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云棠等人前往柳茗院中参会前，这位从并州刺史处接到命令，要将瀚海关消息传递到差团处的汪鹤，便已经来到差团行邸外。

    无论玄甲军亦或是禁军对这位身受重伤，但明显有修行在身之人都颇有防范。

    汪鹤在这一路上应付各式不同的袭杀也已经心力交瘁，故而他也不打算与这些士卒做过多的接触。

    他并不上去搭话，而是依靠在墙角，能得到片刻休息的同时，依靠着四境武夫的修行能够缓慢恢复伤势。

    极度的身心疲惫，使汪鹤一停下来便介于半睡半醒之间。直到被玄甲军士高呼“参见云棠殿下”所惊醒。

    汪鹤勉强抬起头，便见到一位穿着宽大青衣、头戴帷帽的少女，身后跟着身一身红白战袍、手持红缨银枪，与身着玄甲白袍，手持玄金雕龙枪的护卫。

    他虽然从未见过云棠公主，但也知道泰霖城中只有这位能有这样的排场。

    他赶忙起身跟在三人身后，打算叫住三人。

    玄甲军则早已注意到这位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重伤之人。

    见汪鹤起身跟在云棠身后，连忙架起刀枪拦住此人。

    汪鹤见到面前明晃晃的刀刃，一时间清醒了许多，赶忙冲院内大声喊叫。

    “住嘴，你是什么人？”

    汪鹤只是死死盯着院门，并不搭话。直到那位青衣少女身后的玄甲侍卫皱着眉头站在他身前，他开口声音粗糙沙哑：

    “末将瀚海关前军统领汪鹤，有要事求见差团主使云棠殿下！”

    “放开他吧。”柳茗先是指示玄甲军士放开汪鹤，随后对他道，“随我来。”

    “汪将军，卑职玄甲军都尉柳茗，本次总责差团护卫。稍后请您站在我身边讲话，莫要靠近云棠殿下。”柳茗一边领着汪鹤往院内走，一边叮嘱道。

    “全凭柳将军安排。”汪鹤有气无力地回应。

    院中诸人见柳茗出去一趟，领着这么一位身负重伤、一片狼藉的中年男子进来，皆是疑惑的望着柳茗，不知道这位玄甲军都尉唱的是哪一出。

    “回禀殿下，方才院外呼喊声源于此人，此人自称是瀚海关前军统领汪鹤。表示有要事要见殿下。”柳茗站在院中距离云棠七八丈远便停下，靠近汪鹤一步后，对云棠行礼道。

    “瀚海关？”

    “怎么会有瀚海关的将领跑到此处，并且身负重伤？”

    院中官员惊异非常，交头接耳声络绎不绝。

    “本宫这里有道门的黄芽灵丹，能帮助这位汪将军恢复些伤势。麻烦文举陪他在一旁歇息一会，本宫与诸位大人通传消息后，也可让这位汪将军将要事在此说明。”云棠屈指一弹，将一枚金色灵丹送到柳茗面前，轻声道。

    柳茗将黄芽灵丹给汪鹤喂下，不顾汪鹤一身血污，扶着他到一旁休息。

    “多谢柳将军。”汪鹤对他点头致意。

    “您客气了，卑职不过是个都尉，当不得将军称呼。汪将军先休息，稍后殿下还要问话。”柳茗摇了摇头，淡然答道。

    云棠见柳茗已将汪鹤安置后，便开口道：“本宫这几日收到几条消息，其一，彭远侯离开雍州前往幽州时，同行有数千骑。

    其二，彭远侯到达并州时，并无兵马同行。

    其三，瀚海关前日夜里受数千兵马突袭。”

    云棠声音并不大，她的声音本就轻柔悦耳，语气也相当平静。

    但落入院中诸位官员耳中，却如九天雷鸣贯彻心神。

    “殿……殿下的意思是？”说话的是大理寺的随行官员，这位大人平日谦恭谨慎，从不随意开口。

    “本宫收到的消息并不详细，目前只有这样大略的信息，不过消息来源绝对可靠。”云棠依旧面如静水，安抚着燥乱的人心，“告知诸位大人，并非是说明此事与彭远侯有关，也并非说明此事与西北军有关。只是有此一事存在，还请诸位大人提高警惕。”

