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答问题
沈地肤翻了个身,脚上好像踹到个什么东西。
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屋内漆黑一片,只能借着窗子透进的微弱光亮看清,床边倚靠着个人影。
意识瞬间回笼。
她好像,睡在了穆庚屹那煞神的房间、床榻上。
那这个人影是...
半扶着身子起来,浓烈的酒气冲击着鼻腔,让她意识到,这人喝酒了。
喝的,应该还不少。
一动不动的,是喝酒醉了吗?
沈地肤小心的掀开被子,伸出脚丫。脚上的袜子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这时候也没空去找。
脚丫刚刚触地,耳边立刻炸响一句:醒了。
按着床边的手指颤了颤,差点吓的骨折。
明知道偷摸溜走是不可能的了,沈地肤只能顺势坐在脚踏上,与对方并肩。
“嗯,醒了。睡在这,我可以解释的。我是因为太饿了,没力气寻找书房的位置,才想着...”
“你吃了我的东西。”
黑暗里,充满酒气的男声里,有着嘶哑低沉的磁性氤氲开来。
但是听在沈地肤的耳朵里,就差了点意思。她第一反应是害怕,甚至觉得后背的伤都开始疼了。
昨日这人披甲奋战,手上不知道挂了多少条人命,染了多少鲜血。他浑身的戾气像是刻在骨子里,让人胆寒。
沈地肤不着痕迹的向旁边挪了挪。
“吃了我的东西,回答我一个问题,合理吧。”
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沈地肤点头点头,再点头。“嗯嗯嗯,合理合理。”
穆庚屹抬手,仰头。
咕咚咚的酒水灌进喉咙,有几滴飞溅出来,落在沈地肤的脸颊上。
她没敢去擦,只眨巴着眼眸盯着对方,等待那个问题。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沈地肤侧头的脖颈都酸了,男人才慢悠悠开口。
“如果,你突然发觉,你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他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模样...又或者说,你才发现他的本来性情就是这样,只不过以前掩饰的好。你还会和他继续成为朋友吗?”
穆庚屹说完,突然转头,对上沈地肤的眼睛。
沈地肤的脸面向窗子,被月光照出柔和温润的一层玉面。眼眸里,似乎藏着星星般,闪闪烁烁的发光。
而沈地肤并没有察觉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吸引人,思考的时候还故意眨巴了两下眼。
她猜到穆庚屹的问题和昨日的夺位之战有关。也猜测,穆庚屹与三皇子南紫烨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否则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驾崩,新帝马上要登基,还有一堆处理反派的事要操办。穆庚屹还有时间躲在府里头喝酒大醉。
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危险,一句话说不好,脑袋可能不保。
沈地肤犹豫了片刻,才回答:“如果安叶突然性情大变,让我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她了。那我可能先会去弄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世上有很多不得已的情况,逼迫一些人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成为不想成为的样子。如果有苦衷,那我会原谅她,再给她一次机会。我会帮助她,让她度过难关。”
“但是如果安叶一开始在大街上卖身葬父的事是假的,为的就是诓骗我,获取更大的利益。那我可能会毫不留情的放弃这个好朋友,再不给她进一步欺骗伤害我的可能。”
沈地肤抿下嘴唇,停顿下,又说道:“还有一种。安叶卖身葬父是真的,她发现我好哄好骗,从我这里哄去了葬父的钱。那是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的欺骗我,危机的事情过后,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询问我怎么赎罪改正。我选择原谅她的欺骗,并且给她提供了改正的意见。她听了,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她不听,或者表面听了,背地里还是在做骗人的勾当...”
“其实,每个人都是多面性的。你选择和一个人成为朋友时,定然是这个人给了一样可以吸引你,让你信任的那面优点。”
“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的摩擦,成长的代价,对方当初吸引你的那面优点消失了。你如果怀疑,自己当初选择和他做朋友是不是错了。你更怀疑,现在他还适不适合做你的朋友。那不如,当作重新开始认识他。”
“在现在这个年龄,重新认识一位新的朋友。重新审视一下对方,可还有吸引你的优点?”
沈地肤说了很多,句句发自真心。
今日喝醉的穆庚屹已经表现的很平易近人,她要抓住机会套近乎,争取以后在将军府内能站着做人。
对方借着酒劲发问,她就借着真心靠近。
穆庚屹盯了她很久很久,像是要将她刻进眼睛里一般。他扔了酒壶,如铁钳般的大手捏住沈地肤的肩膀。
他问:“如果我现在还未发现对方新的优点,对方遇到困难,我帮是不帮?”
沈地肤嘶了一声。“那就要问问你的心了。如果不帮,你心里不会难过后悔,就可以不帮。”
面前的男人目光游移了两圈,突然变得明朗坚定。
忽的站起身,踢开脚边的酒壶,大步走向房门。
房门被拉开,更多的月光倾泄进来。
圆肚子的酒壶转着圈,酒水咕咚咕咚的流淌出来,与地面的月光交汇。
坐在脚踏上的沈地肤认真的盯着那汪酒水,喃喃自语:“当初河边你帮我一次,这次,算我还你了。”
“两不,相欠。”
与将军府的安静祥和的氛围相比,外头可以说是人仰马翻。
今日的朝会上,三皇子南紫烨出面主持。
说到驾崩皇帝的丧仪一事,大臣们哭的一个比一个起劲。等谈到与造反的大皇子一党相关的人员时,又一个比一个安静。
再到后来谈到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继位事宜,那些人又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声声高亢。
皇帝驾崩没有留下传位诏书,大皇子自刎,二皇子失踪。三皇子虽说才德双全,却不能越过兄长,擅自称帝。
叽叽歪歪一整日,谈的都是如何寻回二皇子,长幼有序之类的废话。
大臣中最有声望的右相苏明,只一句话:都是南家血脉,谁继位都一样。
南紫烨急得团团转,希望穆庚屹回皇宫给自己撑腰。派人到将军府传话,说穆庚屹的长枪落在宫内了,让他回皇宫去拿。
穆庚屹也是简单一句话:不要了,送殿下了。
崇德殿内灯火通明,南紫烨眉头拧了一整天,此刻侧坐在软榻上,单手捏着太阳穴。
“都说事事要顺应天命。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却还是差最重要的一步。”
“你说,本宫是不是没那个福分,不配那个高位?”
阳厘膝盖一弯,噗通跪下。“殿下,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自作主张,陛下定会写下亲笔传位诏书的。”
这时殿门口的内侍监急急开口阻拦着什么人,说着:不可擅闯啊,殿下在里休息...
南紫烨与阳厘齐齐转头望去。
红色的高高门槛处,迈进一只黑靴。
穆庚屹右手垂在身侧,左手背于身后。刚迈进一只脚就开口道:“既然知道是你坏了大事,犯了大罪,就该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