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消失的她(10)
曹四已转身往会所大门走了一小段,忽见郭陈没有跟上来,狐疑地转过身。
只见郭陈脚步迟疑片刻,往车站方向走去。
他原以为郭陈是不放心言冰心独自等车,他没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等着。
风,一阵紧似一阵,天空的云层越堆越厚,浓稠的如同墨汁般。
闷雷在云层中翻滚,由远及近,如同有上古巨兽在咆哮,爆发了巨大的能量。
郭陈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马路在脚下延伸,路边的香樟枝叶繁茂,在大风中狂舞。
不远处,带雨棚的公交站台在昏黄的路灯下像是蒙上一层烟雾,朦胧的,飘忽的。
而站台上站着一群人,少说有几十人,挨挨挤挤,男女老少都有。
说是人,有点过,因为他们个个身穿白色长袍一样的衣服,低垂着头看着脚下。
郭陈以为眼花了,这个时点,公交站台上是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不是人,那会是什么?
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真的站着一群‘人’。
那些人站在公交站台内,整个站台如同一个小世界,外面是狂风,里面人连头发都纹丝不动。
郭陈意识到不对劲,心呯呯直跳,神经紧绷得像一张弓,稍有不慎就会崩溃。
他总觉得此景和他最近看到听到的诡异之事有关,迟疑一会,向站台走去。
雷声在头顶上滚,郭陈的脚步跨得很大。
言冰心没有手机,只能到站台上等夜宵车或是出租车。
越是靠近站台,似乎气温越低。
她是满腹心思,并没有在意周遭的一切。
只到走近指示牌,她忽感到身体有一股淡淡的拉力,拉着她往前走。
她猛地清醒,抬头看着眼前的站台,空无一人。
但是,拉她的力量还在。
她顿感全身汗毛炸起,本能的双脚撑地,身体往后仰,想和拉力对抗。
然而,拉她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生生地拖着她往前滑行。
她既恐惧又焦急,情不自禁的大叫,“救命,放开我,放开我。”
她冲着无人的站台尖叫着,或许是心理原因,视线也变得模糊。
郭陈看到言冰心怪异举动,心下一惊,快跑几步,一把揽过言冰心的腰。
他能明显感到有力量在拉言冰心,也能看到以站台为中心的‘小世界’的画面感在变模糊,像是要消失一般。
郭陈自己是有心进入‘小世界’,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是传说中的地府还是另一个平行世界?
但是,现在以言冰心为重。他不能让言冰心进去,吃力的抱过言冰心与对方对抗。
言冰心刚开始吓得慌了神,只能呼救,此时见郭陈,她的心里有了底,声音打着颤抖,像是自我暗示道,“大哥哥,不管是妖是鬼,我都不怕。”
郭陈知道她坚强,也心疼她的坚强,因为她的坚强是被生生逼出来的。
他抱着她的手微微一顿,滚在喉咙的安慰话又咽了回去,使出浑身力气抱着言冰心一步步往后退。
站台上的人影越来越模糊,终像昙花一现般消失。
拉着言冰心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郭陈惊回首,站台恢复正常。
他放开言冰心,若有所思地看着空空的站台。
‘小世界’是有力量的,是可以影响到周边的人,或者是活物。因为站台上的垃圾桶没有受影响。
那股力量甚至可以把人拉进那个世界。
莫非被拉进去的人在现实中就是‘神隐’了?
那么‘小世界’是原本就在这里,还是因为特殊原因形成的,像海市蜃楼一样?
郭陈的思绪十分混乱。
这时,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言冰心被刚才诡异的事吓得久久没有回过神,身体一直发软。但是,她绝不允许自己软弱,硬撑着对郭陈道了谢,上了出租车,挥手告别。
唱歌房内,曹二和老张坐在旁边的吧台上,两人没有喝酒,喝的是明前龙井。
田甜和郑哥一人一个麦克风,一首接一首,唱得十分欢畅。
曹二转着手中的品茗杯,“这个时点还和你喝茶,我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他对茶多酚过敏,喝了特别‘提神’,这一晚别想睡觉了。
老张用鼻子嗤了一声,“我泡的茶,有人花千金还买不到呢。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曹二经他这么一提,还真想到听到的一段趣事,笑了笑,话峰一转,“这一次小郭又遇到那个世界的事了。可以肯定他是跨界者,老张,我要带他走。”
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老张脸色微微一沉,久久没开口,盯着茶壶发怔,不知在想什么。
曹二很识趣,也没有打搅老张,端起茶杯皱着眉头抿着茶汤。
屋内甜甜的情歌字字带着腻味,冲淡了一屋子的茶香。
老张的思绪渐渐回笼,目光变得锐利,转眸盯着曹二,“我不信世上有鬼,更不信世界之外有世界。”
他不想再退让,开口就否定了曹二的说法。
曹二没有反驳,压下眉眼。
老张又道,“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真有像你说的有跨界者,能看到狗屁的死人的灵魂,又怎么样?人的成长是千变万化的,为什么跨界者的成长是千篇一律。曹二,你别忘了洪辉的下场了?!”
他的声音有愤慨,更多的悲愤和痛惜。
洪辉跟了他三年,离开半年就....
