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久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争相

    毕夷天一脚踏进门,就看见萧案生坐了自己平时坐的位置,别人倒是无妨,可从他听说有萧案生这个人在戗画身边时,他就满心不痛快:什么人,就想当他姐夫?

    他走到萧案生跟前,满脸厌嫌的样子:“麻烦让一让,这是我的位子。”

    尤匀从后面慢慢来了,看出毕夷天故意找茬,上去拉了他胳膊一下,头一回竟拉不动这头倔牛。

    萧案生愣了一下,以为他们有什么自己的规矩,他不好破坏,于是打算起身。

    “你坐这边。”

    两人一起转头,戗画这时坐在桌案后的文椅里,正右手执笔,目光朝向着毕夷天,笔锋随手往右推了一推。

    萧案生见她发话,便无需换位了,又稳稳坐下。

    他以为面前的人会被戗画镇住,不敢再说话,却不想这时,毕夷天忽走露本性,撒着泼道:“阿姐!你就不能顾顾我的面子?”

    “什么面子?”戗画一顿,觉得太磨蹭,又道:“坐下。”

    她的语气是不打算再说下一遍了,于是毕夷天转去往日连云的位置坐下,他自认为,连云和他才是戗画的左膀右臂,没人能替代。

    尤匀也去毕夷天那一侧入座。

    人是坐下了,心还是不老实。

    毕夷天翘着一双二郎腿,手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瞪着两只蛙眼,直勾勾朝着对面萧案生打量,气势凌人。

    戗画飞快书信完,抬眼见毕夷天满脸青气,样子奇奇怪怪,便朝尤匀问:“他怎么了?”

    戗画以为,又是什么人惹着他了。

    尤匀意味不明地看了屋中三人一圈,只能摇摇头,多说无用,她也并不会懂。

    萧案生面不改色,他对毕夷天的行为倒是没有反感,听其唤戗画为“阿姐”,甚至有些兴趣想了解两人的关系,看得出来,戗画对他也很不一样。

    男人之间能有眼神交流,不是至交,就是劲敌。

    萧案生看着毕夷天那副傲慢样子,却不觉得厌烦,还感觉有些莫名熟悉。

    片刻,他忽地由心一笑,垂下眼来:这人的这副样子,就和初见她时的那副模样一个感觉,稚气。

    “笑什么?”毕夷天没觉出自己哪里好笑,明明趾高气昂。

    “你,过来。”

    听见吩咐,毕夷天立刻起身,走到桌案前,他悄悄撒娇抱怨:“阿姐,你走这么久,都不想我们吗?万一在外面遇到……万一你被心怀不轨的人给骗了呢?”

    戗画没理会他的牢骚,把信封好,递去给他:“去传信,不只梧州,让各地都寻集药草,不经转,直接送往沂、漉两州,

    俚州失守,城中百姓往北辗转进了沂州,物粮也会匮乏……”

    戗画犹豫片刻,抬头朝尤匀问:“老头最近可好?”

    尤匀笑了笑:“好着呢,成日念念叨你。”

    “我午后去看他。”

    戗画把另有目的全都昭显出来,自己仍是那副一览无余的坦荡。

    “我也去。”毕夷天那跟屁虫的毛病又犯了,每次戗画外出回来,他都要黏上一阵。

    戗画又顿下目光,想起事来:“明日,你起程去靖州,接何老回来,老人病了。”

    尤匀一下起身,也走近去:“什么病?严重吗?”

    戗画摇了摇头,说不出所以然。

    这时,汤田托着茶盘过来,本来他要先来找萧案生汇报自己的长进,但毕夷天指挥他去端水了。

    把茶碗奉至各人手上,汤田才抱着茶盘去到萧案生旁边说话。

    他和豆芽三日前赶到梧州,把漉州的消息报给尤匀,尤匀便先在梧州安排人寻药往南送去。

    至于俚州失守,是俚州内文廌传来的消息,而俚州社中的人,已经和俚州军民一起涌入了沂州城内。

    戗画将文廌和汤田所述相结合,便猜测,此时久昔应是在沂州。

    “站住!”

    这时,书房外传来喊声,从左面连云的院子一直喊道书房门前,紧跟着一道橘影风也似地钻进了书房。

    后面豆芽追了来,见那一只橘猫直冲到戗画脚边上才停住,抻开身子,把它自己像绳子般栓到了戗画脚腕上。

    豆芽松一口气,才道:“我以为是外面的野猫跑进来了,原来是社主的猫啊?”

    毕夷天伸着背,看一眼大汪:“阿姐出门捡人就算了,怎么还捡起猫了?”

    大汪朝他翻了个白眼。

    尤匀仔细看了两眼,惊道:“这不是猫,是小虎。”

    毕夷天又抻头打量大汪,大汪傲气地闭了眼,任人观赏它的英姿。

    片刻,毕夷天忽阴阳怪气道:“阿姐,养虎为患啊。”

    大汪忽地瞪眼立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气,像要咬人。

    毕夷天才不是个好欺负的人,不出所料,他也瞪眼蓄狠,大嚎一声“嗷~”。

    回来不过半日,戗画就被吵得脑仁疼,事情繁重,这几日也没休息好,她按了按侧额穴:“做事去。”

    毕夷天拿着信出门了,还得誊写几份发去各地,这本是连云的活儿。

    厨房里,阿迪力古丽和厨大娘正准备午饭,听人跑来说社主回来了,得多备两人的饭菜。

    两人都欢喜起来,阿迪力古丽放下手里正择了一半的菜,从矮凳上起来,转头朝蒸饭的姜厨娘道:“我带孩子去看看社主。”

    “行,你先去,”姜厨娘连声答应,手揭开锅来再添上两碗饭,一边道,“你家小澜整日闹着要找‘画姐姐’,可算回来了,我晚些去见就是。”

    阿迪力古丽解下灶裙,身轻似燕地出了灶屋。

    卫澜一大早本在前堂跟着念书,可他还太小,坐不住,每每只是凑一会儿热闹,过后就满院子跑着玩儿。

    这会儿该跑去连云的院子了,戗画的院子总是他最后一站,要等没人看着时,他才能偷偷溜进去。

    阿迪力古丽先去找孩子,厨房在最书院最左边上,往里是浣衣房,再里才是连云的院子。

    她去时,却没找见卫澜。

    从连云书房前走,过了月洞门,就是戗画的书房,里面传来孩子的奶嚷声。

    “画姐姐,小哥哥送我一只竹蜻蜓,好看……”

    书房外是一方空院,四面环着青竹,有些低矮灌丛,白墙灰瓦,石地砖、石桌凳,看过去一片洁净淡雅。

    书房闭了门,人都散去院子里,毕夷天和尤匀都有了事情要忙,留下汤田、豆芽和萧案生在院子里,戗画正听他们说南境一行。

    卫澜把文堂里大同窗送他的玩具在戗画眼前扬来舞去,是一只点了两个小朱砂眼的竹蜻蜓:“我藏起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