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玄传说

第二十二章 剑品

    《十玄传说》第二十二章剑品

    明白了“自然而然”这个道理,我与濯清对剑法的领悟开始变快,用了十天就将“雄浑剑”与“冲淡剑”尽数学会。见我二人终于入门,柔渊宗便将剩下的二十二路剑法倾囊相授。其中十二路“天乾剑”里,“豪放剑”有气壮山河,吞吐日月之气势,“疏野剑”任性自在,无拘无束,使来往往别出机杼,让人意想不到,“超诣剑”清高自许,神而明之,超凡脱俗,“绮丽剑”锦绣于外,美质暗藏,将秀美的自然风光展现的一览无余,“劲健剑”气贯长虹,与天地共存,与自然相化,“精神剑”神完气足,火力旺盛生生不息,“悲慨剑”悲壮绝望,但又竭力追求一线生机,越是伤心绝望,使来威力愈大,“委屈剑”随圆就方,各适其性,“流动剑”周流六虚,无滞无碍,“形容剑”和光同尘,脱略形迹,“清奇剑”清新高爽,形神兼备。

    十二路地坤剑中,“含蓄剑”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缜密剑”如水流花开,了无痕迹,“实境剑”应目会心,自然天成,“洗练剑”大巧若拙,返璞归真,“纤秾剑”纤巧细微,含而不露,“自然剑”自在运行,流转不息,“飘逸剑”潇洒超然,卓尔不群,“旷达剑”达观大度,不拘小节,“高古剑”浩浩长空,复现太古淳朴之风,“典雅剑”淡泊明志,视世事如尘埃,“沉著剑”幽静清新,从容平和。

    练剑初始我们还记着天数,练到后来我们竟浑然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脑海中只有剑招,剑意,剑理。每学完一招,我们都要花上数倍时间来练习双剑合璧,力求穷尽所有变化,以达到心意相通的境界。日复一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将整套“二十四品剑”尽数学会。可柔渊宗却说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实战交手最为重要,于是让我二人与他对练,如果可以用二十四品剑将其击败,那就算是略有小成了。

    最近一直练剑,有些疲劳,这一日将二十四品剑招数学完后,我与濯清在谷内携手漫步,聊以散心,由于地形特舒,谷内一直如春似夏,草翠山青,鸟语花香,令人闻之心醉,我与濯清陶醉其中,说不出的放松,只听濯清唱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沚。”我知这是《诗经,蒹葭》,只听濯清声音温软柔美,令人心旷神怡,我内心为之一动,也开口唱到:“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唱到这里,我转头望向濯清,只见她静静看着我,眼中满是柔情,我心里一甜,接着唱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濯清听完讶道:“这是什么诗歌?曲调虽然奇怪了些,但听来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我笑道:“这是一个叫周杰伦的人写的,在我们那里很是有名。”

    濯清喃喃自语:“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忽而嫣然一笑,又唱起一首《桃源行》:“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伴随着濯清的歌声,我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仿佛自己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正在桃源深处,尽情徜徉……

