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在得到赵康以后，以为自己在公子心中地位仍然不下于蒙恬，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然后才想起了小透明人向疾。

    “县令向疾，晓畅百工，臣离以为公子得之可事半功倍。”

    即使心中猜测已被证实，王离还是故意多此一举，在公子面前举荐起了向疾。

    “肤施政务皆担于郡守一身，县令才得以施展才华，望公子不堕其智，好好用之。”

    “劳姻弟有心了。”

    扶苏颔首表示感谢，内心却弗尔一笑：这王离还不忘提点赵寿一二，看来这肤施城的人际圈也不得安稳了。要不将王离远掉，使其独揽一军？

    王离也是知道公子寻向疾是有私事相商，在推举之后便自行告退了。

    “向县令，我听闻令夫人乃华阴杨氏之女，不知出自哪一家？”

    扶苏只知向夫人出自杨氏，并不清楚具体出自哪一脉，也是初次听向疾讲起。

    “五大夫杨樛独女。”

    听闻，扶苏心中一动，这杨樛官阶不显，却曾陪同始皇帝东巡，与众位大臣在琅琊郡留下石刻碑文，也算是陛下身边的近臣。

    “不知五大夫与前将军杨翁子关系如何？”

    扶苏听着王离的脚步远离，也不再旁敲侧击，直白坦言，“我与前将军素无私交，不知县令可为中间人为我引见？”

    “这...臣疾敢问公子所求何事？”

    向疾只晓得杨翁子膝下无女，因此对自家夫人格外疼爱。若公子有求，自己也只能借助夫人搭线，所以他并没有十足把握，只得贸然问问公子的谋算。

    “我虽秉大权，却不想轻易弄权，想与前将军一叙，不知向县令能否为我传声？”

    自己虽然有便宜行事的大权，但上郡的兵权与九原的兵权分属两人，随意擅权恐落下把柄，扶苏还是打算步步为营。

    “若是为难，那就罢了，并不强求。”

    “无妨，家夫人与前将军私情颇深，可...可为公子传话。”

    向疾本就不太想借用夫人杨氏的势力为己牟利，不然怎会轻易被赵寿所架空，如今公子提起，也就无奈迫于现实。

    不过，向疾有些支吾的回答明显误导了扶苏。

    私情？

    扶苏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向疾，感觉他头上似乎有些泛绿。

    “县令不可勉强，事不可为，我亦可另寻他法。”

    向疾还以为是公子试探，故意再三推辞，索性便将实情告知了公子。

    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县令了。”

    扶苏想请杨翁子一叙的起因很简单，就是临时起意打算进行换将的操作——将王离与杨翁子互调。但是，杨翁子贵为秦朝常设的四大将军之一，贸然用权换防恐令其不满，留下隐患。所以打算一见，亲言利害，使其心服口服。

    如此一来，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上郡的军中诸事完全可以放手交予前将军，蒙恬就可以脱身而出专为自己的智囊，而不像现在这样时不时还要巡营一番。王离也获得了独自领军的机会，就不会跟蒙恬搞什么暗中竞争。

    如此一来，扶苏就必须满足杨翁子，乃至整个杨氏集团的利益诉求。

    想到这里，扶苏不免有些头疼，这杨氏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

    先不说其祖为杨国国君，就说秦末的杨喜，因斩杀项羽有功而被汉高祖封赤泉侯。一人的成功站队使得秦的华阴杨氏变为汉的弘农杨氏，然后一直兴旺到了东晋时期。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通过杨氏这个中间人，避开一些耳目，偷偷获取李斯的信任和照顾，避免赵正书中的可能性和史记中的可能性。

    嗯？！

    扶苏灵光乍现，突然明白了为何李斯七十多岁了还放不下权力。

    不过，刚刚才用了向疾夫人的关系，此时再用就显得格外功利，于是扶苏转而言起了其他。

    门外收到王离玉佩的小宦在其走后悄然找上了候命在门口的雍巫。

    “大人。”

    小宦轻唤一声，引起了雍巫的注意。

    “智申，可有何事？”

    “大人请看。”

    小宦从怀中掏出了王离所赠的玉佩：圆润如华，洁白无暇，上面雕琢的貔貅栩栩如生。

    “你从哪里偷...弄得来的？”

    雍巫赶忙将玉佩掩藏，将智申拉到一处无人的房间问道。

    “是王将军硬塞入小人怀中的，小人不知其意，故前来告知大人。”

    智申如实道来，“还请大人教小人如何处事。”

    智申昨夜并未随其赴宴，所以并不知晓王离“欺辱”雍巫一事。不然早就联系二事，明白其中深意。

    雍巫把玩着玉佩，越玩越觉得爱不释手，直到盘得火热的玉佩激在了冰冷的手背才让他缓过神来，注意到了智申轻扬的嘴角。

    这厮定有什么隐瞒！

    雍巫不动声色地继续把玩这玉佩，然后好似手滑一般，“咔擦”，玉佩跌落指尖，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智申的目光也随着玉佩落下，而雍巫则不为所动，刻意地盯着没有防备的他观察。

    果然！

    智申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惶恐：看来他真的没有说实话。

    雍巫在其眼神收回前发出惊呼，“哎呀，可惜了！

    你留下来打扫打扫。”

    吩咐完，雍巫便转身想要离去，他想诈一诈这小宦。

    哪知智申根本不上当，直接应了下来，蹲起身子就在捡拾玉佩的碎片。

    哼！

    雍巫瞥了一眼，心中冷哼一声，直接跨步而出。

    智申一边默默收拾着屋子，一边再度轻扬起了嘴角：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王离走之前，自己特意去送客。得知了王离想要与会雍巫的事，这玉佩就是予他的见面礼。

    这在智申看来是难得的良机，他想要借机挑起二人矛盾，然后对雍巫取而代之。

    陪行几个仆宦本就无地位之分，奈何雍巫伶俐，率先取得了公子信任，成了“总管”，什么事总要管一管，这让智申很是不满。

    待雍巫悄声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公子与向疾的谈话已经到了下一阶段，这让他有些懊恼：无头苍蝇怎能讨喜？有些事该知道还是得知道，不然如何亲近公子呢。

    心里默默地将智申打上了标签，然后继续侍立在门外“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