    “柳小将军身旁的那位汪将军，自称来自瀚海关。不知殿下关于瀚海关的消息是否自这位处得来？”说话这位，身穿紫色儒衫，身形端正如松，有着远超旁人的从容不迫。

    正是那位儒圣弟子，礼部侍郎王宸宏。

    云棠摇头：“并非，这位的出现也在本宫计算之外。正打算与他了解情况。”

    “明白了，在下会为汪将军调理气血，方便殿下问话。”王宸宏轻轻对汪鹤一指，随即一道洁白灵光飘入汪鹤体内。

    刚刚服下的黄芽灵丹化作精纯药力，迅速被汪鹤吸收。原本因气血衰败灰暗的脸色，迅速红润。

    “多谢王大人。”汪鹤起身对王宸宏行礼致谢。

    “不必谢我，没有殿下的黄芽灵丹，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宸宏却摇了摇头。

    “多谢殿下赠丹，末将失礼，请殿下恕罪。”汪鹤对云棠所在方向行礼，却并未抬头。

    “汪将军免礼，请到院中来。本宫听你有言，是有事相告，还请将军明言。”

    “多谢殿下，末将遵旨。如殿下方才所说前日却有数千骑兵攻打瀚海关……”汪鹤走到院中，将他告知并州刺史张青峰之事，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了路途中受到袭杀之事。

    待他说完，整个院中寂静无声，只余下风吹树叶的“莎莎”声。

    “汪将军方才的重伤，也源自于从并州城到泰霖城中间受到的袭杀？”率先开口的是柳茗。

    “回柳将军，确是如此。不过在末将到达距泰霖城不远的扶煌城时，贼寇便不再出现。想必是知道朝廷的差团已在不远处。”

    “卑职想请王大人解惑。”柳茗对汪鹤点了点头后，对王宸宏行礼。

    “柳小将军但说无妨。”王宸宏对柳茗友善地笑了笑。

    “天下修士无数，但以儒家修士最为博学，故而想请教王大人，世上可有哪条道途有死后化作青烟，而不留尸身的手段？”

    “在下也只有些猜想，并不敢肯定。以在下愚见，这般手段只可能是道门或是神道。

    但无论哪一条道途，既然是生灵利用灵力所成，都不可能死后不留下尸身。故而只能是没死。

    并非小看汪将军，但若是将军的敌手是道门中有此手段之人，将军必死无疑，故而恐怕是神道手段！”提到神道王宸宏眼中闪过精芒、气势逼人。

    “神道？！”

    三司官员这下才真正清楚，此次雍州之行究竟使他们卷入了什么风波。

    宋温对云棠行礼后站了出来开口道：“我等并不都是修行中人，对各家道途并不清楚，故而想请教王大人为何这不能是道门手段？”

    “道门只有阳神真仙被击破阳神才是这般表现。但那是道门七境，放眼天下道门七境总共只有四人，无有一人可能出现在此。并且阳神已如同真正仙人，并不是汪将军可以对付的。”柳茗开口解释，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至于道门八境则更不可能。”

    王宸宏赞许地望向柳茗，随后点头。

    “多谢柳小将军解惑。”饶是宋温这样的持重老臣，此刻依旧不可抑制的声音颤抖。

    “至于这些黑袍人，本宫倒是知道些消息。他们应当是数百年来游荡于西域百国的邪教，他们自称信奉神龙，名为神龙教。

    其中高手不在少数，以武夫与道门修行为主。但神龙教真正的高层从未露过面。”待柳茗解释清楚为何不可能是道门，云棠适时开口点出了黑袍人的身份。

    “若是神道势力已然进入并州，则情况十万火急，还请殿下示下。”柳茗走到云棠身前躬身行礼。

    一旁三司官员这才恍然，连忙跟着柳茗对云棠行礼，起身道：“请殿下示下。”

    “王大人可有建议。”云棠先是望向王宸宏。

    哪怕以云棠的地位尊贵，对这位儒圣弟子、七境高人依旧需要抱以尊重。

    “此行在下只是副使，全凭殿下安排。”王宸宏也一并对云棠行礼。

    “既然如此，今夜照常休息，文举领玄甲军及禁军制备夜间照明之物。明日起，昼夜兼程赶往并州城。”云棠站起身来，慢步走到柳茗跟前，语气如常，却极有威严。

    恍惚间，宋温感觉眼前的这位殿下的身影，与当年尚还青涩的陛下越发相似。

    众人异口同声低头行礼道：“臣等谨遵殿下旨意。”

    唯有柳茗并未低头，他温柔地看向立于他跟前的云棠，对她眯着眼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