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雀

第一百零七章又错了,这才是107章

    阿柔一口口水呛进喉咙,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女人说话,真比那些花街柳巷的女人还露骨。

    “去啊。”那女子挥着手催促她:“我家伙计今天病了,不然这好事还轮不上你呢。愣着干什么,瞧那傻样儿?”

    因为两人驻足时间略久,那边的黑白巾已然向这边而来。为了不引起注意,阿柔提着灯笼走了。但按照那女子的原话,她是说不出来的,学着别人的样子,嘀咕道:“花三娘找二百人,花三娘找二百人。”

    那些力工听了这话,纷纷站在她的身后。阿柔还没走出去两丈远,身后已经站了长长一队人。她停住脚步,站在她背后的人就开始低低的报数。站在队伍最末尾的几个人,又回到了原来等活儿的地方。

    阿柔这才明白,原来还要报数的。她刚刚在另一个队伍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那些自动退出的人,不用说就是多出来的人了。她在前面提着灯,领着二百人正要向回走,跟在她身后那人低声提醒道:“错了。要向那边走。”

    阿柔这才回想起,刚刚那些提着灯的人,不管有没有招到人手,全都顺着一个方向走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说法,按着那样的顺序走就是。

    回到花三娘那里。那些人就开始按照顺序去花三娘手里令签子。阿柔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已经装好的竹篓已经很高大,所以不存在像旁边那些软货那样斟酌着装的情况。每人一个签子,取一个背篓就行了。那些笨重的木架没了用处,就堆放在山脚下。

    一人一篓之后,二百人还剩余了一二十个。花三娘却仿佛没有发现多招了人手一般,向阿柔道:“小子,头前照路去。人说生拳打死牛,今天让三姐姐借一借你年轻后生的生猛牛气,来一个顺风顺水,大吉大利。”

    阿柔并不知道这跑山的规矩,闻言提着灯笼就往前走。这时,场中的人和货已经去了将近一半,月亮已然西沉,离天亮也不远了。

    说实话,她踏上台阶,从祁修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但是,祁修根本就没看她。

    太过自信的人容易刚愎自用。祁修正是如此。他笃定阿柔肯定会从这里离开,场中剩下的人越少,他越精神。但是,他做梦都没想到,阿柔会是商队前面的提灯人。

    阿柔不知道跑山的规矩。祁修知道。跑山帮的灯,可不是谁都能提的。那得是经验丰富的老羊才成。因为山里没有正经的道路,方向全靠老羊指引。在茫茫大山里迷了路,那可不是玩的。就算是阿柔有通天的本领,祁修也不认为她有能耐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混到老羊的位置上。

    商队的东家同意,那些跑山的汉子也不能答应啊。跑山经年累月在山中钻,性命全在老羊一人身上。就算商队中有另外的引路人,临阵换将那可是跑山的大忌,被认为最不吉利的事。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触这个霉头呢?

    对于绝无可能的事,祁修是不会愿意浪费精力的,那怕是他眼睛略略一转的功夫,就能将面前经过的人上下打量一遍,他都不愿意。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他也不是铁眼啊。

    就这样,阿柔提着灯从祁修眼皮子底下轻松走了过去。身后是一白多背着酒的汉子,还有二十来个啥都没拿的汉子。花三娘压阵,走在最后。一行人排成蜿蜒的长队向山上而去。

    阿柔其实并不知道路。只能提着灯紧紧跟在前面的商队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空气中传来一股香火的气味儿。再往前走不远,一座破败的只剩下四角的庙宇出现在眼前。

    此时月亮已经落下,正处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但是那破败的庙宇前却并不黑暗,大片的香火挨挨挤挤,照的庙宇前红彤彤一片。走在前面的商队停在那里,提灯人和另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在庙前敬香。但是面前的香火已然插的密密麻麻,那两人敬完香,努力想要找个更加靠近庙宇方向的空隙插香,找了半天也没成功,反而在那途中,不小心将一把香给折断了。

    “嘘……”商队里立刻传来一阵吃惊的低呼声,紧接着是无边的沉寂。空气中仿佛酝酿着一场沉闷的风雨般,压抑在人的头上。

    旁边那掌柜模样的人低声道:“怎么办?”

