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问月

3. 莫笑少年年少志

    “武道院!”摸了摸收在胸前的信札。“冷静!冷静!”想起父亲常常的叮嘱,回家路上的石唯强压下内心的火热。

    “神藏于心、神藏于心!”

    心有旁骛就是最好的冷静。石唯翻开手中的字书,细看之下,感觉这不知来历的字更像一幅幅细腻的图画,脑海中勾勒着画符的模样,再看看对应的大离文字,须臾间一个字符已然记住。

    石唯这强大的记忆能力得自于其父亲的唠叨。最初石唯刚入私塾时学业并不突出,父亲一心希望这幼子能入仕得志,自己又帮不上什么,看着儿子总是忘东忘西的就对儿子唠叨,“东西记不住找找方法,总会有方法的。”

    父亲没什么方法,一心向武的石唯不忍看见父亲焦虑,私下里向先生求教,先生虽然博学却也说不出什么法门,只言“书读千遍自有方法“。石唯便将先生的一本万字的《后土山河记》读了千遍,仍做不到一字不差的默诵出来。倒是对后土大陆的山川越发地产生了兴趣,只想长大些去看看《山河记》中玄天池的黑,乾元山的高,离火山的地火,艮岑山的险……

    直到一日石唯与父亲去药房抓药,看到贴满药名的柜子,突发奇想,在自己的脑海中也去想像这样一个柜子,将要记忆的东西放到每个药匣里,用匣子上的药名去勾连所记。坚持了月余,石唯发现单是记住这些诘屈聱牙的药名都是不易。但用这样方式还真的记住了一些平常难以记住的东西。

    “为什么要用难以记住药名帮助记忆呢?自己最熟悉的不是山河记吗?”有了想法的石唯用了三日将山河完整地画在地上,图成之时,一幅山河图就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兴奋的石唯随即来到药房,每看一个药名就将它按自己的理解放在不同的山川,果然原本晦涩的药名在一个时辰后都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从此石唯便开启了记忆之门,但凡晦涩难懂的东西石唯都把他们放在脑海中的山河图中,渐渐地山河也有了模样。半年的习练,石唯已经做到了过目不忘。只是他并未告知任何人,他记得先生的话,“记忆只是根本,悟性才是通达之道。”自己这点本事还是不值一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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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虎镇东侧丰树巷北头一个门面不大的铁匠铺——德记铁匠铺后院,一个壮硕的少年正呼喝挥拳,腾挪跳跃,筋骨噼啪做响。

    忽然,一个黑影越墙而入,迅疾地撞向壮硕少年。

    “来得好!”少年吐气开声,跨步前冲,一拳重重地击出。

    “噗”的一声肉肉相碰的闷响,少年再跨一步,“三儿,怀里藏了什么东西?”

    黑影翻落,连退数步,正是刚刚送师归来的石唯。

    “二哥眼力倒好。”

    “嘿嘿,你怀里若不是藏着东西哪会一触即退?”壮硕少年面露得色。“啥东西?拿出来见识见识。”

    “三儿回来了?”房门开了又关,父亲石德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柄铁剑。

    “喊我娘出来。”石唯拍了拍胸口。

    “浮躁!拿桩练功!”石德恍如未闻。

    “三儿先练功,一会进屋再说。”娘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石唯嘿嘿一笑,拿桩起筋、开关合劲、内联外动、跨步击打,气血鼓荡、拳风霍霍,筋骨噼啪作响,正是淬体境中阶炼脏境的特点。

    “心观意、意观气、气与力合,手合足、肘合膝、肩与胯合。”石德后退了两步。

    壮硕少年闻声蹿了过来,跨虎步出熊掌。兄弟二人或起或伏,或撞或扑,一套熊虎双行使得威势赫赫。

    石德满意的点点头,一扬手,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圆石落在石唯身后,石唯身形倒翻向圆石落去。脚尖即将踏上石头之际,一块黑色圆石猛然飞来击打在白色圆石上,黑、白圆石两厢弹开。

    石唯招式已老,立刻收气血聚于五脏,身体顿时轻如飘絮,收腿蜷缩、气血再次鼓荡冲向心房一侧,人随即疾速向左冲去,稳稳地落在白石之上。二哥石念已然落在了黑石之上。一颗青色圆石恰在此刻落在了兄弟之间。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脚下一踏圆石,同时跃起冲向青石,黑白石块在空中撞击弹落,兄弟二人在空中互换一招,各自向自己的圆石落去。

    一时间,石块撞击之声、兄弟筋骨噼啪之声、拳脚相碰的之声不绝于耳,一盏茶后,哈哈大笑的石念站在了青石之上,

    “三儿表现不错,今天多撑了两招。”

    石唯撇撇嘴,甩了甩额头的汗水。

    “不服就再来!”石念已然站在青石上,眉头轻扬,身上一阵噼啪作响。

    “练你的刀去!”石德瞪了老二一眼。

    石念冲着石唯挑了下眉,嘿嘿笑着走向院子的东侧。

    石唯接过父亲手中的铁剑,走到西北角的梨树下。

    梨树的枝条上嫩芽初生,垂下一根帛线、吊着一枚铜钱。

    石唯深吸一口气,刺、劈、撩,推、打,缠,压、截、挑,斩……一套基础动作冲着铜钱使出,铜钱始终纹丝不动。

    “好,今天起换种练法。”石德走上来摘下铜钱,唯留一根灰色的帛线,弯弯曲曲,无风自动。

    石唯吞了吞口水,他用了三年才能做到剑出无声,又用了四年达到了今天的剑落无风。对着这样一根帛线,会怎样呢?

    屏气宁神,石唯象初次练剑一样,一剑刺向帛线、再收剑,帛线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断落而是在与剑尖相接触的那一刻向后飘开。

    “不够快?”石唯疑惑。

    “剑意!”石德看着摆动的帛线,“看着帛线有何感受?”

    “衣袍。”石唯不假思索。

    “愚儿!”石德不觉笑出了声,“老二,过来!”

    “看着帛线摇摆有什么感受?”

    “蛇行。”石念脱口而出。

    “飘萍。”石唯同时出声。

    “蛇行就好比你的刀意,飘萍就像是你的剑意。”石德面色高深,“你们好好琢磨琢磨。”说罢转身走向房内。留下兄弟二人瞠目结舌地对视。

    “懂了?”石念对这个比自己书念得多的老弟的脑子很是羡慕。

    “不懂。或是百人百意,意无形亦有形,介乎心念之间。”

    “好好说话!”石念瞪了石唯一眼。

    “你的刀意可以有千百种,你想要哪种就去感受,应该是这样。”石唯像先生一样地点了点头。

    “哪种?狠,行不?”石念掂了掂手中刀。

    “不算,狠是给他人的感受,快,锋,杀气……应该很多。”

    “就要杀气!”石念横刀于胸前,盯着前方,渐渐目露狠意。

    “回你那练去!”石唯没好气儿地道,“你那是狠,没杀过人怕是不得杀意!”

    “这爹当地,让你给算了。”石念嘟囔着向回走去,还不忘回头挤了挤眼睛。

    “快……”石唯陷入沉思,“剑无声亦无风,诡谲轻灵两可中,直中曲、曲中直,身法相随了无踪,……”手中剑轻轻挥出。

    三寸外,一丝帛线横断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