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姑
一处偏远的村庄
一个妇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地上横着两具尸体,少年手持利剑背对着她。
鲜血“滴答”“滴答”地从剑尖流下。
少顷,少年从屋里领出一个孩子,孩子的眼睛被布蒙住了。他将他带到妇人面前。
此时的妇人已经吓得跌倒在地,身子本能地向后退着。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眼睛里的恐惧与不安不言而喻。
“来人呐,来……人呐,杀……人……,杀人……了……”
妇人的呼救声卡在喉咙,她只能看着他一步步往后退,而他却是一步一步地紧逼。
她意识到自己要跑了。
于是,妇女手脚并用,转身迫不及待地向前爬去。
可下一刻出现在跟前的唐穆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妇女瑟瑟发抖,她看着眼前的这双脚,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他:“你……想……怎么……”
“啊——”
她话还没说完,嘴里的鲜血迸出,溅在了小男孩的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天际。
他把她的舌头割了!!!
紧接着唐穆不紧不慢地将小男孩拉到妇人面前,说道:“把他给我养大。”
下一秒他突然凑近妇女,少年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不听话的话,你知道后果?”
妇女几乎出于本能地点头。
他又贴进小男孩的耳边:“要乖哦,哥哥会回来看你的。”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放开了拉着小男孩的手,手持血剑走出了这个村子……
下山来的好运气并没有一直伴随着林幕。
这不,好巧不巧,赶上了眼前的这场瘟疫。
与铁匠村相距不远的白村就遇上了疫灾。
林幕站在白村门口,村民们都三三两两或坐或躺在地,哀嚎声不绝如耳。
还是绕道走吧,这可不是想帮忙就帮得上的。
林幕刚打算离开时,突然想到下山时慧敏师姐给了她一些防疫的药,说是怕以防万一,没准还真能派上用场。
试试吧,我留着也是浪费。
想着,林幕从衣角撕下一块布,蒙住口鼻进了村子。
林幕左右看着这些病人,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写着“悲戚”以及仍然渴望活着的愿望。
“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
林幕不禁想到临死前的姐姐,满身是血,笑着抚摸着她的面庞。姐姐也是想活下去的吧……
走着走着,林幕看到一个人跪在地上给村民喂药。
她应该是医师吧。把药给她就行了。
“那个,姐姐。”林幕来到那人面前。
施药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林幕,又继续给村民喂药。
“叫什么姐姐,我有你老吗?”
……
“那妹妹,”
“妹妹也是你叫的?”
……
林幕用手背贴了贴额,索性什么也不叫了。
“那个,我是来送药的。”林幕将两罐小药瓶递给那人。
那女子打开瓶口将药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当即问道:“这药,谁给你的?”
“那个,”
“是……”
林幕摸了摸后脑勺。
“哦,是我回家路上碰到个陌生人,她叫我把药送到这里的。”
“他是男是女?”
“是个女的。”还是个女的。
那女子接着又问道。
“她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白色的衫裙来着,”
这人,问得那么清楚干嘛?
“她长得漂不漂亮?”
额……
这……还能怎么办,如实回答她咯!
“漂亮。”
慧敏师姐确实挺漂亮的。
“呵,臭男人!”
唉?!她怎么就变成臭男人啦!彼时林幕已经女扮男装了。
不好惹,不好惹,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想着,林幕移步向村外走去。
可刚到门口,两个身穿盔甲高大魁梧的士兵就盯着她。
“那个,大哥,我只是来送药的。”
“您行行好,让个路。”说着,林幕想要去移开挡在眼前的叉戟。
没曾想,俩大哥手一抖,“铿锵”一声,硬是把林幕想要动手脚的手给弹了开。
“嘿,我说你们,真是……”
自己好心来给他们送药,还不让走了。
“难道你不知道进这村子的人都要被隔离?”刚才的那女子在身后叫道。
“我只是个送药的。”
“那要是你已经被传染了怎么办,再出去传染给别人?”
林幕哑口无言。
真是有理都没地方说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瘟疫治好了的时候。”
“那要等多久?”
“少则十日,多则半月。”
十日?半月?
这得耽搁她多少行程!
林幕又回头看了看背后那两大哥。
唉!事已至此,只能认栽了。
之后,林幕看到一些士兵抬着担架将感染的村民集中到了一处,还有很多医师陪同着。
“那个,”
“这里为什么发生疫灾啊?”林幕向刚洗完手的她问道。
“叫我仙姑。”
“啊?仙姑?”
“我可是这里医术最好的人,村民们都唤一声我仙姑。”那女子说着,脸上还颇有几分得意。
“那仙姑,”
“这村里的疫情是怎么来的啊?”
“唉!还不是这天闹的!”
“天?”
“今年大旱,村民们颗粒无收不说,煌虫还成灾。”
“加上这村后有一片埋人的坟地,不干净,就发生疫灾了。”
“那隔壁的铁匠村怎么没……”
“那能一样吗?铁匠村的村民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身体结实地很。”
“再说了,人家吃的可是官粮。”
“官粮?”