    旁边那引路人沉默了好久:“血祭。”

    “那怎么行?”

    “就这么定了。”提灯人说着,从袖筒里拔出一把匕首向自己胸中刺下。

    阿柔听到‘血祭’二字的时候,就感觉不好,见那老者手臂一动,身体已经快于大脑反应,一把将手中的灯笼甩了出去。

    灯笼内的烛火一晃,火苗引燃了灯笼外头的纸和纱,猛然腾起一团火光,哐的一声砸中那老羊的手。灯笼里的火油洒出来,火苗跟着就蹿到了那老羊的胳膊上。

    “哎呀……”那老羊本能的撒开手里的匕首,拍打胳膊上的火苗,站在他身边的掌柜,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帮他一起扑灭火焰。就算如此,那老羊的手臂也已然被烧得起了一串燎泡。

    阿柔已经箭步过去,将匕首捡起拿在手中:“好好活着不好吗?”

    那老羊不顾自己手臂上的烧伤,冲着阿柔怒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

    “怎么了?”花三娘从队伍后头走过来。

    那老者一眼看见她,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萎靡了三分,仰天长叹:“老天爷啊,有什么惩罚冲我老彭来吧。”

    花三娘顿时变色,厉声道:“彭老头,你什么意思?”

    老者冲着她狠狠啐了一口:“晦气。”好像花三娘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说完转向身边的中年人:“二爷,您另请高明吧,老彭对不住您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彭爷。”那中年人慌忙拦住他的去路,拱手道:“彭爷,您可不能走啊。”

    先前情势紧张,阿柔并没有留意,此刻听那中年人的口音,颇为熟悉,不由问道:“您是……?”

    那中年人连忙逼住了嘴巴。再开口时已经是南都口音:“彭爷,求求您了。”

    那老羊决绝道:“二爷,不是我老彭不通情理。我原本是连命都可以舍得出去的。可是既然没死成,那就是天意如此。老天爷留我一条老命,已经是天恩浩荡。我如何还敢再强求别的。领头羊这营生,今日此刻起,我就金盆洗手了。”

    中年人急道:“那我可怎么办呢?”

    老者想了想:“还有个办法。跑山不走回头路,你既然上了山,就只能往前走。如今只有等。”

    中年人急道:“我等不得啊。”

    “等不得也得等啊。”那老羊说着,十分怨毒的瞪了花三娘一眼,接着向那中年人道:“二爷,别怪老彭最毒。您这次真是时运有些不济。才上山就遇见折戟沉沙一道大劫,接着就遇见血煞。您要不是万不得已,劝您一句还是和老彭一样,就此洗手吧。这跑山的买卖还是不做的好。

    不过……”

    花三娘见那老者瞪自己,本来鼓起腮帮子要和他吵的,忽然听他语气一转,连忙松了憋在嗓子眼儿里的那口气,一双水汪汪的杏核儿眼巴巴的望着那老头儿。实在是那老头儿跑了半辈子的山,做了十几年的老羊,字里行间露出来的都是学问。为了那学问,花三娘也就顾不上和他斗气了。

    只见那老者沉吟了片刻,接着道:“不过,这老话还有句话叫死而后生呢。二爷一向宽厚待人,也许有大机缘,能德育贵人相助呢。到了那时,就好比枯木逢春,眼前的劫数又算得了什么呢?”

