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突兀的枪声和炸弹爆炸的声音，把沈向春从神飞天外的状态中拉回来。

    这是一串锤击似的沉闷枪声，接着就是一声像是从小孔洞中传来的尖锐爆炸声，离得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沈向春诧异感觉到这声音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身处幽深的楼梯中，可是这声音却是那么沉闷，不像是通过楼梯传来的，反而像是从身边的什么地方，贴着自己的身体，被闷在被子中传来的似的。

    还有那爆炸声……

    都很不对劲。

    沈向春想着，看看四周，恍惚中，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层。他想自己该是在二十层或者是十九层，可是他的灵觉却是告诉他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他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猛地有了一种像是踩空了楼梯一样突兀的不安感，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属于二十楼的楼层标记，可是，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他根本没有经过过二十一层！

    那一层没有在他的印象中出现过！

    虽然他脑袋有些糊涂，心里各种各样的事情填满了，就像快要溢出来似的，可是他的五感和记忆却是依旧忠实的进行着它们的工作。灵性尖锐的预警起来，他明白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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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亮黄色的闪光，一声在黑暗中巨大无比的爆鸣，填充着无数金属碎片和钢珠的手榴弹就在一堵墙外爆炸开，带起一阵破片进入肉体的撕裂声。墙灰扑簌簌的落下来。

    石昌辉看到门外的野人尸体震动了一下，兽皮做的衣服像是破抹布似的被扯碎，露出尸体野性肮脏的身体来。尸体在月光的照射下黑的纯粹，流出的带着恶臭的血液流到了杂物间里，像是一只罪恶的触手带着无边的恶意袭击而来。

    石昌辉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喊，用脱下的外套衣服把血液划的到处都是。

    “这些该死的血！都是血！都是！野人！”

    “又炸死几个？”鲁士刚瞥他一眼，说。

    “炸死几个小的，”石昌辉说，“那个大的当了缩头乌龟，把乌龟头缩回去了！”

    石昌辉显得很绝望，包围着他们的野人越来越多，其中更是有一个似乎很不一样的高大野人并不那么畏惧枪炮，此前他们突然袭击只是将他吓退，并没有解决他。

    现在越来越多的野人来了。

    “他们到处都是，塞的满满当当的。我觉得他们有五十个人，现在说不定更多！”石昌辉说。

    “但是要是我们能坚持到增援到来的话。”鲁士刚说。

    “要是给我一架喷射器！要是太阳在晚上出来！”石昌辉绝望的喊叫，“要是其他人听得到的话，早就来救我们了！我们肯定被弄到一个隔绝外边的地方去了，就像是从天底下划出去了！”

    他又探头打了一枪，说，“我他妈的。只打中一个死人。”

    “要节省子弹，话别太多，要不然会口渴的，”鲁士刚说，“我们没有水了。”

    “我还想要一些水洗洗手。”石昌辉窝火的说。

    “你还有多少弹药？”

    “二十？”石昌辉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武器，没有拔下弹匣确认，“可能还要少。”

    鲁士刚听了，把手枪递给他。

    “先用这个吧。”

    石昌辉收下了手枪，看着自己的司务长突然哽咽的说道：“您以为还会有支援吗？”

    “会有。”

    “什么时候会来呢？”

    “随时。”

    鲁士刚看出他的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抿了抿嘴，说：“看起来你真的要喝些水了，可惜没有……这样，你到后边去，我看着一会，你去看看月亮。”

    “我真的想喝水，”石昌辉的手肘被磨破了，浑身难受，口渴的要命，“天上在下雨，我看看能不能弄到一点。”

    他挪着步子到小窗边，费力的伸出手去接雨水，贪婪的将被雨水湿润的手掌舔了个遍。他干涸的舌头一接触到点点雨水，就欢快的笑起来，笑的越来越大声，很快，在这嘲讽似的大笑过度过一个悲哀的界限的时候，他就捂着脸跪在地上无声的哭起来了。

    石昌辉二十三岁，相信这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月亮，最后一次尝到雨水的味道了。他一点也不怕死，但是气愤的是给困在这小小的杂物间内，被野人一样的敌人逼死。

    不管一个人怕不怕死，死亡都是很难接受的事情。石昌辉哭了一会，接受了。

    他看了看手中手枪的枪口，让自己躺靠在电台上，仔细的看着手枪的纹路，看机械结构件细腻的打磨痕迹。

    他拍了拍身边昏死过去的东瀛人的手，笑着对他说，“兄弟！你这枪可真不赖！”

