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将林玲母女俩带到了食堂，那里早有准备好的一桌精美食物。

    “这是统领的赏赐，请便。”说完，侍卫便离去了。

    林玲眼睛都睁大了，她从未见过这么丰盛的佳肴，嘴角不自觉流出了口水。她期盼看着母亲：“妈妈，可以吃吗？”

    林玲母亲四下一望，赫然发现这里竟有其他的流民，其中，还有林玲帮助过的那个脏兮兮小男孩，以及他的婆婆。

    林玲母亲四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她心中升起极为强烈的危机。自己今天被叫来谈话，应该是被对方举告了。也许，是因为徐罗。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林玲轻轻推了推。

    林玲母亲回过神来：“哦，小玲，可以吃，你快坐好。”

    林玲乖巧的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妈妈把空碗盛好饭、夹好菜，放到面前。

    “吃吧。”她母亲温柔说道。

    林玲立刻就扒了几口，一脸幸福，但很快又放下碗筷，小脸上有些许担忧。

    “小玲，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妈妈，要是大哥哥也在，那就好了。”林玲回答。

    她母亲眉头微皱，想了想，道：“林玲，以后，不要再提大哥哥，也不要再和任何人来往。”

    “为什么？”林玲大口吃着饭菜。

    “因为，有些人不怀好意，想对你大哥哥不利。”

    “啊！是谁？”林玲腮帮子鼓鼓的，停止了吞咽动作，小脸上全是气愤的表情。

    她母亲强忍笑意，作严肃姿态，手却爱怜的抚着宝贝女儿的脑袋：“总之，这可能对你大哥哥带来祸害，你一定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吧？”

    林玲郑重点了点头。

    “快吃吧。”林妇嘱咐的同时，眼睛又不自觉瞄上了远桌的那一对婆孙。只听见婆婆似乎在对小男孩交待些什么。小男孩的目光自然而然就朝林妇这边望了过来，又心虚的移开了。

    “林玲，就是之前你给菜团的那个小男孩，不要再搭理他了。”她说。

    “为什么？”林玲不解。

    “他婆婆举报了我们，所以这些官军想打听你大哥哥的事情。相信我，这些官军绝对是想对你大哥哥不利。”

    林玲抬头，看着母亲：“妈妈，那刚才……”

    “没事的，如果你想保护你大哥哥，就什么也不要说，对谁也不要说。”

    林玲郑重的点头：“好的妈妈，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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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营地后，林玲发现总有些人投来目光，而她望过去时，对方又会假意的闪躲开去，装作无心。

    她很疑惑，有些害怕的拉着妈妈的手。

    林玲母亲若无其事，想要回到先前自己停留的角落，却发现那里周边多了许多的人。虽然位置还在，可已经不太清静了。

    想了想，她拉着林玲重新找了个人较少的地儿，就地靠着坐下。

    “妈妈，这些人好怪，好像在偷偷看着我们。”林玲低声道。“他们，也想害我大哥哥吧？”

    林妇爱怜的抚着女儿：“小玲，你要记着，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能相信。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心地善良在这里活不下去。”

    “嗯，小玲会听妈妈的话。”

    不经意间，两人周边又多了些人安置下来，林玲母亲心中叹了口气，显而易见，这些人都是来套话的，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救过自己一命的徐罗。

    在她眼里，徐罗绝非常人。在旧城的时候，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双方基本上也没什么交流，但徐罗这个人实在是太显眼了，也太不正常了，就像一个迷团。

    原因有许多，比如云江里的鱼，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如若不然，这里的流民早去捞了，也不至于饿着肚子去挖野菜。

    抓鱼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原本云江还没有什么危险，也是最近一两年，云江两岸的水草发生了变异，这些水草平时会潜伏在水下，如果有人靠近，水草会悄无声息靠拢，并缠绕住，拉下水，使其溺毙，沦为它的养份。

    危险是一方面，而且，江里的鱼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流民们试过许多的方法，用渔网、挖沟、做陷阱、甚至是钓鱼、下药等种种方式，也从来都一无所获。偏偏徐罗轻易就能抓到。

