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青柳就病了。

    次日，青柳的哥哥庄青业也从学院赶回家，见过母亲和青娉又来看她。

    青柳神色呆愣地看着推开的房门，屋外的阳光从门缝倾斜而出，有点晃眼，细微的灰尘上下飞舞，连带着来人也模糊不清。

    庄青业伸手探了探额头，不见发热，方才松了口气：“柳儿，好些了吗？”

    男孩声音并不悦耳，但是很温暖。

    青柳攥了攥手指，恍恍惚惚，嘴张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庄青业看妹妹神情，心里暗暗吃惊，娘只说青柳夜里没注意受了凉，却不知妹妹病的这样严重。

    箱笼早在几日前就已收拾好，只等庄晋回来就搬离宅院，但等了数日，家里仆人都已散去，仍不见庄晋回来。

    庄青业回来的这日，上门讨债的人早已挤的院子里水泄不通，门外的巷道也站满了人，吵吵嚷嚷，不肯罢休，直到岳怡雯站出来担下所有债务，才不情不愿地陆续离开。

    整个事情毫无征兆，庄青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前一天还是平江县的首富，第二天是涌上门的债主，母亲托人送来消息让他立刻回家，却始终不见父亲踪影。

    庄青业帮妹妹掖了掖被角，强挤出一丝笑意：“柳儿是不是想喝水，哥哥给你去拿。”

    关上房门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也挡住了所有的温暖。

    庄青业站在灶房门口，傻眼地看着灶房里揉面的母亲和烧火的青娉：“娘，您在做什么？”

    青娉笑呵呵地看着青业：“哥，你真笨，当然是做饭呀！”

    岳怡雯看一眼青业，揉着面低声问道：“你过去看她，她好些了吗？”

    青业摇摇头：“娘，小妹到底怎么了，我看她样子，不是太好。”

    青娉收起脸上的笑意，低着头拨弄着面前柴草。

    岳怡雯“啪”地一下扔下面团，指着青业骂道：“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分不清轻重的东西！我求了你姑母说和，想把她送去你小叔家，她到好，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听，听到了连哭带闹，让我再你姑母面前丢尽了脸！”

    青业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娘，你为什么要把小妹送走！”

    庄青业的小叔庄荆在早几年生计困难时，由祖母做主当了赘婿，养着别人家的两个孩子。叔母葛晓娥是寡妇，处境艰难，家中有个丈五长宽的杂货店，略有薄财，庄荆过去后，在家本就没什么地位，要不是庄晋这几年的帮衬，别说夫妻二人平起平坐，就是说话都没有插嘴的份。

    岳怡雯瞪一眼青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家中如今这种情况，这宅子是不能再住了，店铺别说保住，就是一间都不可能留得下！家里的田庄，除了你祖母给我留的那个小庄子，已经全部变卖了。你要去书院，青娉要吃药，哪一样不需要银钱？你小叔如今日子过的好了，但与那家没有血缘关系，将青柳送过去养着，及笄后在兄弟二人中间挑一个嫁了也是你小叔的意思！”

    “娘，我不想去书院了，别把小妹送走。”青业“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颗颗浸入泥土。

    岳怡雯看着头也不抬跪爬在地上的青业，走上前把早已泪流满面的青娉抱在怀里哭出声来：“你以为我愿意？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养了她整整十二年！要不是你爹逼的我走头无路，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岳怡雯想让青柳过去，不是不知道庄荆的处境，也不是没想过青柳需要面对的困难。

    如今家业败落，庄荆能将青柳接过去，不论是养做女儿还是儿媳，对庄荆都有利，如果以后青业和青娉遇到难事，青柳多少也能帮一把，但前提是，青柳自己愿意。如果青柳不愿意，将人送过去结不了亲不说，只会结仇。

    昨日青柳闹过后，所有她想的事情已经不成了。

    庄荆想要青柳，以他的处境，只能请和葛晓娥关系甚好的庄云燕前去说和。庄云燕是想二哥有依靠，但是青柳让她不喜，看她昨日的神情，定然是不愿意的。

    岳怡雯打起精神做好了饭，吃过后各自忙碌。

    城西一处小院里，屋外的女孩眼神愤恨的瞪着屋内，看了一眼拦在身前的婢女，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屋内的男子听到了动静面色不虞，搂着怀里的妇人不轻不重揉了一把：“慧娘，玉丫头再有一年及笄，等给文彬请的老师过来，让她也跟着听课。”

    慧娘嘤咛一声，扭动细腰缠上男子腰腹间，娇嗔道：“老爷是嫌弃奴家不够娇媚？”

    男子对着慧娘上下齐手，头埋在慧娘颈间喘着粗气：“胡说什么，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

    慧娘掩下心思，有些不甘：“老爷真的不回去了？您是平江城的大商贾，为了我这么个小妇人放弃大好家业实在太可惜，慧娘不值得您如此。”说着，轻轻推开男子掩面轻泣，微红的眼眶里盛满情欲，腻白的身子在阳光下格外诱人。

    男子心疼地搂过慧娘极尽爱抚，见慧娘娇喘连连情难自己，摸着慧娘光裸的背脊笑道：“慧娘不必担心，我虽然不再是家财万贯，但是店铺里的活钱我另存了地方，日后肯定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等事情平息了，我庄晋就休了那泼妇娶你为妻。”

    慧娘扑到庄晋怀里一脸欣喜，微微抬头对上庄晋双眼，眼角泪水将落不落：“老爷如此待我，慧娘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生是老爷的人，死是老爷的鬼。”

    庄晋心中既感动又愧疚，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好物都捧在妇人面前，却不见怀中妇人勾起的嘴角，神色得意又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