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梅子青时节

14

    “老奴月华见过陛下。”

    “嗯。”位处高座的沈佑义闻声慵懒地抬起了双眸,摆了摆手。

    “谢陛下。”月华谨慎地站起身,并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发觉有觉予和画师在场,她的这颗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摄政王府上的那个女子,如今可有见到模样啊?”沈佑义也不废话,直接明了地问道。

    “……有的,老奴见过一两次。”月华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以见不到为由搪塞,那就属实是不要命了。

    “觉予。”

    “是。”觉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领着战战兢兢的画师安排到月华身旁坐下,“那还请将那女子的样貌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是。”月华镇定地点了点头后,便开始给画师开始讲起了样貌特征。不出半个时辰,一副栩栩如生的少女画像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陛下。”觉予将画像呈上,并有眼力地派人将画师领了下去。

    “怎么想的?”沈佑义扫了一眼画像后,深意不明地转手又递给了一旁的觉予。

    “对比之前步家之女的画像,差别甚大。”觉予继续道,“与从坤州带回来的信息对比来看,倒是有八九分一致。”

    听到觉予的话,月华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暂时放下了下来。当年林家之事虽说已完结,但她如果将慕青时的容貌特征一五一十地告知,不免会引起注意,导致旧事重提,再次引来杀身灭门之祸。

    所以在刚刚的描述中,她特意每一处都只说了原样的五六分。又因为当年慕全结识沈之恒,她对慕全爱女的样貌有几分的了解,所以她便又融合了些那女子的样貌特征。

    结果没想到,打了个正着。

    “哦?那这倒是与之前给朕的信息不同啊?”说话间,沈佑义缓缓转眸看向了月华。

    “是老奴之前观察不周就妄加推测,断定在那个节骨眼上没有别的可能。”月华立刻跪了下来,“还请陛下恕罪,给老奴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机会?”沈佑义微微挑起了眉头。

    “陛下,都是老奴之前太过莽撞自负,老奴之后定当认真悔过,还请陛下给老奴个赎罪机会!老奴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倒也不是没有。”沈佑义悠哉悠哉地把玩着手中的文玩,“就看接不接得住了。”

    “接的住,接的住!”

    “好。朕稍后就会下旨,将这女子许配给摄政王。你的任务就是让摄政王心甘情愿地接下,不要出现什么狸猫换太子的事。”沈佑义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眼眸中的慵懒也随之消失。

    毕竟他还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的,表面上是什么都应下了,可背地里却总是在偷梁换柱、转移重点,让他不得不防。

    “是。”月华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后,继续道,“不过老奴有个请求……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应允?”

    “讲讲看。”

    “圣旨…陛下能否安排在一个时辰后,召摄政王亲自进宫领取?”

    “允了。”沈佑义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痛快地应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请求,沈佑义并不抵触,甚至可以说是愿意。毕竟,他也想亲眼看看沈之恒接到这个喜讯后的表情。

    “谢陛下。”月华快速站起身,“那老奴这就下去着手安排了。”

    “嗯。”沈佑义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就让她退了下去。

    “陛下。”这月华刚退了下去,觉予就面色愁容地开了口。

    “讲。”

    “陛下,慕家在坤州可是有一定的实力和话语权的,若是将慕家之女许给摄政王,后果……不堪设想啊。”

    “再仔细看看这画。”沈佑义并没有抬眼看他,拿起了一旁笔架上的毛笔,开始写了起来。

    听着沈佑义的话,觉予怀着迟疑的心情,再次打开了这份画卷。而再次看了好一会儿后,觉予的目色开始充斥起了慌张、不解与自疑。

    “怎的了?”沈佑义的目色落向了他。

    “属下认真观察后,感觉画中的女子与…与罪臣林无清之女有几分相似。”因为紧张和恐惧,觉予说话不免都有些磕巴,“但是微臣发誓,当年微臣可是按照名册一个个清点的,不可能遗漏罪臣之后的。”

    “紧张什么?朕自然是信爱卿的。”沈佑义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那你分析分析,朕为何要将这慕家之女许给摄政王?”

    “……陛下是想用此女取得摄政王的信任?”

    “错。”沈佑义慢缓缓地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不屑与戏虐,“朕的那个好弟弟可是很清高的,是能为了那个女人守身如玉一辈子的,所以朕要把这个女人送到他身边。”

    “朕要让他时刻记得,时刻念着,每时每刻都痛不欲生。”

    “小姐,月华姑姑送吃食来了。”

    “快请进来。”一听月华到来,慕青时的眼眸便骤然亮了一下。

    “老奴见过小姐。”

    “您不必多礼。”慕青时贴心地抬手将月华虚扶起来。

    “谢小姐。”月华站起身,将手中的食盘轻轻放到了面前的桌上,“这几日老奴听闻小姐食欲不好,这便做了点山楂糕和枣泥酥饼。”

    “您费心了。”慕青时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谈笑间便挥了挥手,清退了众人,“你们都退下吧。”

    “是。”

    “小姐这是有什么想说的?”待众人退下,月华这才配合地开口问道。

    “姑姑,过几日不就是王爷的生辰了吗?我不知道准备点什么,所以想听听您的建议。”慕青时一边引领着月华坐下,一边如实地将心中所想讲述道。

    “原来小姐是因为这个茶不思饭不想的。”月华微微勾了勾唇,“王爷嘛,你要说缺什么,那没有。所以依老奴看啊,最重要的是心意。”

    “心意?”