    翌日上午,我与濯清准备就绪,来到林中空地上,削木为剑,待柔渊宗出来,我将一柄木剑递于他手,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道:“爷爷,得罪了!”手腕一抖,使招“大用外腓”,攻向柔渊宗左肩,木剑刺到中途顺势而为,以“无用之用”之法,倏忽变化五个方位,濯清使招“素处以默”,木剑虚静以待,直指柔渊宗周身破绽,柔渊宗大喝一声“好!”,挥剑中宫直进,欲以绝强内力破我二人剑法,我由“真体内充”变“返虚入浑”,濯清自“妙机其微”变“饮之太和”,双剑虚实相接,自然而然,将柔渊宗剑法尽数挡下,所激起的真气循环,就连对方剑上的内力都悉数化解,待我使到“横绝太空”,剑势变得一往无前,濯清使招“荏苒在衣”,出剑飘忽不定,看似不堪一击,实则攻敌必救,柔渊宗招式一变,木剑大起大合,劈砍刺削,犹如奔雷电闪,将我二人联成的剑圈一气击破,我不慌不忙,待“雄浑剑”使完,便转入“豪放剑”,这路剑法如长风浩荡,吞吐山河,气魄极大,濯清则转入“含蓄剑”,这路剑法如陈年美酒,后劲十足,变化莫测,双剑动静相合,阴阳相济,一时间与柔渊宗有攻有守,难分高下。眼见不能取胜,柔渊宗再度变招,一轮快剑使得迅若疾风,电光离合,刹那间仿若生出三头六臂,招式更是变幻无方,让人无从捉摸,瞬间将我二人逼得手忙脚乱,我剑势再变,接连使出“惟性所宅”,“真取不羁”,“控物自富”“与率为期”,以快打快,出招随性而为,天马行空,全是“疏野剑”的路子,濯清木剑绵绵圈转,“是有真迹”、“如不克制”、“意想欲生”、“”造化已奇”,将“缜密剑”的滴水不漏发挥的淋漓尽致,双剑相连,再度取得上风,就这么你来我往,一直连续拆了百余招上下,却听柔渊宗道:“也就如此了么?”木剑屈曲流转,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斜刺出,从左至右连划两个半弧,竟然将我二人剑招忽的拆开,同时身子抢进我二人中间,以极快的手法在我二人身上分别虚点三下,而后脱出战圈,收剑而立,道:“第一次联剑对敌,能够做到出剑清楚明确,不乱章法,已是非常不易。今日先歇歇,明日再说!”

    我与濯清有些气闷,要知在学剑过程中,我二人一门心思练习配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练到心意相通的地步,本以为纵使不能取胜,也可与之平分秋色,谁知竟然不堪一击。只听柔渊宗道:“你二人的剑法已经熟极而流,配合也十分默契,只是出剑太过死板,没有领悟到其中奥妙,二十四品剑讲究圆转如意,每一招剑法都可独立为之,你们二要做到剑出如一,并非要从头一招一招规规矩矩的使出,现在虽说是湛存以‘天乾剑’主攻,清儿以‘地坤剑’主守,可当你们练到深处,老阳生少阴,老阴生少阳,清儿使‘天乾剑’,湛存使‘地坤剑’,再到后来,天地乾坤随时转换,到那时这路剑法就大成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我与濯清还是连连答应,正好练了一上午也有些饿了,我们自去生火做饭,濯清用寒谭所产大鱼炖了锅汤,将我打的山鸡洗剥干净,裹泥烘烤,再以山菌炒了个青菜,一时间屋内香气四溢。我伸手想去撕块鸡肉尝尝,被濯清挥手打开,忙笑道:“我看这下又有口福了,先尝尝!”濯清嗔道:“想要有口福就赶紧去盛饭。”我道了声:“遵命!”一溜烟就去盛饭了。濯清烧得一手好菜,我与柔渊宗吃的是赞不绝口,一连吃了好几碗饭,将所有菜肴一扫而空。

    吃过午饭我拉着濯清爬上当时练剑的山顶,并肩而坐,吹着微凉的清风,看着远处的重峦叠嶂,我不禁长叹一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濯清笑道:“哟,咱们的大剑客诗兴大发了!”我说:“那是,且听大剑客再给你吟一首。”说完思索一番,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濯清听罢抚掌叹道:“好大气魄,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我一愣,才记起辛弃疾乃宋代人,此地居民哪能知晓,忙解释一番此乃宋代辛弃疾所作,只见濯清一脸神往。我精神一振,忙把所知道的历史都讲了出来,唐末,北宋,南宋,大元,大明,大清,民国,直把濯清听的目瞪口呆,我说到中国成立,便道:“可惜这里与我所知的历史全然不同,所以我也不知这个国家以后会发生什么。”濯清说:“那不是很好吗,要是知道了未来,那多无趣啊!”我答应了,道:“其实我真的很想带你回到我们那个时代,带你看好多好多东西,一旦顺利铲除金手指,凭借这身武功,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环游世界,到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去了。”濯清依偎在我的怀里,轻声道:“只要有你在,无论去哪儿我都很开心。”我大为感动,心中忽的想起一事,又道:“说真的我们已经练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可是为什么对敌的时候却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呢?”

