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小五把西门大庆的头颅插在一根树枝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天气也变得越来越热，而后面的队伍越来越长，少说已经上千人了。

    一行人又缓缓地往北走了几十里，路上又遇见了不少溃兵，多数的士兵了解了柴小五的计划后，都选择加入了北上的队伍。作为职业士兵，谁发军饷都一样，主要管吃管饱有钱发，谁做皇帝都一样。赤魂军吃了败仗，军团长也被杀了，赤魂军算是彻底解散了，回去也不见得能吃到好果子，还不如趁机降了，到时候大不了再见机行事吧。毕竟打的是内战，双方士兵在情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各为其主罢了。

    只有少数几个军团的老兵，看到军团长的头颅被插在棍子上，流着泪跪倒在地，对着西门大庆的头颅拜了几拜后，孤独地继续往南而去。

    柴小五又累又饿，可是往北的道路却似乎仍然遥遥无期，于是开始为这个决定后悔起来，感觉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继续走回去了。

    正在这时，耳边又出现了骑兵的马蹄声。只不过，昨晚听到的时候是绝望，而只是过了一个晚上，这轰鸣的马蹄声，却让柴小五感到了希望。

    骑兵队先是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也许他们也没搞明白，明明是逃亡的队伍，却朝着自己走来。终于，骑兵队也许确认没有危险了。因为柴小五这边的士兵没有任何备战的动作，一群人只是默默地继续前进着。

    骑兵队飞快地到达了队伍的最前面。柴小五这才看见，为首的骑兵队长竟然是一个女子，古铜色的盔甲在阳光下发着金光。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女子能同时身兼骑士的英姿和女子的柔美，不禁看呆了。

    柯楠音勒住了自己的爱骑，追赶了一夜，但脸上却丝毫没有倦意。她发现了柴小五的手上的头颅，问道：“你手上拿着的。是谁?”

    柴小五缓过神来。“这是赤魂军团的军团长，西门大庆！我杀了他。”柴小五故意把“我”加了重音。

    柯楠音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闻名天下的西门大庆，在路上碰到了好几队被打散的追兵，都是因为遇见了西门大庆，而遭到了损失。根据情报，西门大庆已经接近了地玄上境，想不到却被这个小兵给杀死了。

    “那你拿着西门大庆的人头，准备去哪里？”

    “我们打算投奔北军。北牧军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很好，你很识时务。你叫什么名字？”

    柴小五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夸奖。

    “小五，柴小五。”柴小五一阵眩晕，脑子突然短路，问道：“敢问女将军芳名？”

    这时一个黑骑兵怒道：“姑娘的芳名岂是你能打听的？”

    柴小五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躬身致歉。

    柯楠音制止了手下，对一个骑士道：“你回去通知宇将军，让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事。然后命人送些食物和水来，这些人走了一夜，应该都饿坏了。”

    柴小五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这位女将军如此细致入微，连这些都考虑到了。

    柴小五哪怕只是再跟她说几句，心里也是无比的欢快，看到柯楠音要走，慌忙道：“那西门大庆的人头怎么办？”

    柯楠音正欲离去，看了看柴小五手中的头颅，说道：“这西门大庆到底也算个人物，你们找个地方把他的头埋了吧。我已经命人通知沿路的追兵了。这一路上不会有人再来袭击你们，这东西你们也用不着了。”

    说完，给了柴小五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踢了踢马鞍，准备继续往南追击。

    柴小五不再说什么了，只得让开道路。

    柯楠音骑了一段，又骑了回来，对着柴小五道：“对了，我姓柯！”

    说罢，便又扬长而去。

    柴小五感觉自己的魂也跟着走了。

    众人找了个土坡把西门大庆的头给埋了，不知道谁找块门头，写了西门大庆之墓，算是给曾经的军团长入土为安了。

    柴小五虽然亲手杀了西门大庆，毕竟还是有点后怕。

    “西门将军，今天我杀了你，实在是无奈而为。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咱们计较。往后，我们要是能侥幸存活，再拿好酒好菜来祭奠您！”

    柴小五又拜了两拜，然后下了山坡。

    他看到一路上的士兵络绎不绝地往北走着。但是，所有路过的军团士兵，都侧过脸，静静地看着山坡上的新坟。

    一个传奇的王牌军团就此落幕。

    ***

    直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

    骑马的是宇文煦的参谋官莫然。赤魂军团战败的消息是在中午左右到达颍州城的，皇甫晔听说西门大庆被自己的手下陷害而命丧上野渡，顿时一口气没顺过来，直接病倒了。现在颍州的最高指挥官由宇文煦代领。

    宇文煦命自己的亲信莫然带着皇甫晔的亲笔信前往东路军找武青松。

    西路军失败后，东部军继续分兵已经没有意义，虽然赤魂军团几乎已经是全军覆没。但是，北牧大军主力尚在，在兵力上仍然有绝对有优势。

    莫然想起了军事回忆上，宇文煦提出的左勾拳计划，他在回去的路上曾问过宇文煦：“为什么四大军团要一起上，按照我军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分头出去啊！”

    宇文煦只是笑笑回答道：“蛋糕只有这么一块，却要让四个人来吃？你认为皇甫晔该怎么分？”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有意卖个人情给皇甫晔，好让他的两个嫡系夺到头功?“莫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甫晔的权势已经只手遮天，再让皇甫系的军团长得到剿灭叛军的首功，近卫派系真的只能靠边站了。

    那时，宇文煦却意味深长地回答道：“这头功也不是那么好抢的，这要看这西门大庆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现在想来，原来那时宇文煦就已经料到了赤魂军团的惨败。虽然莫然对军团长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么军团长是怎么知道的？

