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胄多春秋，恬也不知如何开口，顺其自然罢。”

    蒙恬对石刻谶语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但是公子直应之梦的事情倒是可以透露给羊舌劫。

    “自陛下东海寻仙以来，公子常梦玄龙东去而不得所踪，因此忧躁不已，病了半年有余。

    堪堪康复便知陛下坑儒，又恰逢儒师求见，巧言蒙骗公子，故触怒陛下，被监上郡。

    恬本将信将疑，奈何果真有上天警示，不得不信。”

    羊舌劫对鬼神之事并不感冒，更何谈虚无缥缈的梦境。他很快抓住了重点，是什么让蒙恬相信了公子的直应之梦。

    上天警示？

    莫非？

    “可是半月之前的阳周有坠石之兆？”

    蒙恬听闻后，眼神一凝，此事公子早已封锁消息，为此还许诺给阳周百姓赏田来堵住悠悠众口，为何还会外泄？

    “济平是如何知道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

    羊舌劫知道老友对自己不设防备，故意在言语中设下了圈套。有坠石之兆既可以理解为有天降陨石的征兆，也可以理解为陨星降世。蒙恬明显上当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陨石刻字之事，只是听到有人说那夜流星破空，好似坠星，降落地点大概是阳周。随后几日未听阳周有什么消息，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区区坠星，有何惧焉？陨石于宋、郑之间，可有灾祸？杞人忧天罢了！”

    据《左传》记载，一颗巨大的陨石坠落在宋国和郑国之间的领土上，被当时人们视为不祥之兆，以为战争和灾难的即将来临。然而，这颗陨石并没有带来任何灾难。

    蒙恬这才得知羊舌劫并不知实情，只是根据流星推测得知而已。

    “此事切莫再谈，也不要与他人提及。”

    蒙恬正色严肃告知羊舌劫，然后更是三缄其口，任其如何旁敲侧击都不予理会，转顾他言。

    “那劫只有亲自向公子劝谏了！夫子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公子自幼便习《论语》，为何不知这般道理！”

    羊舌劫也突然来了脾气，说罢便起身作势就要上前寻扶苏理论。

    蒙恬一个侧步便来到了他跟前，拉住衣袖，急忙拦住，“此事非同寻常，济平不可意气用事！”

    扶苏早就把这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在秦朝小百科雍巫的帮助下，认得了这位上郡的长史羊舌劫。

    见二位言语之间似乎有些冲突，自己也想试着做做和事佬，毕竟像羊舌劫这般性格的官员谁人不...额...要呢？

    扶苏突然想起后世著名的谏臣、直臣魏征、海瑞之流，轮到自己坐在上位对他们可不敢言爱，只能谈要。

    “快去请二位上来一叙。”

    雍巫正欲下去，却被公子喊住。

    “等等。”

    扶苏突然想到方才赵寿上来敬酒时众人安静的情况，不觉有些头疼。

    “跟蒙公说，我喝醉了，扶我回房，然后请赵伯主持宴会。”

    这里其实有些想岔了，接风宴本就因扶苏而起，若他不在了，其他人还会继续待着吗？即使他们需要这个由头正当光明的聚在一起。

    说完，扶苏便装作摇摇欲坠，最后“啪嗒”一下趴在餐几上，好似睡了过去。

    “蒙公，小人力弱，还请助我扶公子回房。”

    雍巫随便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寻上蒙恬。

    “还有长史。”

    然后挪步，堵在了羊舌劫的退路，“小人观长史肩宽腰细，想必有一把子气力，随蒙公一起搀扶公子吧。”

    羊舌劫与蒙恬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二人马上就左右架着公子回房了，留下了在与赵寿无奈解释的雍巫。

    上了马车，好似还在梦呓的扶苏马上便“振作”了起来，不见一丝醉态。

    “公子真是好演技。”

    羊舌劫也不避讳，直接开始了谏言，“公子以诈道示人，必得人以诈道反制，终不得人心，此事还是少做为好。”

    这倒是与《贞观政要》中太宗反驳建议去佞臣的大臣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是捡到宝了。

    扶苏眼睛一亮，然后稍作愧色，从谏如流。

    “长史所言极是，唯有真心方能换真心。可惜事已为之，不可挽回，下不为例。”

    羊舌劫点头，很是满意公子的态度。

    此时的厅堂内，雍巫正在苦于赵寿的纠缠，迟迟不得脱身。

    按照赵寿的原计划，打算在宴会结束后趁机让公子就在府上歇息，然后顺势留住公子。

    雍巫岂会答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公子这般岂不是处处被你赵寿监视，坚决不同意。

    赵寿一边暗骂雍巫这个老顽的家宦，一边又不断地找理由劝其将公子留下。

    而雍巫则是暗骂赵寿这个蹬鼻子上脸的老东西，都不知道是几代的宗亲，到底亲不亲还不清楚，别就因为公子认了你这个族伯就开始得寸进尺。

    急中生智之下，雍巫终于想起了两个透明人——呼衍氏父子，这二人也被公子带到了宴席。

    在疯狂的暗示之下，呼衍氏父子这才后知后觉，匆匆离开，给公子当马夫去了。

    这下雍巫放心来与赵寿进行拉扯。

    “这赵郡守还真不一般呐。”

    蒙恬听闻呼衍邪解释后意有所指。

    “臣听闻向疾县令先于赵寿上任，兼领郡守已有数年，就这样还被赵寿架空，手段的确了得。”

    蒙恬这才认真回忆，想到上郡郡守一职空悬久矣，一直都是县令兼职。赵寿好似与他同一年才在上郡任职，获任郡守。直到去岁才突然开始敛权，短短一年便彻底架空向疾。

    不过，扶苏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赵寿为王绾门徒，或许王绾早就交待了他，但赵寿并未找到合适的机会表达，所以才打算留下自己。

    “或许赵伯另有苦衷。”

    扶苏没头没脑的替赵寿辩解的一句话令两人不觉奇怪。

    莫非公子知道些什么？

    蒙恬用眼神询问公子。

    扶苏也看出了两人的疑惑，无奈坦言，“我并不清楚。”

    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证明赵寿是不是王绾为自己留的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