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六门传

第十九章 武英殿引六扇门,菱洲岛论帝王心

    明洪武十二年,八月二十,未时,天气阴,金陵紫禁城武英殿

    用过午膳的朱元璋,此时正在武英殿内批阅奏章,并等着柴玉前来觐见。

    这是柴玉第一次在皇宫正殿会见朱元璋,故不敢造次,见他身着御史衙门捕快官服,手捧锦盒,亦步亦趋,行至殿门外,行三拜九叩之礼后,等皇帝召见。

    听太监传觐见,柴玉方敢踏入殿门,在距离朱元璋五丈远处,将锦盒放于地下,俯身拜曰:“吾皇万岁万万岁,臣柴玉奉旨觐见。”

    朱元璋今日龙颜大悦。秦王和燕王的奏报,让他看到二子虽入藩不久,便已稳定当地民心,老百姓开始正常生活劳作,西北面防御工事也巩固修筑的极为坚固,多次抵御住元朝残余势力的骚扰侵袭,成绩斐然,心中甚为此二子感到欣慰。

    想到这里,见柴玉进殿,便唤他近前说话。柴玉听得皇帝召唤,又上前几步,在距离皇帝两丈远处,复又跪下。

    “柴玉,抬起头来,朕吩咐你的事,办的如何?”

    “启禀圣上,锦盒内装的便是刺客之头。”柴玉说罢,手捧锦盒举过头顶,侍奉太监上前接过捧给朱元璋。

    朱元璋打开看了一眼,吩咐太监扔出去喂狗。

    “此人是何来历?你又是如何杀得?”

    “回陛下,此人名叫风间雷火,是倭国忍部的一名忍者,我于晋王府藏宝阁处斩杀此人。”于是柴玉将中秋那夜斩杀雷火的过程简要汇报给朱元璋。

    “倭国忍部是一个什么组织?为何出现在我朝境内?”

    “回陛下,忍部是倭国的一个情报组织,专门为其侍奉的主公或者雇主进行情报探取,制造流言,暗杀要员,甚至配合军队行动的半军事化部门。至于风间雷火和阳炎出现在我朝境内的原因,臣不敢说。”

    “朕赐你无罪,不可隐瞒,素素报与朕来。”

    “是,启禀陛下,此二人乃晋王从倭国重金雇请至我朝。”

    “晋王,晋王。。。”朱元璋抚摸着颌下长须,继续问:“朕让你查晋王潭王动向,你有何进展?”

    听到朱元璋问到潭王,柴玉心想达定妃之事是后宫丑闻,切不可从自己口中说出,便回道:“据臣这几日的暗访,晋王潭王看似对太子有些不满,故晋王雇佣倭国忍者,刺探朝中重臣及各府王爷对太子的真实看法,欲寻机对太子不利,恰巧正值码头案起,于是晋王让此二忍盗取码头账本,想在朝堂之上借章普贪腐之案来做文章,而潭王则欲与晋王结盟,两人密谋时曾声称只要账本到其手中,便会集合大臣于朝堂之上弹劾章溢和太子。”

    “那账本现在何处?”

    “遵陛下旨意,昨夜我偷溜进胡惟庸相府内,放在其书桌案上了。”

    “好,你此次表现的非常出色,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连倭国都有忍部这样的情报部门,往后我身边也需要设立。朕决定于皇城北门新设皇家府衙,衙门坐南朝北,东南西三方各设两门,就叫六扇门吧,以后由你柴玉负责,专门为朕探查情报,追究贪腐,监察谋反忤逆案件,你可愿担此重任?”

    “谢主隆恩,臣必当为陛下效死命”,柴玉伏地拜曰。

    “为查此案你也几次受伤,去吏部领取黄金一百两,回去将养身体休息几日,等朕召唤,退下吧。”

    “诺,臣告退。”柴玉说罢退出武英殿,回家等消息去了。

    三日后晋王府内,朱棡颤抖着身体跪于正殿,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忠正在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子朱棡不承孝道,不涕同根,朕封你多时却不去藩地赴任,有违朕托,今罚俸一年,限汝一月内搬离皇城,速回太原就藩,执掌兵权交付秦王代理,望竖子引以为戒,若有再犯必严惩不贷,钦此!”

    “儿臣遵旨”,晋王满脸涕泪横流,颤巍巍的接过圣旨,不日便离开京城,往太原去了。

    再说达妃府上,朱元璋亦派太监前去训斥,告诉达妃严加管教潭王,如再行对太子不利之事,必不轻饶,达定妃和潭王挨训后也如惊弓之鸟,收敛锋芒,惶惶不可终日。

    柴玉退出武英殿后,自感肩头一松,体内虽有金蝉护体,胸口受伤处已经结疤,但尚有痛感未消,想到可以借皇帝给的假期休息几日,恢复下近几月来累积的疲惫之感,也觉得甚好。

    回到菱洲岛上,看到父亲过来了,正和惠岸喝茶聊天,便上前去行礼问安。

    “父亲大人何时来的,母亲家中可好?”