曹二低垂着目光,看不清情绪。
茶杯中深褐色的茶汤倒映着星星灯光,璀璨如星,一曲动感的音乐炸起,声波通过空气传导到紫沙杯,平静的星光被震得粉碎。
老张顺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好似在劝导道,”曹二,大家都知道拔苗助长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动那苗根?既然他有那么方面的体质,为什么不让他自己去探究自己去悟!“
曹二默默地转动拇指上的碧绿色玉扳指,良久,沉声道,”一年,我给他一年时间。我们有时间等,他没时间等了....“
最近几天,网络上热热闹闹,挖钱凯的消息,骂钱凯是凤凰男,九九纯渣。也有挖钱凯‘小三’们的消息,再有是挖楚盼的。
楚盼的消息越挖越多。
从纷杂的信息中,窥见楚盼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特别是在舞蹈方向。
网上流传一只视频,是楚盼在大一迎新会上跳的彝族铃铛舞,铃铛舞是集体舞,楚盼是领舞的人。
她们除了用手中马铃外,还在脚踝上系上铃铛。
视频中楚盼穿着五彩裙,肩上绣着波浪形纹饰,活力四射,明媚动人。
郭陈看着视频中的楚盼,舞蹈,铃铛...
他沉思一会,拔了楚太太的电话。
楚太太接的很快。
郭陈问,“楚盼是不是有一串对她很特别意义的铃铛?”
楚太太的声音嘶哑,透着浓浓的疲倦,“是有一条不值钱的脚铃,是那个混蛋人渣送给她礼物。她一直像得到稀世珍宝一样收藏着。”
郭陈心中恍然,又问,“现在那条脚铃在哪里?”
楚太太沉默好一会,“不知道。也许在她的家里。”
郭陈挂了电话,又在网上浏览网友对钱凯杀妻的猜测。
大多数的网友是激愤的,投票要求对钱开执行死刑。
郭陈想的是钱凯为什么没有请律师进行无罪辩护?
他在等什么,或是,他希望自己坐牢?
网上纷杂的消息中,郭陈留意到一条不起眼的评论。
那位网友说:以我的判断,那位老总没有杀妻。理由很简单,杀妻多是为了泄恨,杀人后要么是碎-尸-融-尸,要么是抛-尸-埋-尸。他为什么要亲自把她火化掉。我还能大胆的猜测一下,他妻子的骨灰还在他家里。
郭陈看完,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楚盼不是被杀的,那么是自杀?还有一种可能.....
他立刻拿起楚盼的卷宗,找到楚盼的出行记录,目光落在楚盼在法国住的某酒店上。
楚盼失踪前一年半,她几乎每个月都会在那家酒店住上几天,有时能呆上半个月。
钱凯虽是做外贸生意,多是非洲。
郭陈打开法国地图,以那家酒店为中心往上围搜索,商业街,公园,戏剧院....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一家医院上。
他没有再犹豫,在内部群发了个消息,他想知道楚盼在那家医院有没有就诊记录。
第三天,郭陈第一次在拘留所见到钱凯。
钱凯比照片上还要英俊帅气,也不怪楚盼地他一眼终情。
他穿着银灰色的高定西装,红色的斜纹领带,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如同上位者一样在桌前坐下,气定神闲,一点也看不出是在拘留所,被指控杀妻。
郭陈在他身上扫视一遍,最后落在钱凯的脚踝上,钱凯因坐着,裤角被提起,露出一只暗红色铃铛。
郭陈平视着钱凯,钱凯眼中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他这样的人不开口,还真没办法。
郭陈静静等了一会,开口道,“我只是一名寻人侦探。我能看到鬼魂,我来是替楚盼代句话。她想要那串脚铃了,把你脚上的脚铃给她吧,解了她的执念。”
郭陈在楚太太家听到过铃铛声,在楚盼自己的小区同样听到过。
开始他以为是楚盼有怨,在指引他寻找凶手。
现在看来不是的。楚盼只是对那串脚铃有很深的执念。
钱凯的眉眼纹丝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郭陈没催他,适当的沉默可以给对方思考空间。
分针走了一圈。
郭陈又道,“你是在等网友上传楚盼患宫颈癌的消息对吗?”
法国那家医院查出了楚盼的就诊记录,初查出时,就是患宫颈癌晚期。她一直是保守治疗,能活两年已是不易。
所以,钱凯没必要杀妻,更没必要背负杀妻之名。
郭陈搞不懂钱凯为什么要背负杀妻之名,还把陈莹莹拉下水。
钱凯如同雕塑般,目光落在半空中,渐渐变得空洞。
郭陈等了五分钟,钱凯也没有开口。
郭陈以为他同样不会开口时,钱凯暗哑道,“盼盼她爱美,怕疼。”
爱美,所以楚盼不愿意化疗。
怕疼,所以楚盼是承受不了癌症带来的痛苦,自杀的。
田甜和多数网友一样,听到楚盼是自杀,怎么也不信,都在骂警方包庇罪犯。
钱凯在和郭陈见面的第三天,交代了所有事。
那天,他回到家时,楚盼已死。
柜子上留了一封遗书。
其实,楚盼在查出癌症,而且是晚期后,楚盼已作了后事安排,包括让钱凯接受陈莹莹。
只因为陈莹莹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和楚盼完全不一样。
楚盼希望她死后,钱凯能忘记她,开启全新的生活。
钱凯交代了作案手法,如何把楚盼装在真空袋中,再把真空袋放在他的行李箱里,半夜时,再把真空袋传到隔壁1204....
也交代了楚盼的骨灰,真的像某位网友说的,骨灰在楚盼的家中,被钱凯融在他们的结婚照里。
至于动机,他说一时兴起。
这个动机当然不成立的。
郭陈也想不明白钱凯为什么要这么做,终是曹四给了答案。
曹四查到楚盼在欧洲某国买了长期的意外险,保额是1000万,特别约定,包括谋杀。
田甜听了撇撇嘴,极为不屑,“他们那么有钱,只为了区区的一千万意外险就要背负杀妻之名?”
郭陈适时提醒道,“保额应该是欧元吧。”
田甜听了立刻掰着手指换算,一千万欧元能兑换多少国币。
为了这个数,又有多少人愿意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