    濯清略一思索,道:“我们能在爷爷手里走上许多招已然不错,天下似这般高手也只得五六位,只是目前以我们的悟性只能练到第一层,就是你主攻,我主守,无法转阴易阳,两仪同化,而且由于你是依照次序一招招使来,容易让人有迹可循,抓住破绽,只有将各路剑法拆开,不守规矩,随意发招,处处攻敌破绽所在,或许才能成功,我们现在已经练到应机而发的地步,只要你能像独自与爷爷对战那样不守成规,出招行云流水、任意所致,应该会有效果,只是说来容易,如何实现还得看你自己了。”我也明白这道理,可是用起来却比较难,虽然说这二十四品剑的招数我已烂熟于心,濯清与我的配合也已经十分默契,但是要我将双剑合璧的剑法合二为一,还是有些难度,不过,似乎可以试一试。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十日,这天清晨,凉风习习有些阴冷,我与濯清再一次向柔渊宗挑战,只听柔渊宗道:“你们已在我的剑下败了七次,今天还要来吗?”

    我笑笑:“败在天下第一剑手里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况且就在昨天晚上我做了个神奇的梦,梦里天上剑仙下凡来指点于我,得剑仙相助,我已悟出取胜之道,所以今日必胜!”

    濯清见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在贫嘴了!”柔渊宗也是微微一笑,“那就让老夫见识一下你的剑仙之术!”

    我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虽说剑仙之说纯属荒诞,但昨夜我还真的想到一些道理。当下木剑刺出,使招“大用外腓”,剑势一往无前,濯清使“素处以默”,木剑虚静以待,柔渊宗笑道:“还是如此么?”手腕一抖,挽出数朵剑花,直指我二人周身破绽,到中途猛地发力,竟将剑花后发先至,直指我们下一招“真体内充”与“妙机其微”的起手式,若在以往,我们这一剑必定尽落下风,然后一步一步,为人所制。但我此刻有了个大胆的尝试,撤身闪步,木剑如有灵性般随风飞舞,形若三月柳絮,飘飘洒洒,恰巧避过及体而至的剑花,正是“超诣剑”的“匪神之灵”,但是由于剑路突然改变,招式间毫无衔接,胸腹之间生出偌大破绽,柔渊宗哪能放过这种机会,木剑疾刺,迅若雷霆,直指我的胸腹之间。

    整个过程只是瞬息之间,但在我看来仿佛过了千年,但我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我在赌一个可能!

    只听嗤嗤数响,只见我毫发无损,正是濯清于间不容发之际使出“实境剑”的“取语甚直”,应目会心,大象无形,将柔渊宗的杀招“雷厉风行”尽数挡下,我在心里狂呼:成功了,我成功了!说罢木剑上下纷飞,“超诣剑”的绝招层出不穷,与濯清的“实境剑”合而为一,数招间将柔渊宗逼出三尺开外。

    其实我如此做就是在实验两个可能,一是在二十四品剑中,天乾剑的任何一招都可以上下衔接,互相配合,即便生出破绽,与之相和的地坤剑都可以瞬间弥补,如果这个可能成立,那么这套剑法就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千变万化了。第二个可能就是濯清是否真的与我心意相通,在我没知会她的前提下,能否做到无论我用何招数,她都可以与我相配合,毕竟临敌决战之时取胜时机稍纵即逝,如果濯清出剑慢上半分,那就为时已晚了,要想达到应机而发的地步,必须手比眼快,剑比心快,以神遇而不以目视,方才有取胜希望。