    中年人听了,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老彭话语上的一些安慰罢了。跑山帮离了老羊,那是寸步难行,还谈什么大机缘。但是,眼前这老头儿去意已决,他自知无法挽留,只能虚心求教:“不知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老者轻叹一声:“等到下一个愿意带你们走的商队为止。”说完向那中年人拱手告辞,转身便走。

    一旁的花三娘仿佛忽然间如梦方醒,大叫一声:“老彭头,你给我站住。你刚刚骂老娘什么?有种你再骂一句?”一边叫骂着,一边追着那老者的背影而去。

    她招来的二百汉子,看着她风一样跑进树林里不见了影子,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时天色已经亮了。山下陆陆续续上来几支商队。那中年人挨个儿去和那些商队的东家说好话,希望他们能带携自己一程。但是,跑山的人都忌讳挺多的。像那中年人那样出师不利的商队,就算许下再丰厚的报酬,也没人愿意带携。

    这边花三娘去追那老彭头儿吵架去了,一去不返。所以阿柔和那二百汉子也走不得。两帮人各自寻凉快的地方休息。吃东西的吃东西,睡觉的睡觉。

    只有那中年人急的团团转,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山路上再看不见一个上来的商队。那中年人到底也没找到愿意带携他的商队,短短两个时辰,急的嘴上燎泡都起来了,在狮子庙前团团乱转。

    阿柔看着他眼晕,忍不住道:“大哥,您还是歇一会儿吧。不然等会儿遇到肯带携你的人,你又走不动了。”

    中年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了阿柔一眼,嘴巴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接着在庙前转圈子。

    “快这点儿你这个老东西。”花三娘的声音从树丛后传来,接着树丛后转出她娇小的身躯。她一边走着,还一边轻快的甩着帕子,仿佛春日踏青一般的恣意快活。

    走了一段,停住脚步,又回头催促:“你能不能快点儿?在不快走,可别怪我给你带绿帽子。我哪儿可还有二百汉子等着呢。”

    阿柔一头黑线,这花三娘就是有一种本事,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骚。就像祁修,就算他端着架子,行走间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

    因为花三娘大呼小叫的缘故,几乎所有庙前休息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都想看一看,花三娘嘴里的老东西是个什么样子。

    大约过了一刻钟,在花三娘一而再的催促中,树丛后才晃出一个精瘦的身影来。阿柔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无数眼珠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花三娘口中的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执意要离去的老羊老彭头。

    此刻的老彭头,在众人的目光中垂首含胸,面红耳赤,仿佛初见翁姑的新媳妇儿。花三娘看见他的样子,一把搂住他的胳膊向前拖了几步,朗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新成亲的男人。以后,你们可以叫他花家大爷,也可以叫他花大爷。”

    老彭头儿闻言,抬起头来瞪眼道:“你个婆娘家家的混说什么?哪有男人冠女人姓的?老子姓彭,要叫也是叫彭大爷。”

    “是是是,我公爹,你老子姓彭,你自然也姓彭。你是彭大爷,彭大爷行了吧?”花三娘笑的清脆,口齿清晰,语气中带着南国女子特有的婉转,十分的好听。可就是奇异的带着一股妩媚风骚。

    于是就有汉子喊道:“三娘,你多会儿成的亲,怎么也不见你请喜酒呢?”

    花三娘脸上带着笑意,似嗔非嗔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千金坊啥都缺,就是不缺酒。路上精神着些,少不了你们喝的。”

    那些人纷纷道:“那就先谢谢三娘了。”

    老彭头儿忙忙的说道:“不许再叫三娘了,要叫花老板。挺大个爷们儿,哪有总叫人有家有口的妇人名字的道理?”

    那些人顿时笑起来,附和道:“彭爷说得对,以后咱们应该叫花老板或者彭大娘子才对。”

    老彭头儿这才满意了,也跟着笑:“爷们儿聚在一起,打嗑逗诨都是难免,但咱们也不能什么话都混说是不是?”

    “是……”众人齐声回应,可见这老彭头在跑山帮人的心目中,颇有地位。

    要说这些人中,最高兴的不是这些汉子,而是那个中年人。自他看见老彭那一刻起,就跟几十年没见面的老情人一样,眼圈是红的,呼吸是急的,手脚是抖的。好不容易缓过来,几步走过来:“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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