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梦见周公
雅昧闲居宽敞的床榻上,沈地肤趴在枕头上,两手揪着脱下来的衣角。
白皙的后背上,半条血痕已经撒上药粉。
“与我给你亲手上药相比,哪个更让你觉得羞辱?”
沈地肤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穆庚屹撒完药粉,将瓷瓶塞上布塞,接着说。“你经历的还是太少。与活着相比,脸又算的了什么。”
沈地肤扯着衣服,小心的转过身去,穿好。
“从昨日开始,你一句都不曾问过沈府的状况。是不敢问,还是不关心?”
“穆将军从昨夜开始,就将我看了两个遍。是要娶我,还是生性风流?”
穆庚屹捏紧手中瓷瓶,半晌才吐出俩个字:出去。
沈地肤暗暗白了他一眼,挪下床榻,关门的时候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能看出,穆庚屹今天的心情很糟糕。
按理说,昨日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今日穆庚屹应该很忙才对。
可他回府的时间点,应该朝会还未散吧?
难道是三皇子卸磨杀驴,利益产生了冲突,没谈拢?
沈地肤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回到住处。抬头一瞧,门口倚着两名长相娇俏的侍女。
其中一位她认识,是与她同住一屋的香荷。
香荷瓜子脸,另一个比香荷高些的是圆圆脸。
圆圆脸先开口道:“爬床的回来了。”
香荷嗤笑一声:“嗤,像她这样没良心的白眼狼,可小心咬着咱俩。走吧,免得人家吹枕边风告小状。”
两人一左一右经过沈地肤的身边,圆圆脸嘀咕了句不要脸。
听着两人走远了,沈地肤才转身去看她们的背影。
圆圆脸走路一深一浅,明显两条腿不一样长。估计是府上侍女里的小头头,平日里喜欢翘二郎腿摆架子。
至于香荷嘛...
沈地肤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初来乍到,她并不想结仇。希望她们不要太过分。
趴在靠着西墙的窄小床榻上,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恍惚间看到了周公。
周公说:月事带...
嗯?!
沈地肤忽的惊醒。
屋内,香荷叮叮咣咣的掏着橱柜。
沈地肤抹了把嘴角,去看香荷撅着屁股的那处粉白色裙子。殷红的血迹格外显眼,却不是靠下的位置,而是更靠近腰部。
她偏过头去,闭上眼,接着睡。
听着香荷好像换了身衣服,嘀咕着不是月事来了。
昨夜几乎没怎么睡的沈地肤烦躁的捧着枕头,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屋内安静下来,周公又来相会。
他说:青天白日的,怎么还睡上觉了,赶紧起来!
肩膀被戳痛,沈地肤真的要发狂了。她忽的坐起身,将枕头砸过去,大吼一声:“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睁开眼,姜管家站在床边抱着枕头一脸懵逼。
瞌睡虫唰的跑没影,沈地肤不仅意识到了后背的痛感,还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时代在哪端。
她现在的小命,还真不由自己掌控。
姜管家似乎也缓过神来,找回自己的气场。一下把枕头砸回来,用同样的怒吼声喊道:“真以为自己还是养尊处优的御史府四姑娘呢,你要是不想同你爹一样进刑狱,现在立刻给我滚到书房去伺候!”
沈地肤被枕头砸的跌坐下去,弱弱的哦了一声。
这位姜管家是顶头上司,不能得罪。而那位少将军主子,也并没有表现出不许管家惩罚她的意思。
至于上药,完全是为了看她窘迫,整她。
她若再不识趣,还得被抽一顿。
书房,书房在哪?
沈地肤在雅昧闲居的小院里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一个书房样子的房间。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一口东西,后背的伤更是让她的体力透支到虚脱的程度。
扶着墙来到穆庚屹的卧房,推门进去还不忘关门掩饰自己的踪迹。
柜子里,放着新鲜的一盘牛肉,三个白胖大馒头。火盆边沿的红薯散发着香甜可口的味道。
她一屁股坐在柜子前,用手捏了捏外皮焦黑的红薯。
咦,还有些许温度!
剥开焦黑的红薯皮,里面金黄粉糯。咬一口,好吃的想要蹦起来跳舞。
一连啃了两个红薯,吃了半盘牛肉,才找回些力气。
爬上宽大的床榻,扯过刚熏过香的被子盖上。
嗯,圆满。
吃饱了之后的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
而卧房之外的天地,却好似被寒风卷过,杂乱且冷硬。
穆庚屹摔了一方砚台,舞剑砍了一丛半人高的石榴树。姜管家先是请罪被吓出一身冷汗,又跑遍全府累出一身热汗。
最后惊动了威仪轩的老夫人。
穆老夫人由阿阑扶着走进丹青院的拱门,先是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地面,又望向书房门槛上坐着的人。
“阿屹。”
穆庚屹听到声音,立刻扔了手里拄着的长剑站起身来。“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伸手过去,穆庚屹上前两步扶住。阿阑松了手,由着穆庚屹接替自己做老夫人的拐杖。
一行三人入了书房,径直来到窗边的软榻处。
老夫人落座,拉着穆庚屹并排坐下。
阿阑去摆弄茶具,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说说,究竟怎么了?”
老夫人的语气总是让人有种莫名安定的感觉。
穆庚屹一身戾气收敛,声音低沉。“祖母,孙儿没事。”停顿了下接着说:“只是心中有股郁气...”
老夫人接过阿阑递来的茶杯,转手塞进穆庚屹手里。拍拍他的手背说道:“阿屹,我是你的祖母,有些事,你可以告诉祖母的。祖母没有别的本事,只不过比你多活了些年岁。你愁闷的事,祖母或许也经历过类似的。”
“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些。”
“虽说你是府内的顶梁,可你在祖母眼里,依旧是个孩子。说出来,不丢人。”
穆庚屹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人,心中有一处柔软下来。他捏紧茶杯边沿,猛地灌下一口。
不能沉溺,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交心出去。
他,不是穆老夫人的亲孙儿。
只要时刻认清这一点,日后被揭穿的时候,心才不会痛。
他抬头,扯了扯嘴角,薄唇翕动解释道:“是孙儿带回府的那个丫头找不见了,弄得全府上下乱七八糟。孙儿气恼她的不知恩,所以才会发脾气砍了树。”
穆老夫人定定的看了一会穆庚屹,才叹口气站起身。
“如果喜欢,直接纳了入房吧。”
望着阿阑扶着老夫人一同离开书房的背影,穆庚屹捏碎了茶杯。
老夫人最后的那句话,语气中带着无奈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