    此时我已经在七招中换了三路剑法,“绮丽剑”绝美无方,变幻万千,“劲健剑”气贯长虹,充盈坦荡,“委屈剑”随圆就方,曲折蜿蜒,一开始使来信心不足,颇为生涩,有些地方破绽百出,可濯清的每一招都配合的恰到好处,滴水不漏,“洗练剑”去芜存菁,妙招频发,“纤秾剑”批亢捣虚,细腻和度,“自然剑”无法无相,暗合天道,双剑自此动静相合,阴阳相济,将柔渊宗奔雷电闪的快剑尽数压住,到后来使到极处,我竟然能从柔渊宗细微的动作,看出他下一招的意图,并加以封锁,数十招一过,柔渊宗渐落下风,蓦地招式陡变,剑尖如挽重物涩滞异常,一招一式虽然使得清清楚楚但威力却比快剑强大数倍,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见柔渊宗已经开始使出全力,此时我已经将各路剑法通通忘却,只将其中剑招任意组合,而濯清与我的配合也愈加默契。

    三人手持木剑纵横交错,翻翻滚滚斗了数百个回合,始终难分高下,我期间连下数招杀手都无法破解对方的剑路,不过柔渊宗也攻不进我们的剑圈,而且我与濯清双剑合璧,阴阳化生,气力非但不减反而更为充盈,但是柔渊宗的内功已臻化境,剑招更是信手拈来,如走龙蛇,巨细缓急,神妙无方,一时间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我心知如果没有办法练到老阳生少阴,老阴生少阳的地步,绝难取得胜利,但是强如柔渊宗也无法奈何我们,总算也达到了当初的目的。想到这里我急攻三招,逼柔渊宗回招自救,然后撤步收剑,与濯清携手退出战圈,拱手道:“爷爷剑法通神,我们无法战胜。”

    柔渊宗收了木剑,微微颔首:“老夫几乎用上全力,也无法击退你二人联手,二十四品剑使到这种程度,才算勉强成个样子!”

    我一时有些感动,急忙拉着濯清跪下,恭恭敬敬的给柔渊宗磕了九个响头,道:“得蒙爷爷传授神剑,更将清儿托付与我,湛存感激不尽,此后必将善待清儿,一生一世,绝不相负!”

    柔渊宗听罢,长叹一声道:“这是要走了吗?”

    由于这次在谷中学武,有些废寝忘食,也顾不上记录时间,只是觉得似乎已经将近两年,按老师所说,现代与大周梁国的时间比例是大约是1:12,我来到大周梁国已经七年有余,按说另一端的世界也就过去了7个月,但老师也说过,平行时空的障壁被打破后,也打乱了原本稳定的时空间,再发生什么变故谁也无法知晓,我必须尽可能的找到《天元九阙诀》与《十玄天门秘典》,既然有濯清与“二十四品剑”助力,那么无论是当今皇帝武存晟,还是那神秘莫测的十玄宗主,我们都不用惧怕,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师,免得生出别的变故。

    想到这里,我方要答话,只听濯清有些哽咽:“爷爷,原谅清儿无法再在身前侍奉您了,还望爷爷保重身体,清儿会日日祈求菩萨,保佑爷爷福寿安康!”

    柔渊宗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转过身去,挥了挥手,缓缓走入北面林中。

    我与濯清对视一眼,都有些难过,又冲着北方跪下,磕了九个响头,然后收拾行李,黯然离开。

    我们私下商量,寻思两年已过,那会使“万兽啸天功”的鬼面人应该已经不在轮回谷入口的山洞外,即便他仍在,以我与濯清现下的武功,也不用再怕他。当下穿过“生灭八阵”,一路前行,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我们终于走出山洞,回到空千山上。

    此时已是寒冬,幸亏我二人内力深厚,才能不受影响,我在四周凝神探查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状,随即放下心来,不过瞬间想起一事,不禁有些担忧,询问濯清:“两年不见,不知拔韧跟乘黄会不会有事。”

