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帝京

第26章 易嫁

    伍骞越这边在慢慢开导令姿,潮州那边,却是时间不等人了。

    许家和林家的彩棚和灯饰都没有取下,相反,两家虽然因为婚礼未能按期举行向亲友们致歉,但同时也宣布了,林家公子并无大碍,两家约定三日后吉时迎娶,请大家到时务必来喝杯喜酒。

    不过纸包不住火,潮州城里差不多的人家都在传,听说是因为许家那位大小姐的八字太凶猛,林家公子顶不住,才会在迎亲日无故昏迷。林家想退亲,许家不情愿,林家又贪图许家嫁资丰厚,所以两家后来退而求其次,改成了许家二小姐替堂姐出嫁。

    还有另一种自称是知道内幕的人就说,其实是林家公子当天根本没有犯病,只是林府嫌弃许家大小姐的八字,所以故意编出新郎昏迷不醒的谎话,目的就是不要娶那克父母的孤女,而要换成许伯钊的亲生女儿。

    这两种传言传得太猛了,所以许家有看不过眼的亲友就出来说话了,说这些都是一派胡言,许家和伍家有约在先,大小姐的婚事必须由伍舅爷作主,所以和林府谈婚论嫁的,从一开始就是许家的二小姐许芳姿。

    为了让这种说法听起来更可信,传话人还说,听说是许二小姐脾气太急躁,所以才在婚前送她去家庙磨磨性子,这也就造成了有些人误会,以为许配的是许家大小姐令姿,其实不是的。

    不管怎么样,三天后,林许两家热热闹闹地把婚事办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许大太太那天听说女婿急病,心急之下中风晕倒,现在正在静养,不能出席婚礼。

    基于秦氏在许家一向是个摆设,她病倒了对婚礼的影响倒也有限。

    另外就是嫁妆的事,两家有点意见不合。

    按林夫人的意思,许令姿的嫁妆就不要退了,反正两个都是许家的女儿,陪嫁自然是一样的,就不用换来换去这么麻烦了。

    其实是她内心很中意这份嫁妆,生怕许家换过来的不如这个。

    许芳姿向她爹也是这么要求的,因为她听姨娘说过,爹爹的家产,划了一半给她那个死鬼二叔,都写进了许令姿的嫁妆里。

    所以她觉得最好的就是,以时间急她的嫁妆来不及办为由,直接把令姿的这份嫁妆说成是她的。

    但是许伯钊坚决不同意,说令姿的东西一件不少都要送去泉州还给她的,林府一定要想要的话,他愿意折成银子来赎。

    林知府知道许家心里有气,不敢让夫人做得太过分,终于答应交还令姿的四十八抬嫁妆。

    但是又说,此刻往回抬东西也是笑话,不如等许芳姿回门后,再悄悄地分批送回,比较不打眼。

    只是许家对外宣称亲事的主角一直就是许芳姿,所以也不能公然再送一次嫁妆,只好先写了嫁妆本子,后面再慢慢悄悄补送,许芳姿不高兴也没有办法。

    不过此时许芳姿还在兴奋中,倒没有死缠着嫁妆的事不放。

    曾经她以为,能嫁入谢家庄家那样的门户,哪怕是旁枝,也已经是人生的顶峰了,没想到,原来命运要赐给她的,比这还要更好。

    嫁给林文佐的幸福之处,是这桩婚姻通向了她梦寐以求的上等门户,从此城里那些高贵的太太小姐们都要看她的脸色。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原本是许令姿的,是她曾经只能眼睁睁看着并艳羡的。

    想当初,她刚从吴嫂口中听到令姿订亲的消息,那种尖锐的刺痛感和弥漫的酸辣之感,瞬间充满了她的鼻腔和眼睛,她还说不出什么话来,视线就被泪水模糊了。

    凭什么?凭什么许令姿就可以比她命好?

    只是没想到上天如此恩宠她,林文佐就在那样一个阳光午后,带着一脸惊喜的微笑,突然闯入了她的视野,并从此进入了她的生活。

    只有这个人,那么无条件地相信她,爱她,宠她,听她倾诉,为她拭泪,对她说幼稚又热烈的情话,说他愿意带着她私奔到天涯海角也不怕。

    他还冒着父母的指责和许家的怒火,配合她当众狠狠地打了许令姿的脸。

    而且,就在她以为只能硬着头皮私奔的时候,林府的大门突然对她打开了。

    她将在众多来宾的祝福中,在整个潮州闺阁小姐们艳羡的目光中,堂堂正正地嫁进林府去当少奶奶。

    而许令姿,只能灰溜溜地滚回泉州去!

    许芳姿觉得她的幸福,在这一瞬到达了人生的顶点。

    为了和这华丽的婚姻相配,她应该有同样华美的嫁衣和头面。

    可惜她此刻没有,她的亲事还没定下,嫁妆也只办了那些大件的家什。

    许令姿的嫁衣请绣娘帮着,也要花了两个月之久才做好,而且离开许家时就穿在身上带走了,现在许芳姿的嫁衣,只好把本地最好的绣花社找来,拿她们现成的成衣来改。

    至于首饰,一般嫁女人家,谁不是提前几个月叫了银匠来家里打造,又不比令姿,舅舅家里现成开着银楼,所以许家现在也是只能去买现成的。

    许芳姿心有不甘,想到许令姿出嫁那天的那套蓝宝石头面,听说她并没有带走,那就是由田姨娘收着了,于是她就拉着丁氏去找田姨娘要。

    丁氏拿刻薄话挤兑田氏,田氏也不跟她计较,只是问许芳姿:“你姐姐当日戴着这顶凤冠,可是婚事不顺的,你就不嫌晦气?”

    许芳姿一心只想要得这副头面,哪里还考虑那么多,连连拍着胸口说自己不嫌弃。

    田氏见状冷笑一声,进屋半天,捧了一个红木盒子出来,从里面果然捧出那顶金光耀目蓝宝闪烁的凤冠来。

    许芳姿大喜,正要伸手,不防田氏从袖里掏出一柄锤子,一连几锤砸下去,把那凤冠砸得歪瘪变形,蓝宝也碎了一地。

    赤金本来就不是坚硬之物,宝石虽然坚硬,质地却极脆,所以田氏含愤几锤之下,竟是生生地把它毁了。

    “你,你做什么,你怎么敢?”许芳姿又是气急,又是心痛,立刻出口呵斥田氏。

    “今日我才替令姿出了一口恶气!”

    田氏硬梆梆地说,把手里的铁锤往地上一丢,又说:

    “姑娘有什么不满,只管去找老爷哭去,我可没听说抢了人家的婚事,还有脸要抢人家嫁妆头面的。”

    丁姨娘就冲田氏撒起泼来,田氏一把推开她,径直出门扬长而去。

    许芳姿不甘心,想起当日令姿身上,还戴着配套的各种钗环项圈和手镯的,就去那盒里找。

    谁知那些首饰确实还在盒里,却已经被田氏事先全砸坏了,想来是专门留着这顶凤冠,来向她娘俩示威的。

    她羞恼之下,大哭大闹起来,把许伯钊都给招惹过来了。

    丁氏以为这回又要挨骂受罚了,谁知许伯钊看了半天,只是长叹了一声:“你们也消停些吧,只怕报应的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