    赤魂军团的行进路线是机密，别说是颍州城内，就算是军团高层知道赤魂军计划的也只是少数几位，连莫然都不知道赤魂军发起总攻的时间。敌人即便是把细作安插到了颍州城，也绝对探查不到西门大庆偷袭的时间啊！

    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了。

    敌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似的，在前一天，包括十七军团在内的主力，明明都还在东线与东路军对峙。结果一晚上，强行军跑了一百里，刚好在赤魂军偷袭的晚上设下了埋伏。

    这也太神了！

    莫然在战后请教了宇文煦，结果宇文煦暧昧不明地回答道：“别人能不能猜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是他，也许能猜到。”

    从宇文煦的话里，莫然读到了两个信息，在敌方的阵营中，肯定有一位很高明的人。而且这个人，宇文煦认识。

    莫然到达东路军大营的时候，发现云川和紫霜两大军团都已经列队完毕，似乎正要出发。莫然找到了武青松和潘连进的营帐，禀报道：武将军，在下奉皇甫将军的命令，请两位将军速速回防颍州？

    武青松狐疑地看着他，想起了他应该是宇文煦的随从，便不耐烦地回答道：“回去？现在？你知不知道敌人现在军营里只有两个军团，还有一个是丙级军团。现在进攻，不用费一顿饭的功夫我就能解决了他们。”

    “知道，因为十七军团在西路！”莫然卖了一个关子。

    武青松是在早上得到了地方大营防守空虚的情报。按照时间计算，赤魂军应该是得手了，敌军西路军肯定遭受了重大伤亡，这才造成了敌军主力匆匆回撤。可令人费解的是，敌人为什么还留下了两块鱼腩在东路。这不是明显送上口的肥肉吗？

    武青松调查了一早上，终于确定敌人的确没有后手，到手的买卖怎么能不吃呢？于是和潘连进点起兵马，准备强攻敌方大营。

    刚好，莫然带来了十七军团的消息。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赤魂军吃掉了他的西路军，他自然要后撤。我现在就消灭了这东路的两个军团，明天就能杀到望雪城下和西门大庆会合。”

    莫然心里冷笑了一声，回答道：“武将军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赤魂军团已经全军覆没了。此刻敌军正沿着大道，朝我颍州杀来。”莫然故意把一句话分开来说，就是想看看皇甫系的笑话。

    莫然的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丢进了大营，营帐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莫然心里不禁暗暗高兴。平日里，皇甫系的将领们仗着自己势力庞大，总是压着近卫系等其他派系，现在是看皇甫笑话的时候了。

    武青松脸一沉，黑着脸道：“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皇甫将军知道将军可能会不相信，特意命我带来他的亲笔手谕。”莫然这时才拿出了皇甫晔的亲笔书信。

    武青松半信半疑打开书信，果然是恩师的字迹，赤魂军真的没了，连西门大庆都丢了脑袋，武青松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突然，武青松心一横，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先灭了对方的两个军团再说，为赤魂军团报仇！”

    众武将听了，无不高声附和。

    莫然看到了营帐中的气氛，知道自己这么做难免会吃瘪，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武将军，皇甫将军的命令是让武将军速回颍州。”

    武青松平时不轻易动怒，此番也是忍无可忍，怒喝道：“此刻敌人的一支偏师就在眼前，此时不灭，难道要放虎归山，等着到时他来打我们吗？你回去告诉恩师，说我灭了这两个军团就回来！”

    莫然知道，要是再勉强劝阻已经没有用，既然命令已经带到，武青松要不要照着办已经不是一个小小随从官能左右的，便作了个揖，正欲起身告辞时，潘连进伸出了手，走上前道：“等等。”

    潘连进凑到武青松面前道：“武兄，此刻敌人击败了赤魂军，气势正旺，现已逼近颍州。如果我军轻易能击败敌军后再回防，自然是功劳一件。但万一要是攻击不成而被耽搁，颍州城被破，那你我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武青松自然知道这层道理，之所以要坚持击败敌军再回去，实在是因为这一次皇甫系损兵折将，如果再不拿一场胜利回去，以后说话的分量便会打折扣。

    但是既然潘连进已经提了出来，武青松也不好意思再起争执。这要是搁以前，作为大内系的潘连进肯定不敢插嘴阻拦。

    果然是树倒猢狲散，皇甫系刚吃了败仗，就有人敢指手画脚了。

    武青松叹了一口气。“也罢，今日先饶了他们，日后再找他们算账。咱们回颍州吧。”

    番外：

    2001年

    一个小孩正缠着一位中年男子，说道：“爸爸，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厉害？”

    父亲好奇地推了推眼睛，说道：“好啊！啦吧。”

    父亲作势做好了守势，等着小男孩来攻。男孩右手用力挥出一拳，爸爸用掌心牢牢地抓住小男孩的手。男孩涨红了脸，继续加力。爸爸开心地喊道：“不错，再用力！”说着，用两只顶住了男孩，生怕他用力太猛而跌倒。

    男孩忽然伸出左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挥出了一拳。爸爸咦了一下，想不到儿子还会变招，胸口被儿子的小手撸了一拳，作势倒在了地上。笑着道：“啊呀，被你偷袭了！”

    男孩得意地笑着道“爸爸，这叫左勾拳？”

    父亲吃惊地看着儿子，问道：“哪里学来的？你最近都看了什么书了？”

    男孩从背后拿出一本《海湾战争》的书。“就是这个！1991年海湾战争，美军第七军发动左勾拳行动，一举击败伊拉克。”

    父亲笑着摸着男孩的头道：“你这个小东西，就爱看这稀奇古怪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