    东瀛人痛苦极了，浑身僵硬，长久的陷入昏迷中，没有给出反应，只是痛苦的皱着眉头，轻轻的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石昌辉看了看，将手中的枪对准了他。

    “你在做什么？”鲁士刚问。

    “给他一下，他看着也活不了了。”石昌辉说。

    “别乱来，省着些子弹。”鲁士刚说，他害怕要是答应石昌辉给这个东瀛人一下，那么，下一颗子弹就该要落到石昌辉他自己头上了。

    “可是……”石昌辉顿了顿，“没什么，那好吧。”

    “……他们听着像是在搬东西？”鲁士刚听到了些动静，靠着墙仔细的考虑着。

    “搬什么东西？”

    “听着像是在收拾尸体，听！……拉走……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嘭的一声，好像扔的地方还很深？”

    “野人也会给同伴收尸！”石昌辉嘲讽的说，转而猛地站了起来。

    “他们现在既然忙着在收尸，我们出去冲一波吧！”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司务长。

    “我身上只有半个弹匣了……”司务长说，“不过，我还有这个。”

    鲁士刚摸出腿上的短刀，借着月光仔细的、像是欣赏绝世宝物一样的看了许久。

    灵巧耍了一个刀花，鲁士刚反手握刀。将自己的弹药全部给了石昌辉。

    “把子弹压满。”

    石昌辉没有吭声，动手开始分拣子弹。

    “我们摸黑过去，我先动手，要是人多你就开枪，朝人堆里打。”

    “……”

    “子弹上好了吗？”

    黑暗中，鲁士刚红着眼睛问石昌辉，石昌辉点了点头，又担心鲁士刚看不到，于是说。

    “上好了。”

    他看到了鲁士刚泛红的眼睛，觉得可怕的同时意外的觉得亲切。

    两个人从杂物间小心的探出头去，几经试探后发觉似乎包围着他们的野人们已经撤开了，于是就沿着黑黢黢的走廊向着没有月光的黑暗深处探索而去。

    他们需要小心脚下的每一步，踩在浸满了血的湿润地毯上的感觉很不好，显得脚步虚浮，没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更是带给人一种滑腻的生理上的不适。

    同时还要小心地上的尸体。

    他们的眼睛已经很适应黑暗了，可是依旧只能在这近乎完全无光的环境中看到最多一两米的距离。

    石昌辉走在鲁士刚身后，用手搭在司务长强壮的肩膀上，亦步亦趋的跟着司务长缓缓的前进。

    拐过一个弯，鲁士刚动手打出一个警戒的手势，蹲了下来。又很快的拉着石昌辉转回了那个拐角。

    鲁士刚瞪大了眼睛，对着石昌辉比划着。

    他把手伸的老高，示意只看到了一个大块头。

    石昌辉怒目圆睁，扬了扬自己枪。

    鲁士刚点点头。又打出一串战术动作。

    【你率先开火，我随后前进！】

    石昌辉用力的点点头，看着鲁士刚伸出的手指一个个的收回，在最后一根手指也被收回的时候，他便猛地转身，向着黑洞洞的过道吐出一连串的火舌。

    耳边是熟悉的锤击律动，可是并没有听到子弹击中任何东西的声音。没有打到人体的声音，更没有打中墙体和其他的什么任何东西的声音。

    射出去的子弹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

    石昌辉很想大喊，可是鲁士刚已经在他停火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快的像是一道闪电。

    不，那森冷的刀光就是一道闪电，一道刁钻的致命的闪电！

    鲁士刚已经看到了！

    看到了，那离地两米高，闪亮的眼睛……

    刀划开空气，霍地发出尖啸。

    那眼睛动了动，露出些惊讶的神色，鲁士刚满意的看着这个反应，觉得快活极了。

    “就该这样——啊！”

    咚的一声，鲁士刚的大喊转瞬即逝。

    他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强硬的按在了墙面上。鲁士刚骇的肝胆俱裂，紧紧的抓住扼住自己的手，想要发声叫石昌辉向自己开火，或者干脆扔出最后的一个手榴弹，可是做不到。

    他觉得自己就要被生生捏碎脖子了，好在对方及时停了手。

    一个似乎略显年轻的嗓音带着疑惑不解的语气说话了。

    “你是哪个部分的，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