那女子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声对林幕说:“那铁匠村是归虞氏管的,专给皇家打的兵器。”
“哦哦。”林幕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女子嗤笑一声:“这里的人,就你不知道。”
林幕摸摸脑袋,自己有这么孤陋寡闻么?
“还想不想知道更多?”
“想。”多了解一些也不是坏事。
“那你告诉我,给你送药瓶的人是谁?”女子拿着药瓶在林幕眼前晃了晃。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是个陌生人,我不认识。”林幕眼睛朝向别处,摸了摸鼻子。
“装,”
“你还装。”
“我真不认识。”
“那也没话可说了。”女子作势要离开。
“哎,你等等。”林幕拉住她的衣袖。
“虽然我不能告诉那个人是谁,但我可以把药方给你。”
“真的?”
“嗯。”
林幕跟在仙姑身后忙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可以歇息了。可贺的是,村民们的病情也有了好转。
“喏,这是药方,给你。”林幕把慧敏师姐给她的药方抄了一份给仙姑。
“妙啊,妙。”仙姑看着药方赞叹不已,“怎么我就没想到呢?要是能见着真人就好了。”
林幕在旁边庆幸,还好没说出慧敏师姐。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仙姑心满意足地将药方揣进兜里。
“你知道前阵子开的武盟大会么?”林幕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啊,我们堂主还去参加了呢?”
“堂主?”
“你是灵木堂的人?!”
“你小点声音,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仙姑当场捂住林幕的嘴,慌张地看着四周。
“呜——呜——”
被捂着嘴好难受啊!
仙姑回过头,看着林幕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放开了林幕。
林幕大喘几口气,总算缓过来了。
“还不是你刚才大喊大叫,我才……”仙姑竟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事,没事。”林幕摆摆手,继续问道。
“你知道他们参加武盟大会的目的是什么吗?”
“说是要商量一青峦门弟子的死因来着。”
“那弟子是不是叫林夕?”
“嗯,好像是叫……”
“对,没错,是叫林夕。”
“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就是好奇。”
“这有些事,不该打听的还是别打听为好。”
“不然,小心——”说着,仙姑在林幕的脖子处比划了两下。
“好了,天色不早了,本姑要睡觉了。”
仙姑将一个枕头竖放着放在自己和林幕之间。
“以此为界啊!”
“男女授受不亲。”
“你要是敢过来,”
“揍你啊!”
林幕看着仙姑躺身睡去,颇感无奈,以前在青峦只有她揍别人的份,这一出来就是不一样哈!
为了不惹到这位仙姑,林幕将枕头移过来了一点点,侧身躺下睡了。
“什么人,给我站住!”
“站住!”
“别跑!”
“给我站住!”
子时,屋外一列士兵举着火把追着在黑夜中逃窜的一个黑影。
“大半夜的不睡觉,搞什么啊?”仙姑擦着眼睛,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
林幕也被声音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只见仙姑往身上裹了件衣服向外面走去。
“黎姑娘,”
“有个带着疫病的想逃,”
“我的手下在抓他。”
“现在抓到了没?”
“回校尉,人已抓到。”这时正好有个士兵过来报告说。
“好,把他先关起来。”
“是。”士兵刚要转身离去,就见仙姑说道。
“带我去见他。”
“黎姑娘,这么晚了,要不还是明天……”
“无碍。”
黎姑娘都这样说了,也只好答应她了。
三人一同来到一处空马厩。
林幕小心在后面跟着。
逃跑的人被绑在拴马的柱子上,仙姑扬起那人的下巴,身后的士兵为她打着火把。
那人的眼睛像狼一般,骨子里透着一股冷傲。
“皮相倒是不错。”
“校尉,这人好像……”
仙姑身后拿着火把的那个士兵又往前凑了凑。
“校尉,你看看,像不像我们正在追捕的那个杀人犯。”
旁边的士兵拿出画像,杨校尉上前将真人和画像对看了几眼。
“嗯,可以确定就是他。”
“带走。”
“是。”
说着,两个士兵解开犯人的绳子。
“三更半夜的,把人押哪去啊?”
“你们可别忘了,他身上还染着病呢。”
“难道你还想他去祸害别人?”
士兵们听着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仙姑又对着杨校尉说:“杨校尉,治好他再押走也不迟。”
“穆姑娘说的是,是末将考虑不周。”
林幕躲在黑暗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怎么连杀人犯都出来了。
仙姑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了。”
“姑娘请。”杨校尉出手相送,待仙姑走后,又转身对士兵说道,“你们几个,严加看守!”
“是,校尉。”
仙姑回屋时,林幕早就好好地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仙姑撸了撸被子,用林幕正好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刚刚去了吧。”
林幕背对着她不作声。
“啊,困死本姑了,睡了睡了。”
林幕听着仙姑躺下的声音和均匀的呼吸声,再也没有睡着。
“咕——咕——咕”
雄鸡立在墙头打鸣,太阳也渐渐伸出头来。
“啊啊啊啊啊!”
