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消失的她(9)
曹四突兀闯入,一群人嘴角的讥笑瞬间僵在脸上,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有人敢搅他们的局。
小黄毛梗了一下脖子,扬起下巴,目露不屑,“你他妈的是谁啊?谁让你他妈进来的?”
这两年他们在这里横惯了,玩得正兴起被人打搅,他极度的不爽。
曹四不以为意,慢条斯理道,“我叫曹四,一二三四的四。你们可以叫我一声四哥。”
郭陈不得不跟进门,习惯性地扫视全场。
忽然,他的视线锁死在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有三十来岁,长脸,眉骨过突,眉毛如同一把尖刀悬在脸上。
他坐在U发少的转角处,从坐姿来看,身形结实修长。
他靠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神色冷漠地刷着平板。
王鹤鸣!
九年了!!
哪怕男人没有抬头,郭陈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夹在指间的香烟烫到了皮肉,郭陈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反手把烟蒂揉进手心,烟头的余火瞬间成了死灰。
他想过会和他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郭陈的脑袋有些发胀,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的感知在变慢,四周的声音在逐渐消失,所有光线只集中在离他十来米的男人身上。
时空恍惚在倒流,一桢桢由彩色退变成黑白色,回到九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回到他服刑的源头。
突然,’呯‘的一声炸裂声,接着是几声惊呼。
郭陈从失态中回过神,发现后背不知何时渗出一片冷汗,黏糊地难受。
小黄毛站起身,脖颈间的青筋毕露,用半截酒瓶指着曹四嚣张道,“你他妈的再说一遍?四哥?你也配!我削死你都不用埋,直接喂狗。”
曹四扫了一眼参差不齐的玻璃碎口,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小黄毛身上,轻轻地嗤笑一声。
他漫不经心地转身,脱下外套裹在女孩子身上。
他的外套宽大,一直裹到女孩的腿部。
女孩子全身僵直,透过污血的视线不敢置信地看着曹四,只剩倔强的眼里涌出水光。
她的嘴唇翕动却一个也没能说出口。
曹四裂嘴一笑,抓着女孩的双肩,把女孩平举起来,像搬物品一样把她搬到郭陈身边。对郭陈笑道,“我不太会安慰女孩子,郭哥,你来。”
郭陈压下心底涌起的纷乱,现在他还不能拿王鹤鸣怎么办。
他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白了曹四一眼,他以前到是会安慰女生,后来,也不会了。
他没有开口,只是上前半步,把女孩护在身后。
小黄毛被惹急了,骂了一串脏话,嚣张的吆喝道,“来呀,关门打狗。”
有两人应了一声,跑到门口,把门关上,各守一边,防止他俩跑了。
曹四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双手插裤兜里,环顾一圈,砸舌道,“法制社会,咱们讲文明不打架。瞧瞧你们像是被逼急的狗一样,这样不好。”
说着,晃悠悠地走到沙发前,挨着小黄毛坐下,扫了一眼茶几上的血渍,一脸嫌弃地砸砸舌。
小黄毛神态张狂,但是,没有主动动手。他转头看向王鹤鸣。
王鹤鸣神情专注地刷着平板,似乎对外界的事不感兴趣。
小黄毛心下犹豫,见曹四虽眼生,却比他还要跋扈,一时拿不定主意。
百鸟会所虽不是最高档的会所,但是,常来这种地方的多是有身份有背景的,越是眼生的人,越不能惹。
谁也不知道会惹到了谁。
有些人被惹到了,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旁边戴眼镜的男人看到小黄毛怂了,看不下去,冲着曹四叫道,“喂,死人脸,今天是我们鸣哥的局,你知道我们鸣哥是谁吗?我给你一次机会,从这里爬出去,要不然,你只能从这个门横着出去。“
曹四闻言,微侧过脸,冲着眼镜男轻蔑地挑了挑眉,道,”小四眼,小爷我从六个月后就不会爬了,来,你给小爷演示一下,一个大男人怎么个爬法好看,爬好看了,小爷有赏。“
尾调故意拔高,语气要多狂妄有多狂妄。
眼镜男旁边坐着一位女伴,笑点低,闻言扑哧轻笑出声,笑声在安静的环境下各外突兀。
眼镜男感觉丢脸了,愤怒,窘迫,脸色由白转青,一股邪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甩手一耳光打在女人脸上,顺势抓过茶几上的酒瓶砸向曹四。
郭陈眸光一紧,想冲过去,然而往日的一幕幕从记忆深处如海浪般翻涌而出,他的双脚被死死钉在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镜男狰狞地挥手,白色的瓶身化为利器一点点靠近曹四的在脑袋。
曹四原本双臂随意的搭在沙发背上,此时,动了。
他迎着眼镜男的方向挺身而起,单手张开,五指如同鹰爪一般准确地锁住眼镜男人的喉咙。
他的手臂往上一提,一甩,眼镜男人像块死肉一样被压在沙发上。
变故仅在呼吸间,小黄毛都没有反应过来。
眼镜男还想挣扎,还想用酒瓶砸曹四,然而喉咙被锁,呼吸瞬间不畅。
他的手上脱了力,酒瓶无声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眼镜男的双手无力的掰着曹四的手,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最后手臂一松,脑袋无力的歪向一侧。
眼镜男死了?!