    濯清道:“拔韧与乘黄都是灵兽,空千山并非官道大路,人迹罕至,应该不会有事。”

    我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先是囿于“涅阳神功”的心法,学拳学剑,后来沉醉“二十四品剑”,竟忘了出谷去寻拔韧,自己与这匹雪山神马相处已久,自然感情深厚,若它出了什么事……我不敢再想下去,当下以手抚腰,纵声长啸,忽而一长三短,连续九次,只觉“涅阳神功”到了第二层,内力愈发浑厚刚猛,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竟无衰竭之相,不由心下大喜。

    又过一炷香时分,我收了啸声,眉头微皱,方才这啸声是我昔日在不周雪山上招呼拔韧回家吃饭练就的,它若在空千山上,听到啸声应该会立刻赶来,眼下许久未至,莫非出了变故?

    我与濯清对视一眼,眼中隐有忧色,濯清示意我先别紧张,然后取出一只短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笛声清亮而又明澈,在林中徐徐传开,过了不多时,西南方隐约传来阵阵嘶鸣,我喜不自胜,忙与濯清展开轻功,循声赶去。

    转了几个弯,迎面两侧怪石嶙峋,几无正常道路,耳闻嘶鸣声愈来愈近,我心中不生疑惑,此乃绝险之地,纵然两匹神驹脚力无双,也无法来到这里,正自思索,嘶鸣声戛然而止,我与濯清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但觉万籁俱寂,鸦雀无声,我百思不解,突然间东北方响起一阵炸雷般的啸声,继而遮天蔽日,犹如百兽齐鸣,我与濯清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万兽啸天功!”

    我心下大怒,两年前我与濯清就是为此人所迫,不得已避入轮回谷,虽然机缘巧合得遇柔渊宗,但濯清当时听了此人的百兽啸声差点身受重伤,总是让我难以释怀,幸好这两年我将“三心玄同诀”的清心法门传于濯清,虽然她限于资质,无法尽悟,但也足以自保。

    我看看濯清,见她点点头,便联袂朝着啸声来处掠去,待转过两个山坳,一眼瞥见前方一片青草地上,两匹骏马正在憩息吃草,正是“拔韧”与“乘黄”,而十丈开外,一株苍松冲天而起,一人端坐树下,头戴恶鬼面具,双目精光四射,见我们到来,收了啸声,仰天大笑:“过了两年,还是让老子找到你们了!”

    我二人既能对抗“万兽啸天功”,便不再俱怕这鬼面人,我示意濯清去牵马,自腰间缓缓拔出“却雪剑”,朝鬼面人一步步走去,一边朗声道:“前辈真是好耐性,竟能在此一等两年,看我们这两匹骏马膘肥体键,定是拜前辈所赐,待会可要好好请教!”

    鬼面人呵呵冷笑,站起身来:“某家本就居住此地,没想到两年不见,小子本事涨了一些,今日可是不打算再逃了?”

    我停住身形,心中有些惊讶,方才我拔剑前行,看似随意,实际足下运劲,已经带上“熊经”之术,此法步履涩重,若大地沉渊,每行一步,便能积攒一分气势,一旦走到九步,挟威出手,愈发难当,不料在我走到四步之后,鬼面人突的起身,右手铁笛扬起,斜指上方,恰好在我步法将发未发之际,逼得我只好停下。

    我笑道:“我若真想逃,前辈莫非还能追上?”

    鬼面人冷冷道:“那就让某家试试你涨了多少斤两!”说完手腕一抖,铁笛比箭还快,点向我“天突穴”。

    若在两年之前,我修为不够,无法反击,只得后退避开,这样一来,对手占得先机,我只能拼力死守,而现在我神通精进,已非吴下阿蒙,鬼面人身形方动,我便感知到他的杀气,几乎同时做出反击,“却雪剑”凌空刺出,直奔对手心脏,由于长剑较铁笛长出许多,所以尽管同时出手,我却能够后发制人。

    果然鬼面人铁笛一发便收,道“疾风骤雨剑?”