    又比如，徐罗那神忽其技的医术。那也不是普通人的治疗方式，他从不依靠药材，效果却显而易见。按照林玲母亲自己的理解，那是修行者才能掌握的秘法。

    又比如，徐罗就不应该出现在旧城，这些年官军隔三差五抓壮丁，青壮早没了。现在旧城剩下的除了老弱妇孺外，可看不到这么年轻的少年。

    哪怕秦言统领说，徐罗是妖怪，她也会信。但让她去伤害徐罗，她却做不到。

    毕竟，徐罗救了她、救了林玲，还给人治病，给自己食物。他就算是妖怪，那也比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军好上百倍。

    可现在，徐罗已经被盯上，自己也被盯上了。这些年，她也经历了无数苦难，孤身拉扯林玲长大并不容易。

    而林玲是她活着惟一的寄托，她绝不希望林玲出事。

    正思索间，有个小男孩靠近过来，正是先前林玲帮助过的那一个，他怯生生上前。

    林玲母亲凌厉的目光望去，她知道是这一家人告了密，将徐罗的事说了，所以没给小男孩好脸色。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望了望。看到鼓励的目光后，便鼓足勇气，来到林玲跟前。

    “你好，我，我叫小虎，谢谢你。”他手中握有一枚鸡蛋。“这，这是还你的。”

    林玲看了眼妈妈，想接，但还是扭过头，当作没听见。

    小男孩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又回头望了望。“给，给。”

    林玲没好气的接过，远远的扔在了地上，然后扑到妈妈的怀里。

    鸡蛋立刻引起饥饿的流民哄抢，有人慌不择食，直接连壳一起吞了下去，差点噎死。

    小男孩直感委屈，哇的一声，哭着跑开了。

    “妈妈。”小玲看着自己母亲。

    “乖。”她母亲轻身宽慰。

    很快，小男孩的婆婆怒气冲冲上前质问：“我家孙子好心好意，送你鸡蛋，你怎么教的孩子，竟然弄哭了他？”

    林玲母亲不做言语。

    见对方无视自己，老太婆气焰更加猖狂：“看你年纪轻轻，孩子却这么没家教，大的不好，小的也一样，就没人教教你怎么待人吗？”

    其他流民围观看戏。

    林玲母亲保持着克制，林玲却完全吓坏了，只敢将自己缩在母亲怀里。

    “欺负我孙子，我孙子哪里得罪你了？现在不敢还嘴，欺负人的时候呢？你这耻泼妇，贱货，带个小贱种……”老太越说越难听。

    林玲母亲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了去。那老太也没料到不敢还嘴的林妇竟敢打自己，当上张牙舞爪，撒泼打混。

    林玲母亲毕竟年轻力壮，对侮辱自己女儿的人她可不客气，直接将老太踹翻倒地：“欺负我女儿，我弄死你！”她恶狠狠道，同时瞪着围观群众。

    围观流民心中一凛，各自散开。

    “没天理啊，打死人了！”老太原地撒泼、叫骂。

    但林玲母亲抱着女儿，无视了老太，走到了另一边。

    老太作势半天后，见无人理会，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是夜，有流言在集中营中传播，言说林玲的母亲知晓鱼妖踪迹。只要她肯松口，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就可以离开。

    第四天，天蒙蒙亮，母女俩便被人围了起来。这些人只是哭着哀求，希望林玲母亲看在大家都不容易的份上，给他们一条生路。

    流民很多，林玲母亲将女儿护在身后：“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鱼妖，从未见过。”

    “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有流民下跪磕头，他们身后的孩子也止不住的哭。

    林玲母亲沉默。

    “妈妈，他们好吓人。”林玲缩在身后。

    “别怕，小玲，有妈妈在。”

    “你也有孩子，应该理解我们。我们已经被关在这里四天了，这四天我们基本上没有吃过东西，求求你，再待下去，孩子们会饿死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鱼妖，我与你们同住在一个街区，与你们一同野外刨食、挖野菜、树根。又从哪儿知道什么妖怪？”林玲母亲反问。

    “可是，可是……”哀求者没了言语。

    而林玲母亲的目光，略过了这些围观的流民，看到了昨天挑衅自己的老太。老太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她心中哀叹，人性的险恶，可见一斑。