郭陈感到头皮一阵战栗,全身发冷,不由的瞪大眼睛。
屋内空气像被抽空一样,他没办法呼吸。
不仅是郭陈,除了王鹤鸣,所有人都像是离水的鱼,张着嘴巴忘记了呼吸。
曹四,一招之间杀了一人。
而且是当着十几双的眼睛面前杀的人。
人证物证齐全,上面有人也没用。
王鹤鸣此时才掀起眼皮盯着曹四,手指微微蜷起。
他把甲城政商两界需要他忌惮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有姓曹的,更没有叫曹四的。
他谨慎的把其它城市特殊的人,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如此嚣张的曹姓。
王鹤鸣又打量一眼郭陈,郭陈穿着黑色卫衣,五官俊朗,也是眼生的。
他呵笑一声,把平板放到一边,放平双腿,抬头盯着曹四,“曹先生这一招锁喉,很漂亮。”
语调不紧不徐,却透着一股狠厉。
王鹤鸣开了口,打破了屋内凝固的空气。
所有人像活了一样。
郭陈寻声看去,心下微微惊。
王鹤鸣的目光深沉,略扬着脸,眼睛微微下垂,用三白眼看人。
有三白眼的人性子是绝对狠毒的。
郭陈心知,此时,跑是没用的,只有现场解决问题。
他正欲开口说叫医生,这样的私人会所里都会配医务人员的。
曹四笑了,笑声轻快,肩肩肩膀,“你们也看到了,是他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因为他没有死,谈不上防卫过当。”
说着伸伸懒腰,对王鹤鸣道,“我这一招,够不够带走她了。”
王鹤鸣盯着曹四的眼睛,曹四并不惧他,两人的目光胶着一番。
终是王鹤鸣缓缓道,“当然可以。曹先生,相识皆是缘,请坐下喝一杯?”
这是给曹四一个台阶了。
曹四并不领情,撇撇嘴,“这里太臭,改天有缘再喝。”
他转身对郭陈道,“走吧。”
郭陈用余光扫了一眼王鹤鸣,让女孩先走,他走在最后。
一直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忽然动了,冲着小黄毛道,“大哥,大爷,我的赌账....“
小黄毛不耐烦地瞪了男人一眼,男人吓得立刻闭上嘴。
曹四拉开门,忽然侧过头冲着小黄毛笑道,”下次见到我,要叫四哥,小傻B。“
小黄毛此时敢怒不敢再吼,不安地看了向王鹤鸣。
王鹤鸣阴沉着脸,没理小黄毛的恐慌。
旁边人扫了一眼中年男人,问,”鸣哥,他怎么办?“
男人预感到不好,跪步上前,语无伦次道,”各位老板,各位大哥,求你们放我一马,再给我三天,我一定把钱还上....我女儿....我女儿随便你们怎么办...“
王鹤鸣淡淡道,“送他到南方打工。”
那人应了一声。
王鹤鸣眸底闪着阴狠的光芒,又道,“查一下曹四的老底,事无巨细。”
曹四,郭陈带着女孩到了医务室。
这里的医疗条件很是不错,女孩身上的伤看起来很重,但全是皮外伤。
她换上医生准备的衣服,不愿意去医院,坚持要回家。
曹四和郭陈把她送出门。
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暗雷滚滚,空气湿漉漉的似带着重量。
会所的位置并不偏,门外有条大马路,已是半夜,路上还有车辆来往。
女孩闷闷的,只到此时才向郭陈和曹四鞠躬,声音沙哑,“谢谢两位大哥哥,你们的大恩,我终身不忘。”
曹四严肃地看着她,问,“我瞧着你是个有主见的人,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女孩眼神坚定道,“我已经十九岁了,我有能力带我妈离开这里,离开吃喝嫖赌的他,去我舅舅的县城生活。我会好好的学习,努力的活着。”
她要离开,这个想不是短时间内决定的。
曹四赞成的点点头,转头看向郭陈,伸出道,“拿出来?”
郭陈不解地看着他。
曹四直接上手,从郭陈的裤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
晚上吃饭时,他看到老张给了郭陈一张银行卡。
他把卡给女孩,指向旁边24小时ATM机道,”随便取。“
有个赌鬼父亲,家里不可能有余钱。出门在外,钱是必不可少。
女孩子望着银行卡,又看了看曹四和郭陈,没有任何推迟。
她接过卡往ATM机走去。
郭陈伸手摸出烟,抽了一支,抬头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莫名感到压抑,心里憋闷地喘不过气。
曹四饶有兴趣道,”郭哥,猜猜小丫头会取多少?“
郭陈的情绪不佳,不想说话,终还是回了一句,”ATM机上最多取五万。“
曹四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郭哥,我们赌一把。我赌她最多取两万。“
郭陈有些嫌弃地看他一眼,兴致缺缺道,”谁输了谁学狗叫。“
曹四点头应道,”没问题,我喜欢听腊肠犬的叫声。“
郭陈道,”我赌她最多取五万。“
曹四眨巴着眼睛,干瞪着郭陈,”你耍赖。“
女孩走回来,恭敬的把银行卡带给曹四,眼圈泛红,“我叫言冰心,我取了两万一,我也不说这钱会还给你们。但是,我绝对会记住你们的。”
郭陈注视着女孩一会,原不想多话,还是安慰道,“夜之暗,暗不过人心。但是,我依然希望你不要因为他们的恶,灭了你心底的善。”
女孩郑重的嗯了一声,转身往前面的站台走去。
郭陈吸了口烟,“给她叫个车吧。”
看着倔强不停抹泪的背影,郭陈终是不忍心。
曹四转过身,“不用,以后她要走很多夜路,得学会保护自己。”
郭陈没有再劝,思绪转了转,“四哥,来两声腊肠犬的欢快叫声。”
曹四的脸色微僵,对上郭陈似笑非笑的脸,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叫就叫,能怎么着。小爷就是属狗的,狗是我本家。”
郭陈瞧着曹四气败急坏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忽然绽开。
这一晚,他的笑容比以往几年都多。
他心情愉悦地转身,忽然一怔,又缓缓地转过头。只见几十米外,凭空出现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