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家向许伯钊禀报的声音本来也不大，但是这一句话，在此时有如惊雷一般，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原本嘈杂的许家大堂上，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没等许伯钊问什么，那管家又急急地说道：

    “我家夫人本来想用公鸡替代拜堂，是大人坚决不同意，说这样太轻慢许家大小姐，所以命小人先来告罪，稍后大人亲自前来和亲家商量改期。”

    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躬就拜了下去。

    许伯钊虽然又惊又怒，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好忍着气说：

    “管家请起，此事到底是怎么说的，还请管家到书房，细细告知许某。”

    大堂内的众多宾客，这时像才醒过来一样，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

    “听说新娘子八字硬，克亲的，没想到看来倒是真的……”

    “就是就是，前一阵子不是都还在传说这事吗……说是连亲戚家都克的。”

    “也不见得，俗话说，临时做亲，卵子抽筋，是新郎官自己太亢奋乐抽风了吧。”有一个猥琐的就别有见解。

    “要我说呢，林家就不该贪图女家的嫁妆厚，这下好了，连自己儿子的命都填上了。”这个明显是眼红已久的。

    “那这么个样子，就算新郎醒了，这亲他是娶呀，还是不娶呀？”

    “……”

    后面的议论许伯钊都来不及听到，他正急急地拉着管家往书房方向去。

    伍骞越脸黑得像锅底，一甩袖子也跟上去了。

    许平想跟过去，却被他大哥许直拉住，要他留在大厅安抚来宾，自己去安排管事尽量封锁消息，既不能外传，也先别让后堂女眷那边知道。

    但是在书房内，许伯钊反复问那管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一口咬定说他们家少爷，本来都换好新衣服了，才跨出房门，就一头栽到地上昏迷恋不醒了，大夫都来了两三拨，扎针灌药拔火罐都试了，却全无效果，少爷依然没有反应。

    “几时的事？”伍骞越沉声问道。

    “就是今早。”

    伍骞越声音更冷了：“那为何现在才来说？”

    许伯钊一想也是，既使有什么突发急病，半天了都没醒过来，怎么地也该悄悄打发人来和女家说一声，商量对策，怎么拖到这会儿，客人都觉出不对劲了才来。

    “公子怎么喊也喊不醒，夫人一急就晕了过去，大少爷又在两日前赶回老家处理急事，家里只有林大人了，他又要找大夫，又要商量对策，所以……就一时，顾、顾不上……”

    林管家口里辩解，却在伍骞越冰冷的眼神下，越说越没底气。

    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人命抢救的事，从早上闹到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应该也有客人到男方家里去了，怎么会没有半点风声传过来？

    只有一种可能，林家早就封锁了现场和消息，然后用某种借口哄住了那边的宾客。

    “我们去林府。”伍骞越想都不想就起身向外走去。

    许伯钊反应过来，也说：“没错，这事不对头。”

    如果真如管家所说，之前是事发突然，顾不上，那么等到缓过气来想起要通知许家，不是应该立即请许家过去看看新女婿，一起商量怎么救治吗？

    怎么还说大人自己要过来解释？

    林管家连忙赶上来劝阻：“许员外，许员外，您先息怒，我们大人，他，他很快就要过来的了。”

    许伯钊头都不回，一边走一边说：“那也是我的女婿，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应该一早来通知我吗？那我就自己去看看他！”

    许直和许平两史弟，尽管强作欢颜，在大厅安抚着来宾，努力不让消息传进后院，但是这种努力显然是徒劳的。

    许令姿坐在闺房里，看着大伯母她们进进出出的，神色慌乱，但一碰上她的眼神就露出笑来说“没事”，就已经猜到，必定有事了。

    而且看起来，有事的，只能是她了。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不知从什么时刻起，之前那种热热闹闹的嘈杂声已经消失了，屋里静得有种空洞感，让人心底发慌。

    莫不是，自己今天嫁不成了？

    她拉住了田氏，小声说：“姨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给我一个准信吧，如果与我无关，怕什么跟我说，如果与我有关，你舍得我最后一个知道？”

    田氏犹豫了片刻，见庄小姐和谢小姐都已自觉地避到了外间，才凑到她耳边说：

    “不知为什么传说林家公子急病昏迷，老爷已经去看了，你先不要急。”

    急病昏迷？迎亲当天急病昏迷？

    她茫然地看向田氏。

    田氏眼神闪烁，不知从何安慰，那个一直以来的传说此时又盘旋在她心头。

    她进来时已经知道，外面客人都在议论了，说这新娘子的八字是真的硬，连新郎官都没放过……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庄小姐和谢小姐为什么还在这里呀?”

    门帘掀开处，来人竟是许芳姿，大家不由得愣住了。

    许芳姿的身后，秦氏和三房婶娘喘着气追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许芳姿已经一脸得意地对着许令姿说：

    “姐姐还在等着林家的花轿么？可惜啊，那人不会来了。”

    许令姿嚯地从床沿上站起身，冷冷盯着许芳姿。

    许芳姿平日是怕许令姿这种眼神的，但今日她却有恃无恐，反而笑了一声，说：

    “姐姐头上这凤冠可真漂亮啊，看起来很沉的样子，你戴了这半天脖子不累吗？”

    “许芳姿，你在搞什么鬼？你为什么自己回来了？”秦氏终于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地喝问。

    许芳姿不在乎地瞟了她一眼：“太太不是派了心腹人去管教我吗？与其问我，不如去问她呗。”

    她不再理会秦氏，而是转头对许令姿说：“文佐哥哥不会娶你的，我们已经在菩萨座前山盟海誓，他说了，此生他只有我一个。”

    “你在说什么？你荒唐……”秦氏气得唇都在抖，三房婶娘更是完全看呆了，根本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许芳姿却是有备而来一般，慢悠悠地说：

    “太太气得可真没道理，你们为了个外人，把我关到庙里去，就不荒唐了？文佐哥哥就是要替我出这口气，才一直哄着你们，等着嫁妆过了门，客人到齐了，才来当众抛弃这个克父克母的赔钱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