那样,要不要我送,要的话快说地儿,不要就赶紧给我滚下去。”

    许波嘻笑道:“送,必须送,前边往右拐两个弯,再左拐就是他们单位的家属院,走吧。哎,兄弟伙呀,你看啊,我刚说他们两个,还没说你呢,你晓得不,从你进门看到她时的那种脸色,包括看那纸上写的什么玩意儿,当时那种想看又不敢正经八百地看的神态,还有你们两个争啥子诗啊词的,就晓得你两个以前肯定没少聊,最后提说给我买礼物,其实就是想把我跟他妈支出去,你们两个好单独一起说私房话,回来看她好像是被吓了一跳,而你一脸的不自然,你说,我这么一个嫩娃子都能看出这么多破绽,何况她妈,绝对老江湖,我看啦,往后啊,你们还有的是戏唱!”

    一番话,说得白邙心惊不已,嘴里只说:“他奶奶的,我啷个就没觉察出来呢?”

    许波笑道:“你要能觉察出来,那你还不成精哒,这叫真情流露,藏都藏不住,到时莫整出个御赐天婚,那我们可得要去喝御酒哈!”

    白邙嗔道:“嘴巴又开始犯贱唛?”看看马上就到地点,歪头看向许波,“明天要不要送你,说时间地点。”

    许波道:“送啊,必须送,我啷个多东西,格老子,起码得包一个长安面包才得行,还有我二姨爹他们两个呢,明天上午十点钟得行不,还是这个地儿?”

    白邙道:“行嘛,赶紧滚下去,烦死我哒!”

    许波笑道:“哎呀,你烦我就不找你嗦,又不是我烦你,就冲你跟我使气这一点,就必须找你!”说着就下了车。

    白邙嘘道:“你要不说啷个多,我就不会晓得这些,那我烦个麽子,还不是你在烦我?”

    许波笑道:“格老子,拿我当出气筒哈,算哒,不跟你计较,唉,路上开车慢点哈,别忘了家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娇夫人啰!”

    白邙心里确实很烦,也不再理他,猛一踩油门,车轰地冲了出去,好在两人一直要好,许波也知道他的心情不快,倒也不以为意。

    回到店里,芈璐见白邙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哥,你啷个的,哪儿不舒服唛,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白邙勉强笑道:“没有,可能是跑一天有点累吧!”

    芈璐道:“那你坐那歇一会儿,我去弄饭。”却没起身,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唉,哥,我今天也真是倒霉!”

    白邙奇怪地问:“啷个的?”

    芈璐叹道:“刚才准备进去弄饭,刚一转身,衣服被别人偷走了一件,还是很贵的那种,六十几块钱啦!”

    白邙见她不高兴,过去把她搂在胸前,安慰道:“妹娃儿,你可莫怄气,不就六十几块钱嘛,就当今天少赚了点儿,总起来,我们还是赚得多嘛,以后提防些就行,人多的时候就不要弄饭哒,实在不行,叫对面饭馆送点过来也行,省得两头忙活。”

    芈璐听他说得体己,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脸色却好看了些,说道:“哥,看来我还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你一走我就上当,往后真是离不开你。”

    白邙笑道:“不就一件衣服嘛,别个做生意吃亏上当多了去哒,知道做生意啷个做精的嘛?”

    芈璐问:“啷个?”

    白邙笑道:“都是吃亏上当多了才淘精的,不是说吃一回亏,讨一回乖嘛,妹娃儿,晚上也莫弄饭哒,我去买些回来,祝贺祝贺!”

    芈璐怪道:“还祝贺啥子,哥,你有好事儿唛?”

    白邙笑道:“祝贺你学精一次呀,逗你的,你辛苦一天哒,慰劳慰劳你!”

    芈璐被他逗得卟嗤一乐,笑道:“哥,你一回来我就踏实了,心里也高兴,所有的烦恼都没得哒!”

    白邙笑道:“这才对噻,我在外头哪怕遇到再不高兴的事情,回来只要一看见你,啥子都烟消云散哒!”说着,就要出门去买吃的。

    芈璐一把拉住他,道:“哥,你都跑一天哒,我去,你坐着歇口气。”

    白邙说:“要不恁个,今天就不再做生意哒,我两个出去吃,吃完到公园去转转,你下来都好多天哒,还没去过公园呢!”

