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旧诗

第二十一章

    “雁雁!李子街那片,周叔新开业了家迪厅,周波让我问问你,有兴趣不?”

    粟小米搂住抱枕,横躺在沙发上,脚尖轻轻推了推一边抱膝坐着的韩雁。

    韩雁表情平淡,“那班里有几个人去?”

    粟小米怔了下,“呃……雁雁,咱班和周波关系好的不就咱几个嘛!”

    “也是!他这个人那么霸道,蛮横,无理取闹,碰上咱仨,那比中五百万彩票,都弥足珍贵!”

    韩雁说。

    “雁雁!周波这家伙,待朋友,真没可挑剔的!”

    粟小米万分肯定地说。

    2006年的最后一天。

    跨年的0点。

    一簇簇烟花绽放夜空,不知不觉,2007年,已然随之而来。

    民国。

    “新年快乐!”

    整个卢水笼罩在新年伊始的喜庆中。

    战争开始了。

    林岑从沙场嗜血归来,这一场战斗,损失惨重,但尽最大努力地阻挡了日军继续西进的攻势。

    “雁小姐!”

    舞厅间,林岑面容纸白,一袭单薄军装。

    他诚挚向舞会中备受瞩目的雁寒发出邀约。

    “林岑!你怎么了?”

    雁寒两手急忙扶住林岑虚弱不堪的身子。

    林岑淡淡一笑,“无碍!”

    “那我带你!”雁寒低头把住他腰背有那一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强忍咽下。

    “雁小姐!卢水可能守不住了!”

    林岑目光郑肃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怪我吗?”

    她摇了摇头,“无能为力,不是吗?”

    “对啊!我无能为力,为什么呢?”

    林岑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雁寒满目柔情,“该尽的责任,你不也未曾懈怠吗!”

    “让你失望了!”

    林岑说。

    雁寒笑笑不语。

    悠悠扬扬的一段交谊舞完毕,林岑依依不舍地抱了抱她。

    转身上了舞厅门口等待已久的军车。

    雁寒木然呆立了许久,“或许,我又要面临分别了吧!”

    ……

    民国初年。

    “小姐!”

    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加快步子,连忙追上前方乱跑的女孩。

    “小姐,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呢?”

    少年耐着性子,说道。

    花衣裳的少女,随意地挥了下手帕,“林剩!小姐待你够优厚了吧?”

    林剩点点头,“若非小姐怜悯,林剩还沿街乞讨,浑浑度日!”

    “你小子要懂感恩,鎏鹿大戏楼入驻了新班子,爹爹整日里忙来忙去的,不知道多少日子,没带我看戏了!”

    雁尚寒说这话的时候,幽怨之色溢于言表。

    “小姐!老爷把你床底下压箱底的那些宝贝疙瘩都翻腾出了,明令禁止你再沉迷这些下九流行当了!”

    林剩好言劝说。

    雁尚寒的脾气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林剩!你咋不早说嘞?那些,可是我央求杏哥好几日,他才忍痛割爱给我的!”

    林剩蠕了蠕嘴,“小姐,我没胆直言不讳啊!”

    “那你现在胆大包天了!”

    雁尚寒气的七窍生烟。

    “好啦!”雁尚寒忍了忍郁积胸口的火气,“那你得答应陪我演完那出《女驸马》!”

    林剩喟然长叹,“好!我的雁大小姐!”

    ……

    “萌肆!这里就是我们排戏的地方!”

    林岑扶着撑着双拐的萌肆,边走边说。

    戏台上,韩雁一袭水袖长衣,脉脉含情地吟念戏词。

    萌肆的眼神瞥了过去,“她是谁?”

    “韩雁!带你的师姐!”

    林岑这么答道。

    萌肆眸光闪烁不定,“这样啊!”

    韩雁换下衣服,洗掉脸敷的粉装,“林岑!”

    “噢……包子铺老奶奶家的孙女!”

    韩雁惊喜万分地喊道。

    “她的唱功好的呀!”

    韩雁说着,又看向林岑,“林岑,她就是你提起的师妹?”

    林岑点点头,“韩雁,辛苦你以后,常带人家了!”

    韩雁摇摇头,“哪有啊!”

    ……

    “周波!这不放寒假了,出城溜溜?”

    李栋梁搂住周波的脖颈,说。

    周波视线若有如无地扫了扫余光中的韩雁,“雁子,她不得上省会一趟吗!咱几个一起吧!”

    李栋梁秒懂地笑了笑,“行啊!”

    “话说,济东戏剧学院,那地金贵金贵的,等咱考上个省会里的专科,咱几个继续把酒言欢!”

    李栋梁美美地说道。

    周波“嗯”了下,“胡狸她不都选好地段了吗!有哥几个并肩作战,闹它个红红火火!”

    放学后的校门口,来了些三轮车,私家车。

    住宿的同学抱着被子枕头往外走。

    韩雁几个语笑喧阗地骑车往家赶去,路过街道一角。

    板凳上捅着袖子,一身棉衣的老道,蓦地睁大眼珠。

    “施主,且慢!”

    坐在后座上的胡狸率先回头,她捏了捏李栋梁的后背,“李栋梁,有个道士在叫我们!”

    李栋梁几个纷纷后头,住下车子。

    “周波,拿点钱,这大冬天的,人家也不容易!”

    韩雁说。

    “噢!”周波点点头,手刚插进兜,准备掏钱。

    追来的老道便有口直说道,“施主,且慢!”

    “道长!我们没空跟你瞎墨迹!”

    周波不太爽快说道。

    韩雁眼神治住了他,和颜悦色说,“道长,我们不算命的!”

    老道笑笑摇头,“小姑娘,你可知南桥?”

    韩雁几个愣了下,面面相觑,“道长,您有话但说无妨!”

    韩雁说道。

    道长抚了抚胡须,“小姑娘,是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南桥,那有个东西!就埋在桥底下!”

    韩雁更加不解了,“那和我有甚关系啊?”

    “不,大有关系,你,从来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物!”

    老道说。

    周波耐不住性子了,“喂,老道,你连胡说八道都懒得编了!给你五块,找别的信徒摆龙门阵去吧!”

    周波豪气干云地五块钱塞下,蹬上车蹬子,招呼大家快点走了。

    期间,韩雁依旧半信半疑地频频回头。

    夜幕降临。

    萌肆卧在床上,满头汗如雨下,“姐姐……姐姐……”

    梦境中,韩小桂坐在黄包车上,一簇冲天的火光妖冶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