    “你母亲住在农家小院,欢喜的不得了,柴府目前让柴禄打理着,没什么大碍,我是思念恩师,故来拜见。”

    惠岸接话,对着柴大忠道:“此次为了救助柴玉,也未抽出时间前来看你,正巧你今日过来,我们三人好好聚聚。”

    “甚好,多年未聆听恩师教诲,正要拜谒。”

    于是柴玉走到石桌旁,三人相顾而坐,柴玉便先将武英殿内觐见皇上之事说与二人。

    “父亲,我有一点不甚明白,见皇上之意,弹劾章溢是必须要做的,那既然如此,为何晋王潭王弹劾却被皇帝阻止,而胡惟庸明明不在此案中,皇帝却让我将账本偷偷塞给他,此中深意如何?”

    “玉儿,你虽然聪明,但不懂官场之道,晋王潭王去弹劾,涉及到兄弟间皇储之争,底下众臣见状,必然会阿谀奉承,伺机站队。如此这般长久下去,党争不断,朝野动荡,这是圣上不想看到的。至于让胡惟庸去发起弹劾,殿堂之上就会将矛头直接对向章普章溢,太子不就被撇清了吗?”

    “哦,听父亲一言,儿瞬感茅塞顿开,不过儿还有疑虑,就是这几日探访下来,儿觉得胡惟庸此人阴险狡诈,且与皇帝互为犄角,争锋不断,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不撤了他宰相之职,换个有德之人为相,这样也能避免朝堂分崩之患?”

    “我儿年轻,不懂帝王心思,也是正常,听为父给你解释。我曾说过,自洪武初年以来,皇帝任命过多名宰相,其中不乏品德能力兼备之人,比如李善长,那是我朝第一功臣,人品功劳无人能及,又如汪广洋,虽然能力不及李善长,但为人也是忠厚真诚,一心为朝廷做事,但这些人都被圣上撤下或者降级,唯独提拔重用胡惟庸,且任其在相位十余载胡作非为,你觉得圣上此番安排是何用意?”

    “儿不懂,选个好人才为相,不是能帮圣上解决问题,平复纷争,这样多好,圣上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人?”

    “道理很简单,圣上缺的不是好宰相辅政,缺的是一个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

    “废黜丞相制度的理由。”说罢,柴大忠望着金陵湖面,深深的吸了口气。

    “什么,圣上欲罢黜丞相制度,父亲你怎么知道的?这也太让人震惊了。”

    “为父多年混迹于官场,经手的悬案疑案太多,且跟随章溢大人探案多年,今时方知朝堂之上才是众乱之根源,权力,权力的魅力太大,会造就一切邪恶,玉儿你要谨记。自秦汉以来,丞相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权一直是皇权的有力竞争者。如遇明主,制衡丞相,国家便会快速发展,欣欣向荣,但是如果皇位接任者孱弱昏暗,那丞相便会架空皇帝,甚至改朝换代,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曹操,诸葛亮不都是德能超群的丞相么,最后汉家江山却又落入谁手呢?”

    柴大忠顿了顿,抿了口茶继续往下说:“以你之间,太子朱标此人如何?”

    “儿虽未见过太子,但从各人口述来看,此人将来如登大宝,必定为仁慈之主。”

    “正是,太子仁慈,这也是圣上最担忧的地方,国内目前众派林立,功臣众多,这些人都是随着皇帝一刀一枪打下江山之人,不管从能力,还是战功资历来讲,皆为皇帝忌惮之人,陛下虽然强势,可以生前制衡这些人,那百年之后呢,太子登基后,又能不能和圣上一样管住这些人?”

    “哦,原来如此,太子这么仁慈,并不能驾御住这些功臣集团。”

    “正是如此,这些职位中,丞相之职是圣上最为忌惮的,如果任由能力强的人担任,如遇人品不端者,那皇家江山岂不存在风雨飘摇的风险,故我观圣上,刻意用胡惟庸这样的人为相,就是让百官看清,丞相之位的弊端,所以我刚才说皇帝需要一个理由,就是罢黜丞相制度的理由,而胡惟庸,则正是制造这个理由的最好人选。”

    “听了父亲的话,儿终于懂了,皇帝那么迫切让我组建六扇门,为皇家收集情报,打击政敌,此间缘由皆来自于此,看来皇帝要有大动作,故要使用我们这批人为其做事。”

    “我儿终于领悟了,乱世之中,用你我之才,盛世来临,用你我之暗,圣上需要刀,你就是圣上的那把刀,所以将来你需要怎么做,自己心里清楚了吧。”

    “儿明白,那这把刀锈了断了又当如何?”

    柴大忠看了一言柴玉,不再多言,回头看向惠岸,惠岸一直在边上听着,并未插言父子对朝廷之事的议论,听到此处,双掌合十低头诵了一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