    芈璐道:“还是不出去吧,挣几个算几个,再说今天我已经亏了几十块钱哒,我还想挣回来呢,本来晚上来买衣服的人还多,后天我们又不开门,光出钱不进钱,总是这样,还不几下子就花完哒。”

    白邙道:“妹娃儿,其实我两个出去转,还可以看看哪里有门面出租,最好是能开饭店的那种,你哥结婚过后,我想把你老汉儿和妈都接下来,如果让他们啥事儿都不干,他们肯定闲不住,但他们又不会做服装生意,你老汉儿有办厨的手艺,在家光给别个帮忙,最多混几顿酒喝,如果让他开个饭馆,多少也能挣些钱,这样才呆得住。”

    芈璐想了想,觉得也好,但还是舍不得生意,就自己跑去买了两个菜,又要了一瓶诗仙太白酒,放在柜台上边吃边做着生意,有白邙陪着,她又欢快起来,一顿饭下来,又卖出去四件衣服,竟把今天损失的钱给挣了回来,这才满心欢喜地把店门关了,拉着他的手,从小街子往人民公园转去,一路上眼睛四处瞅,但始终没找到一个出租门面的地方,不免又有些失望。

    白邙本来就没打算能找到门面,只不过是今天情绪不太好,就想跟她一起出来散散心。

    走到县合作联社的时候,芈璐说想进去买点毛线,白邙问:“妹娃儿,你还要跟哪个织毛衣,不都已经买过哒嘛,到时再给几个老的买件过冬的外套不就行啦?”

    芈璐不好意思的笑道:“哥,我想织小细娃儿的。”

    白邙茫然地问:“给哪个小细娃儿织,我们亲戚间也没听说哪个有细娃儿嘛?”

    芈璐捏了捏他的手,羞道:“哥,我是给我们的细娃儿织呢,小细娃儿的衣服也不好买!”

    白邙这才明白过来,喜道:“我们的细娃儿,哎呀,妹娃儿,你怀上哒,你啷个晓得怀上哒来?”

    芈璐头靠了靠他的肩头,嗯了一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道:“我都好多天没来那个哒!”

    白邙一时兴奋起来,禁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哎呀,妹娃儿,我都要当老汉儿哒,嘿嘿,我都要当老汉哒,妹娃儿,我好喜欢你哟!”

    芈璐看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俩,羞得浑身不自在,轻声笑道:“哥,别个都在看呢!”

    白邙大声道:“看去哟,我才不管呢,我高兴得都想喊!”

    芈璐紧张地笑道:“哥,你可莫喊,怪臊人的!”身子却靠着白邙更近了些。

    两人正自兴奋着,白邙冷不防被人捶了一拳,接着就是一阵笑声:“格老子,刚分开没得好久,又撞到你哒哈!”

    一看,却是许波,白邙笑道:“哎呀,你格老子真是阴魂不散哈,哪哈儿都有你!”

    许波笑道:“谁叫我两个关系好来?”又看着芈璐,“这是我的嫂嫂唛?哎呀,好漂亮哦,兄弟伙,你格老子真是艳福不浅哈,啷个天下最美的女娃儿恁被你给糟蹋哒哟!”

    白邙唾笑道:“你格老子真是屎壳郎打喷嚏,张嘴都臭得熏人哈!”说着就把芈璐和许波相互介绍了。

    芈璐微笑道:“许同志,你是笑话我唛,我一个农村的,也没见过世面,还怕给我哥丢脸呢!”

    许波笑道:“笑话,丢脸的是他,是吧,白邙,你格老子啷个恁个有运气来,宝儿都让你给捡着哒,你叫我们啷个想得过哟,算哒,回去我把媳妇给甩哒算俅,唉,嫂嫂,以后不许叫我许同志哈,叫我许哥,要再叫许同志,我可要对你有意见哈,哎呀,我拿你没办法,那我就收拾白邙,让你心疼!”说着,真就又一拳捶到了白邙胸前。

    白邙本没注意,被他捶得直呲牙咧嘴的叫疼,把芈璐心疼得不行,心想,这许波怎么这样,老大的人了,还如此动手动脚的,不过看到白邙也不在意,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着看他俩说笑。

    见许波不住眼的盯着芈璐看,白邙趁机一巴掌甩在他的背上,笑道:“格老子,少跟我色迷迷的看你嫂嫂哈,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许波咝咝几声,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啷个,晚上还不喝两口唛,第一次见我漂亮美丽的嫂嫂,刚好我还没吃饭,走,我请客!”

    白邙拗他不过,又担心店里晚上没人照看,就在斜对面的饭馆里,要了五六个菜,许波找老板要白酒,芈璐想到刚才那瓶酒白邙没动,就回去取了过来,三个人就边吃边聊,许波原本就是一个喜乐神,自然是一番说笑。

    听说白邙还想找一个饭馆,许波笑道:“嗨,你不早说,南门车站那里就有一个,本来是国营的,现在生意被别个挤得差不多哒,据说要找人承包出去呢,你去把它盘下来不就行哒。”

    白邙笑道:“格老子,你长的狗鼻子唛,啷个你哪里都晓得哟?”

