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过道中，白色墙壁上的石块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起伏，格朗惊诧地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变化成了另一幅款式。

    卡尔顿放慢脚步与格朗并行，将手提箱换了一个手提着，侧头打量着格朗身上的衣服：“不用紧张，新衣服款式不错。”

    “这……”

    “你现在的权限是0，可以理解为实习生，根据规定我能够跟你透露的信息极为有限。”

    格朗解开衣领的扣子，耸了耸肩膀：“你们还有权限这种规定？听上去就像一个等级森严的秘密机关。”

    “秘密机关的名字是“太古屋”，这里是席兹大陆的分支之一巴别塔，”卡尔顿眨了眨眼睛，顺着格朗的话头说着，“权限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对成员最大的保护。”

    “听上去可太糟了，这种强调等级的组织让我想起看的一部小说里面的一个人物。”

    “我闲暇时也有看看书籍的习惯，不过应该没有看过这种小说。”

    “他喜欢以这是必要的牺牲作为理由毫不犹豫地卖掉部下，以此来取得胜利。”

    “格朗你对我们的第一印象是这样吗？”卡尔顿忍俊不禁，轻笑出声，“让我想想，你知道“巴别塔”代表的含义吗？”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光门，格朗跟着卡尔顿加快了脚步，他解开衣领最上方的纽扣，活动了下脖子：“是变乱的高塔，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卡尔顿的脚步停在光门前，他转过身子打量着青年，湖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我第一次觉得“混沌预言”也有靠谱的时候了。”

    话音未落，卡尔顿像是收到了什么讯息，无奈地朝格朗耸了耸肩，伸出手在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后转身踏入门中。

    格朗越过光门，来到一个庞大的圆厅，柔和的光芒充斥着周围，通过透明的地板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齿轮互相耦合转动，两根巨大的指针正在有节奏地转动。

    抬头看去，一圈又一圈阶梯绕着墙壁蔓延而上，中间只能看到一个若有若无的白点。格朗后退几步，层叠的阶梯也随之变化，就像一个眼睛在注视着他。

    朦胧之间，似乎有着泪水从上方滴落，湿热的感觉包裹着格朗，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只是这怀抱的爱意属实有些厚重，窒息感从鼻腔尽头传来。

    不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是个孤儿，只有本森老爷子收养自己！

    格朗悚然一惊，冰凉的感觉从脑后流向背脊。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卡尔顿正轻轻晃着自己。

    “没事吧？我没有想到你的灵觉能这么敏锐，”卡尔顿满脸担忧地看向格朗，眼里一片歉意。

    像是溺水获救一样，格朗扶着双膝大口地呼吸着，眼里惊魂未定。

    然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有力，渐渐地与地板下传来的节奏重合，他慌忙抬起头看向卡尔顿。

    “申请紧急权限，立即开启临时传送渠道！”

    卡尔顿搀起格朗，急促地发起联络，耳后浮现了一闪一闪的术式。

    随着一阵拉扯感传来，格朗浑身一轻。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和卡尔顿来到了一处装潢考究的房间中，通过华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巴别塔的白影正刺向厚厚的云层。

    “这可真是……，”不知何时卡尔顿端过来一杯茶水，“我得向你道歉，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格朗接过杯子小口啜饮着，打量着屋内的环境，清新的香气混合着焦糖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鼻腔。

    他坐在沙发上，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还……还好吧，这里又是哪里？”

    “巴别塔作为总部有着诸多不便，所以大多数外勤小队便在塔延伸出的空间中建立了自己的据点。”

    卡尔顿俯身在一旁堆满文件的桌子上翻找着什么。

    “我们是伯劳小队，你先稍微休息一下，我去准备一些相关的材料。”

    格朗随手将空杯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好奇地打量着桌面上几本书的封面。

    “教会们与新兴科学”、“被阿特拉斯挡住的真实星空”、“简论虚空潮汐对世界的影响”、“超凡力量在不同时代的名字”……

    “啊，是这个，”卡尔顿举起一叠文件打量着，递给格朗，“这段时间真是忙坏我这把老骨头了。”

    老人家小幅度活动着自己的身子，身体不断传来嘎巴嘎巴的声音。

    格朗听着卡尔顿身上传来的动静，眼神颇有些惊悚：“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是的，是的，在允许的权限内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格朗，请将你的问题都提出来，刚好借着这次机会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们小队的人手一直不够，最近新人申请权限下来之后便找上了你，根据预言你与我们的相性是最合适的。”

    “真的有预言这种东西吗？我一直以为那是教会忽悠人们的话术。”

    “首先我得说明巴别塔的预言与那些教会的预言是两种概念；其次，预言这种东西反正不要钱，信了也没有多大损失是不是？”

    卡尔顿的话语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格朗迅速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接过老人递来的造型奇怪的笔签上名字。