“白叶,你一大早的干嘛呢,想吓死人呐!”
只见林幕裹着个被子,眼底黑了一圈,鬼气兮兮地盯着仙姑看。
“我刚想叫你起床来着,”
“然后你就醒了。”
小仙姑指着林幕的眼睛:“你不会一晚上没睡觉吧。”
“嗯。”林幕点点头,声音都变了。
“不会是被昨晚那杀人犯吓的吧!”
林幕摸了摸鼻子:“也许是。”
“没事啊,本姑保护你。”仙姑慈母般地摸了摸林幕的头。
“哈哈哈。”
“憋不住了,你让我笑会。”
“你不会一晚上都看着门口,守着那杀人犯不让他进来吧。”
“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仙姑捂着肚子。
林幕就这样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她笑。
过了一阵,仙姑终于笑完了。
“没事啊!”
“你睡吧。”
“我替你守着。”
“好。”
下一秒,林幕就躺尸在了床上,不醒人事。
林幕再醒来时已是晌午,她是闻着药香起来的。
“你是在熬药吗?”林幕眯了眯眼睛。
“是啊,你昨晚给我的方子”仙姑不停地摇着扇子,掌控着火候。
“这味道好像不太对。”
“是呀,我改善了药方,加了一味药进去。”
“哦。”林幕从床上起身。
“你不多睡会吗?”
“不了。”
“我帮你给村民们喂药吧。”
“好呀,我这正好有个事。”小仙姑将药罐里的药汤倒进碗里。
“你帮我把这碗药去喂给杀人犯喝了。”
“不要吧。”
“要不我去帮你喂村民,你去喂那杀人犯。”
“那好吧,本来还想着给你点好处的。”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什么好处?”
“去了再告诉你。”小仙姑将药碗放在林幕面前。
“去就去,不就是喂个药么?”
反正有士兵守着,我怕什么?
说着,林幕端着药碗来到空马厩前。
“那个,是仙姑叫我来给他喂药的。”林幕对看守的士兵说道,又指了指被捆在柱子上的那个人。
“进去吧。”
“谢谢啊。”
“那个,这是治你病的药。”林幕与那人保持半米的距离。
那人低着头,鬓边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
“把药喝完你病就好了。”
那人听着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林幕。
他好像……
林幕也看着他,不知为何,这人脸上的执拗和倔强,像极了那时独闯大殿要为姐姐讨回公道的自己。
她似乎没有那么怕他了。
林幕上前一步,端起药碗:“我喂你把药喝了吧。”
那人盯着药碗,没有答应。
“你怕有毒啊?”林幕说着,喝了一口碗里的药汤。
躲在暗处观察的仙姑,拍了下土墙,急得跳脚:“嘿……这傻子!”
“这下你放心了吧。”
说着,那人被林幕喂下了药。
几日过去,因为慧敏师姐的药方,村民的病情好了不少,瘟疫已经被压制住了。
也是时候走了。
林幕想着去给仙姑打个招呼再离开。
“黎姑娘,你把他带走了,我怎么给百姓一个交代。”
“我知道。”
“那我让他答应你不再杀人不就好了吗?”
“这……”杨校尉实在是有些不好办,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他擅自放走罪犯……
“放心。”仙姑拍了拍杨校尉的肩。
“你那边我帮你搞定。”
“那……好吧。”
然后校尉就带着士兵离开了。
杨校尉好像有些忌惮仙姑。
“哎,白叶。”
“你杵那干嘛呢?”
“呃,那个,”白叶走到仙姑面前。
“我是来道别的。”
“村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那正好,把这家伙给我带上。”
什么?!!!你要我带上这个杀人犯!!!
“别那么惊讶嘛!”
“本来呢,本姑想留他在身边当仆人的,可是他好像不太愿意跟我。”
“那只有交给你了。”
你自己不要就交给我!!!
“你可要好好守着他,不能让他杀人哦。”
“不然的话,可是要被连坐的……”
……
苍天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一路走好。”
林幕石化中……
……
自己一路上带着个手脚都戴着镣铐的家伙算是怎么回事啊?
白叶看样子还是很难接受现实。
“你叫什么?”
“唐穆。”
唐穆?!,自己叫林幕,也算是孽缘了。
“我叫白叶。”
“手脚被捆着很难受吧。”别说他本人了,自己看着都难受。
“我这就帮你解开。”说着,林幕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段枫送她的匕首。
“咔——咔——”
“咔——咔——”
“砍不断。”林幕有些失望。
“要不你再忍忍吧,等到城里了再找家锁店帮你解开。”
唐穆看起来并没多大的反应。
“那继续走吧。”
就这样,林幕在前,唐穆在后,二人一起走在去城中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