    方才那招正是“疾风骤雨剑”的“空穴来风”,我笑道:“在下使得还像么?”

    鬼面人哈哈大笑:“学了一套快剑,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说完铁笛一挥,幻出漫天笛影,或点或挑,或刺或劈,竟然一口气攻出数十招!我抖擞精神,展开“疾风骤雨剑”,以攻对攻,以快打快,长剑铁笛连连相交,“叮当”作响,顷刻间便拆了五六十招,鬼面人铁笛百般变化,攻势连绵,忽而大开大合,忽而奇诡灵动,但无论他如何变化,我都能因地制宜,从容应对,鬼面人内力虽高,招数虽奇,却始终无法占得上风,我越斗越奇,忽而明白,自己这两年习武练剑,招数内力也还罢了,进步最大的还是眼力与反应速度,现在的我,终于进入了老师所说的“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境界。

    再斗百招,鬼面人内力不减反增,招式只有更快,铁笛上下翻飞,好似狂风龙卷,暴雨倾盆,又如万钧雷霆,电流星散,我内力虽有增长,却依然不耐久战,动转之间,渐感神困力乏,知道自己凭借快剑难以取胜,当下清啸一声,振奋精神。剑势倏变,抖手刺出三剑,这三剑化繁为简,明察秋毫,直指对方破绽,鬼面人铁笛飞舞,点、挑、刺、撩,瞬间连出四招,却连我的边都没沾到,不由大吃一惊,向后急退,我纵身赶上,依“秋毫剑意”再出三剑,鬼面人铁笛百般遮拦,勉强挡了两剑,身子一躬,倒纵丈余,我也不再追击,长剑斜指于地,转头望向濯清,只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见我目光转来,微微颔首,以示鼓励。

    鬼面人铁笛手握铁笛,也不进攻,道:“兀那小子,这是什么剑法?”

    我此刻自信满满,朗声道:“这剑法乃在下自创,名为‘随心所欲’!”

    鬼面人冷笑道:“随心所欲?好大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再来接某家这路功夫!”说完身子一跃,腾空而起,铁笛高举头顶,猛然劈向我左肩!

    我见他中路有处破绽,身子一矮,长剑递出,刺他胸腹之间,不防鬼面人出招明明向左,半途中竟忽而向右,我判断失误,招式已老,眼看铁笛如电落下,只得四肢据地,向后纵出,仓促间避的慢了些,右臂被铁笛一带,火辣辣的甚是疼痛,不由暗道好险。

    鬼面人一击无功,再度合身扑上,手中铁笛忽伸忽缩,招式奇诡绝伦,或三虚一实,或五虚一实,“秋毫剑意”虽能明察秋毫,辨析入微,怎奈对方虚招太多,纵然我眼力无对,但在看出破绽之时,已无余暇反击,若论真实武功,鬼面人还在柔渊宗之下,只是招式太过怪异,让人虚实难测,十余招一过,我渐落下风,有些招架不住,正在此刻,突闻一声:“看招!”竟是濯清所发,我抬眼望之,只见濯清手持一柄木剑,飘然刺向鬼面人咽喉,乃是一招“取语甚直”,鬼面人识得厉害,身子一侧,避开剑锋,正欲批亢捣虚,我长剑斜挥,变招“匪神之灵”,双剑动静相合,将鬼面人一口气逼退数步。

    “二十四品剑”为天下剑道之最,此时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濯清展开“实境剑”,应目会心,自然英旨,无论对方似虚若实,都能明镜烛照,而我则使出“超诣剑”,剑势飘渺高远,若有若无,双剑使来,阴阳相济,和谐自然,鬼面人虚实转换再快,也动摇不了我们半分,而且我与濯清互为应援,分进合击,威力大了数倍不止,鬼面人数招无功,只得向后急退。

    我哪能让他安然退开,连使“如将白云”、“清风与归”、“远引若至”,都是“超诣剑”的精妙招数,而濯清木剑颤动,合以“忽逢幽人”、“如见道心”、“清涧之曲”待使到“泠然希音”,剑招自然而然,大音希声,我则同时使出“其声愈希”,双剑纷飞,愈发超凡脱俗,直冲九天云霄,鬼面人身形变换数次,都无法脱出我们的剑圈,我不知怎的,明明可以力毙他于剑下,却始终无法下狠心,只见鬼面人双臂接连中剑,鲜血淋漓,我叹了口气,挽了个剑花,携着濯清飘然后退,道:“前辈既然无法取胜,何不知难而退?”