    “你们就靠书面文件来约束成员吗？”格朗将文件递给老人，好奇地打量着手里奇形怪状的笔。

    卡尔顿看着格朗变着花样转着笔玩，眼角带着阵阵笑意。

    “不全是，我们还靠人性、公德心、“契定之笔”、丰厚的后勤保障制度和冷酷高效的清理制度来约束成员。”

    格朗脸一僵，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笔放回桌上。

    “那我们目前的工作是什么？荡妖除魔？拯救世界？或者是做一些官方不方便做的脏活之类的？”

    “哈哈哈哈哈，格朗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卡尔顿被格朗的话逗笑了，“看起来你是个具备英雄主义浪漫气质的人呢。”

    “荡妖除魔只是我们的附带工作，世界不需要我们拯救，我们只需要拯救自己。”

    屋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形硕大的小巨人费劲地挤了进来。

    卡尔顿整理了下衣服，向格朗介绍道：“马斯，我们大家都爱的后勤部副部长。”

    “等会来你这喝茶，”来者小心地伸手捻起文件，朝卡尔顿点头致意后转身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格朗的肩膀，“你好，格朗。”

    格朗仰头望着马斯庞大的身子，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出一大片，笼罩住了满脸惊讶的青年。

    “你好，马斯先生。”

    卡尔顿打了个响指，神色轻松：“格朗，不用紧张，马斯是个很温柔的人，跟着他去走一下后面的程序，我为你们准备好茶水。”

    马斯走到门边轻轻拨弄着门把，扭着身子向不远处的青年招着手。

    格朗见况上前几步拧开门把，却被马斯柔和地推到一边：“不行的，你还不知道伯劳小队的装备库在哪呢。”

    好半天，马斯终于拉开了门，费劲地挤了进去。

    “带上门，格朗。”

    “好的，卡尔顿。”

    合上屋门，格朗来到了一处有着许多器械的庞大房间，马斯正盘腿坐在不远处，手指灵活地在一副巨大的光幕上敲击着。

    格朗缓步走到马斯侧边，扭头打量着远处不断自动运行似乎在生产着什么的机械。

    突然，好像是马斯下达了什么命令，几个机械伸出泛着蓝光的探针，开始在地面上刻画起一座法阵。

    马斯随手将光幕拨到一边，抱着双臂向格朗身后扬了扬下巴。

    格朗后退几步，坐在不知何时出现的椅子上面，然而屁股刚坐好，椅子腿便骤然拔高延长了一段，他反应迅速地把住扶手，稳住晃动的身形。

    马斯促狭地眨了眨眼：“你之前有经历过超凡启蒙或者训练什么的吗？格朗。”

    “没有，”格朗翻了个白眼，“倒是被超凡力量殴打过。”

    “地在水里，水在空气里，空气在以太里，以太在宇宙里。”

    “虚空潮汐的峰潮就像一把梳子从世间筛过，淹没了弱者，并将强者推往后方。”

    “强者逾强，弱者逾弱，”马斯声音沉闷，点点辉光从他身上逸散，向地上快要完成的法阵涌去，“凡是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是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在潮汐冲刷之下，纯粹的源初以太开始显现，然而平庸之辈究其一生也难以真正接触到，唯有适者才能越过虚空潮汐，触碰到大源。”

    “最初的阶段被称之为无源之尘，是少年嬉戏时偶然唤起的轻风，也是老人惧怕寒冷时招来的焰火。他们被称为以太的升华者。”

    “把握住第一次接触到大源的机会，为自己定下锚点，不断前进，将自己的力量扩散，扩散，直至变为丰饶又美丽的白银之海。远航者们，扬起风帆！”

    “不要满足于此，我们要更多，抬起头看看吧，那是星星的光辉。多少逐光者们日日夜夜奔腾不休，只为将那一缕光芒拥入怀中。”

    “星辉之光，是强者的荣耀光芒，也是弱者的向往之物，更是源初以太的逸散出的薄纱。掀开它，便能接触到无数生灵渴求之物——源初以太，本源者，在它的深处留下你的名号吧！”

    “您的名号传遍世间，或用来祝福友人，或用来诅咒仇敌。传说、史诗，种种事迹组成了你的冠冕，戴冠者啊，请端坐在星空之中吧，脆弱的世界不能承受您如同神明般的伟力。”

    “有的人或许要经历大起大落，或许要有偶尔的奇妙巧合才能成功启蒙超凡力量。但是我们会为你提供安全、正规、可靠、没有副作用的超凡启蒙。”

    “去吧，法阵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马斯的话语，繁复精美的法阵条纹开始流动着如同水银的光芒。

    格朗的椅子缓缓降低，他走向法阵之中，灼热的光流缓缓包裹住身子，烫烫的就像是在泡温泉一样。

    舒了一口气，青年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