    而这一切的缘由，全是林玲好心的送出小半个菜团子开始。

    “你在说谎。”又有一个流民围了过来。

    先前哀求的人自觉的让出了位置。

    “那个为我们治病的少年，他就是妖怪！”流民一副笃定的语气。

    林玲母亲皱了皱眉头。

    “你们好好想想，那位少年是怎么帮我们治病的？他不用草药，手中乏光，轻易就治好了我们多年的积病，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一些被徐泽治过病的人纷纷点头。

    “还有，云江的鱼，我们所有人都尝试去抓过，却没人有成功过，甚至还有人枉送了性命，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云江的水，求源神器水灵珠而生，所以江里的鱼儿自然跳脱、灵敏，具有灵性，常人难觅。偏偏那少年轻易就能捉上许多，分与我们大家，他不是鱼妖，谁是？”

    林玲母亲被问得无言以对。

    “我不想伤害你和你女儿，你可能也是受了妖怪的蒙骗，只要你说出那人的下落就好。我们都因此牵连，什么也做不了，难道，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质询的流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对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你认为我知道，那就大错特错了。请你好好想想，如果他是妖怪，那为什么要给你们治病？又分你们鱼猎？他如果是妖怪，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杀了我们吧？”

    集中营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自古妖族、魔族不两立，双方在一起，必然是一方生，一方死的结局。这样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没有得到回答的流民只能暂时离开。

    不过，他们的眼里却流露出不甘。

    待人群散去后，林玲这才小声问道：“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玲，你没错。”

    “可是，我害怕。我不该把那个菜团子送出去，让人注意到我们。”林玲也不笨，想明白了这些事情。

    “这不是你的错，林玲，就算你不送菜团子，这些人尽早也会想到。不过有妈妈在，不怕。”

    “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听妈妈的话，不去理会那个男孩，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林玲，你没错。我说的，错的不是你，也不是小男孩，甚至是这里的所有人。”

    林玲一脸不解。

    “错的，是这个世界。”林玲母亲叹了口气，接着道：“是妈妈不好，这几年让你一直受苦，哎。”

    “妈妈，林玲一点儿也不苦。”

    “咚！”有一个泥团落在了林玲的旁边。

    “谁？”林玲母亲护女心切，立刻就站了出来，四下张望，试图找出始作俑者。

    所有人都回避了她的目光，她没找到袭击者。

    正当她转过身，更多的泥团扔了过去，这些人中赫然有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其中一个泥团直接落在了林妇的身上。虽然不疼，但她很清楚，这里的人已经容不下自己了。

    她快速回过身，抓到一个现行犯，因此拾起泥团，回扔了过去。

    被扔者抱头鼠窜。

    “她要害死我们！”昨天撒泼的老太喊话道。“除非她交待了，否则我们都将死在这里！”

    老太从地上拾出一团干裂的泥土，向着林妇扔了过去。

    林玲母亲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但毫无退路的流民根本就不害怕。左右都是一死，他们又能怎样？

    越来越多的人用泥块扔了过去，林玲母亲招架不住，只能蹲下身体，将林玲护在怀里。很快，她身上就被干燥的泥块砸伤，甚至流血了。

    林玲在妈妈怀里无助的哭泣。

    流民继续施虐，他们的行动进一步升级，竟有人上前去，试图抢夺她的孩子，以此要挟！

    这激怒了林玲母亲，她发疯一般攻击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人。由于没有武器，也不会技巧，她也只能是乱抓一通。

    流民看出了她的虚张声势，他们一拥而上，将其制服，强行抱走了林玲。

    林玲大声哭嚎，声嘶力竭，但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是如此无力。

    “我们无意伤害她，说，那个少年在哪儿！”流民逼问道。

    “把我孩子还给我！”林玲母亲因为太过激动，声音完全跑了调。

    “说，那少年在哪儿？如果你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你不给我们活路，那你也不要怪我们不给你活路！”有流民目光不善的望着林玲。

    “我真的不知道，放了我女儿，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

    见她冥顽不灵，有流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顺手操起地上一块巨石，就要砸向林玲。

    “妈妈！”林玲害怕叫道。

    “不！”林玲母亲大声呼喊。

    巨石落地，血水喷洒了一地……

    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