    许波笑道:“当然晓得呀,我二姨她儿媳妇就是那个饭店的嘛,她正在往二姨爹他们单位调呢,原来那饭店可是香得很,要进去必须得找关系,一个人上班,晚上全家都不用做饭,还竟吃些好的,现在基本上都整垮哒,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开工资的,听说一个多月都没开张哒。”

    白邙详细问了问情况,觉得如果果真把那里承包下来,倒也现成,车站本来人流量就大,只要菜的味道好,卫生干净,态度好些,还真不愁生意做不起来。

    芈老汉的手艺是没得说,在当地算是比较出名的,只是他脾气比较倔,说话做事儿不怎么活便,让他负责炒菜绝对没得问题,但如果要经营,恐怕还是不行,到时自己又得两头操心。

    吃饭间,许波不经意又提到胡小霞,又惹出白邙一番心事,虽然他立即意识到了,找了些话头扯到别的,但白邙总担心她到时知道自己就在城里,如果找到这里,说些怨命怨情的话来,难免会让芈璐有想法,更怕胡小霞的母亲再插手进来,到时还真是麻烦,因此,喝起酒来就有些把管不住,不知不觉就醉倒在桌子上了。

    原先许波和他顶多喝一两瓶啤酒,最多头晕乎一阵也就过去了,从来没喝过白酒,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没想到一瓶白酒还没喝完,他竟醉得抬不起脑袋,连话也说不明白,不觉后悔起来。

    芈璐从来没见白邙喝酒,更没见他喝醉过,一见这样,顿时就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许波也有些头重脚轻,想搀扶白邙,自己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芈璐看着心疼得不行,拉过白邙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连扶带扛地把他弄回到店门口,却又不好开门,刚想让许波扶着在门口靠一会儿,她好拿钥匙,不料白邙一张嘴就吐了,秽物从她肩头直淌到胸前,衣服裤子上下都是。

    许波本想上前搭手,还没动步,自己倒后退了几步,嘴里只顾责备自己不该喝白酒,原本想吃完饭再到他们店里看看的,见白邙如此,也不好进去,乜斜着眼好不容易接过芈璐的钥匙,可再也插不进锁孔里,最后还是饭馆的服务员过来帮忙打开了门,才把白邙弄进去。

    芈璐也顾不得白邙吐在身上秽物,把白邙放倒门后的床上,赶紧进去倒了两杯白开水,一杯给许波,自己端起一杯,抱着白邙的头喂他。

    许波尴尬万分,也怕自己吐了,匆匆喝了两口水,重复着说了些对不起的话,死活不让芈璐送他出来,自己晃到街上,拦了一辆摩的走了。

    许波一走,芈璐赶紧锁了店门,脱掉衣服,到厨房把水烧上,又拿着一个脸盆,放在床下,坐在床边,刚将白邙的头抱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又是一阵哇哇乱吐,直吐得眼泪直淌,脸色苍白。

    芈璐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噙着眼泪用毛巾擦他的嘴脸,吐一阵又喂他几口白开水,直到最后再也吐不出来了,才脱了他的衣服裤子,将他擦洗干净,放躺在床上,又怕他着凉,从楼上抱下一床被子盖好,将所有的衣服洗完晾好,自己这才洗漱。

    白邙半夜醒来,口渴难耐,以为还睡在楼上,伸手去开灯,却怎么也找不着,才发现自己光着身子。

    芈璐一直没有睡踏实,偎着他的身子,他一动就醒了,忙拉开电灯,坐了起来,问道:“哥,好些没得?昨晚你可是把我吓坏哒!”说着就端起放在床头的杯子,看看水已经凉了,就下床要重新去倒。

    白邙一把抱住她,心疼地说:“妹娃儿,昨晚喝多哒,累着你了,往后再不敢恁个喝哒,哥对不起啊,我就喝凉的吧!”说完,一探身,端过水缸一股脑喝了个精光,又缩进被窝里,把她紧搂在怀里,心里直懊悔得不行。

    芈璐缠着他的脖子,扑闪着眼睛说道:“哥,晚上你吃点东西全都吐哒,我起来给你弄点吃的吧,空着肚子不好!”说着就要往出钻。

    白邙不松手,箍着她的半个身子,道:“折腾大半夜哒,先睡觉吧,早点起来下点面条吃就行。”说着,伸手拉下灯绳,将她的头揽在胸前,脸贴着她的额头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