    鬼面人收起铁笛,眼中精光大盛,道:“二十四品剑?好,好!”说完一个倒纵,跃出数丈,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林海。

    话说我与濯清以“二十四品剑”击退鬼面人后,忙去查看两匹骏马,只见它们膘肥体键,精神十足,想来这两年过得也是不错,因为怕鬼面人仍旧在暗地里窥伺,我与濯清略一收拾,便骑马上路。

    在轮回谷之时柔渊宗曾言道,在空千山南面纵深处的山涧当中,有一条穿山捷径,那里常年云山雾罩,而且还有柔渊宗用大石布置的八门遁甲之阵,不过由于濯清已然学会破阵之法,所以我们没费多少功夫,就穿过捷径,爬到空千山脉的北面。

    空千山北向有奇峰突起,陡峭巍峨,阳刚挺拔,状如刀削锯截,形若宝剑之刃,名为万仞峰,曾是柔渊宗与六大派掌门论剑之所,我们要从当前所处的不老峰登上万仞峰,然后再顺势下山,就可以到达思江南岸,过了思江,就是“苏杭道”杭州城的地界了。

    还好山峰虽然高绝,道路却很平坦,“拔韧”、“乘黄”又是骏马良驹,所以奔跑之际全然不受影响,此时天气虽寒,但是我与濯清内力深厚,驱寒不在话下。待到正午时分,我们就已经成功登上万仞峰顶。

    甫一登上绝顶,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举目环视,但见怪石嶙峋,健骨竦桀,极目远眺,苍苍茫茫,千峰竞秀,云山雾罩,若烟云乍起,披霞御风,周野平开,如入仙境一般,正似王维所写的“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我从未登上过如此高峰,一时有些激动,不由仰天长啸,来抒发心中快意。只听濯清笑道:“可惜此时无琴,不然可以弹奏一曲已抒心中快慰。”

    我只觉神清气爽,道:“我家濯清就是厉害,不仅美若天仙。而且天文地理,医卜星相,琴棋书画,烹饪女红,武功神通,无一不会,无一不晓,真该把你当菩萨供起来,顶礼膜拜,让我也好沾点仙气。”

    濯清白我一眼,“少来消遣我,论美貌,我不如薛家三小姐,论琴艺,更不及‘瑶琴仙子’枫晚林,论医术,连‘雪医仙’的一成皮毛都及不上,至于其他,只是无可奈何,学来聊以度日,也只有你这没见过女人的呆子才将我看的如天仙一般。若你见过真正美貌的女子,想必不会这么说了。”说到这竟有些感伤之意。

    我知濯清自小身世凄苦,但是天资聪慧,心高气傲,故而有些敏感,颇为自怜自伤。我怕她误会,急忙正色道:“常言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求全则毁。庄子也说过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可见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就像我们站在这万仞峰顶,四面尽是下山的路,所以说一旦登峰造极,必定面临退步。别说你在我心中完美无缺,无人可以取代。即便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你也已经是惊才绝艳,绝对不比这世上任何奇女子弱上半分!”

    濯清闻言如释重负,嗔道:“你说求全则毁,又说我完美无缺,岂不是说我快要毁了?”

    我灵机一动,道:“大成若缺,可见所谓真实的完美必定存有缺憾,正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自然之道,生生不息,只有些许缺憾,才能长存于世。”说完拍拍胸口暗道自己反应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