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秋云 之 夜雨
当她第一眼瞥见K的影集,魂魄顿离嚣尘。他在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溪里游荡,忧伤地、漫无目的地游荡,他是一尾鱼。于是,她不顾一切跳进水中,浓涂淡抹粉饰了他的生存状态。意识之水孕育出来的无名小鱼怎会染上肮脏的病原体呢?不!这不是真的!不!这是真的!
“我亲爱的宝贝,三点半,我又惊醒了,哭了,像赴刑场一样,我也要向你坦白,你要我十年约定,要坚持,就算千年万年,我怎不愿意呢?你说我没勇气,懦弱。现在,我要说出原因,我以前很风流,许多女子伴着,凡事有因必有果,我染上了疱疹二型,是没法根治的。当初认识你时,以为只在灵魂上交流,但现在我已深深爱上你,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我也不愿意你去尝试。你越爱我,我的心就越痛。可以肯定,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就算你不来离岛,不再爱我,我也要对你说出,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凌迟一样。原本我是要向着黑暗死亡走的,却有个善良女子把我拉了回来,我再也不能利用你的善良。爱不一定要拥有,我已作最坏打算。你不能同情就继续爱我吧,永远爱你的K——2月16日。”
如果,孑然一身,不如染上他的病,痛快淋漓地爱一场吧!让爱也长出毒芽,溃烂,结痂,复发,让烈焰焚毁爬满细菌的灵与肉!雨下得很大,K的信在计算机荧屏上随光晃动,不知是泪还是血模糊了纸和字,最终还是回复了他:
你在枕畔。城市在风雨里飘摇。河水已经漫过堤岸,任昏黄的灯光照得越发浑浊,怒涛拍打岩石,溅起一束束水花,残枝败叶搅进漩涡里沉浮不定,冬天的姿态便是如此,冷酷、决绝。伫立桥头,呼唤着你的名字,我以为今夜的城市只有你和我,你在身后为我撑一把江南的油纸伞。你说我如此病弱的身体去江南游玩尚可,爬不上黄山。不是那山吸引着我,只因你要去那山巅看云雾。彼时的你,会不会看完云雾,再看我?我定在辽远的、虚幻的雾里呢喃不止……我固执地奔向你,令你目迷心眩。漂泊于世,怎能没有旅伴?你可知道“雁丘”?据说某年某月某天,元好问与友人上京赶考,途经某处,听人讲本地有个猎人曾于当日早晨设网捕杀一只雁儿,另一只侥幸逃脱的雁儿却一直在空中徘徊悲鸣,不肯离去,后来竟俯冲而下,撞地殉情而死,元好问买下这只自尽的雁儿,到江边将它埋葬了,题记于石碑上,称为“雁丘”,并写下这首词来纪念这对以生死相许的雁儿:恨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情是何物?黛玉死了,宝玉便要出家。我遁入空门,你也要去做和尚么?但我是知道我这颗心的,你若死了,我必疯掉。无论何种劫数,在我有生有情之年,你就是我的宿命。你在枕畔,寒雨敲打窗柠,心口遽然疼痛,命若游丝哟……太息若箭矢穿胸,我已无力面对四更之时的残漏.雨中的那颗心已是过去心,于我身后,其实并无一人,轻薄的油纸伞浮在梦的边缘,找啊找,还是不见擎它的那只手。窗竟泛白了,夜里忘了阖上《金刚经》。好似是仲夏时和师傅日夜诵经,不觉已是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