    “嗯,小姐的心意。就比如可以亲手做一个荷包或者香囊。物件不大,生辰前应该能做完的。如果有不会的地方,可以找老奴。”

    听到这里,慕青时的眸色闪烁了。

    “只不过老奴这里没有趁手的布料了。”见慕青时感兴趣,月华便表现出了可惜的神色,“要是小姐需要,一会儿老奴派几个丫鬟出去采购看看,让她们尽量多买点回来,毕竟这料子不易碰到心仪的。”

    “那就多谢姑姑了。”

    “没事儿,小姐客气了。”月华摇了摇头,“不过可惜了,若是小姐能出府就好了。坊街有一家店,里面的布料都是上等的,花色样式也都很好看,算得上是千金难求了。只不过那家店主性格有点古怪,每日只挑选几位合他眼缘的客人。小姐若是能出府,就可以去他们家碰碰看了。如果能得到他们家的布料,那做出来的物件可就是这世间独一份了。”

    被月华这么一鼓动,慕青时的那颗心已经是按耐不住了。

    “姑姑您能否帮我一个忙?”

    “小姐请说。”

    “我想去那家店试试,您能否让我混在采购的丫鬟中?”

    “这……这不好吧。且不说王爷,就说是慕大人,也会责罚小姐的。”月华表现出为难的神色,微微垂下了眼眸。

    “姑姑且放心,我同她们买完就立刻回来。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我就说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自己领罚便是,绝不连累到您和她们的。”

    “哎呀,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若是帮到小姐,老奴不怕受罚,老奴只是怕您的安全得不到保障。”月华抿了抿嘴,“这样吧,老奴一会儿找几个会些防身本事的丫鬟,您跟着她们,老奴也能安心些。”

    “好,谢谢姑姑!”听到月华同意,慕青时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月华压低了些声音,“这间院子老奴以前打扫过,知道些构造。这后院的那个大石头后面,其实有一个洞,若是小姐不介意,可以支走冬雪她们后,从那里悄悄钻出去,老奴到时候派人在外面接应小姐。”

    “好呀,不介意。”慕青时欣然答应了下来,“那一会儿我就打个照面,支走她们,从那里出去。”

    “好,那老奴就先退下准备去了。”

    “嗯。”慕青时并没有发觉什么,只是激动地点了点头,目送着月华离去。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走向一个危险万分的陷阱。

    “小姐,您看这匹如何?”

    “不错,这匹也带上吧。”慕青时垂眸看了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些够了,拿去给掌柜的结帐吧。”

    “是。”随行的其中一位丫鬟点了点头,抱着挑选好的几匹布前去结帐。

    “小姐,那咱们先去马车上等吧。”另一位丫鬟此时开了口。

    “好,走吧。”慕青时点了点头,便跟随着走出了店内,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慕青时这刚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的一瞬,几名等候多时的黑衣人便冲了出来。他们的动作非常快速且有默契,慕青时甚至还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敲打弄晕了过去。而那名丫鬟虽然有些身手,但同这些黑衣男子比,还是差了很多。还没等她出手,就已被击倒在了地上,吐出了鲜血。

    “噗……来人啊!”

    “怎么了!”此时,另一名丫鬟闻声立刻冲了出来。

    “小姐被截走了!快回府告诉月华姑姑!”丫鬟强撑着站起身,满眼着急道,“我去通知王侍卫!”

    “好!”

    “摄政王可有异议?”

    此时的大殿内,沈佑义正悠哉悠哉地把玩着玉石文玩,等待着回音。

    “摄政王,陛下问话呢。”见沈之恒半天没有回应,一旁的太监不禁督促道。

    “……回陛下,臣没有异议。”

    “好,那朕稍后就让礼部操办起来。”沈佑义慢悠悠从龙椅上起身,走下台阶搀住了沈之恒的手臂让他站起,语气故作无奈地继续说道,“这次就委屈你了。这慕家在坤州掌握着大半的船泊使用权还有很多的贸易资源和人脉,若是想将这部分收回,这是最好的办法。”

    沈佑义的这番话,无疑是将沈之恒牢牢地架在了那里,没了丝毫回旋的余地。

    “臣明白,能为国家尽一份力,是臣的福气。”

    “好!朕有你这样的好弟弟,实属是幸事。”沈佑义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沈之恒的肩膀,“那这份责任可就交给弟弟了。”

    “陛下,觉侍郎有事求见。”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陛下,那臣就告退了。”见状,沈之恒便知趣地行礼说道。

    “好,退下吧。”

    “是。”

    “王爷,不好了!”见沈之恒从大殿出来,王珂便立刻跑上了前。

    “何事慌慌张张的。”

    “小姐出事了!小姐今天偷偷跟着采买的丫鬟溜出了府,不料被几个黑衣人劫走了!”王珂尽量压低了声音,在沈之恒的身侧道。

    听到这个消息,沈之恒的面色不禁大变。

    “属下派探子去查,发现这几个黑衣人不只是绑了小姐一人。他们还绑了五六个年龄相仿的女子都送进了……送进了柔月楼。”

    听到柔月楼,沈之恒的面色更加难看了。柔月楼,是当今太傅陈相之子、皇后陈雪之弟陈何设立的。介于权势地位,柔月楼里面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就一直没被揭发和管控,这也导致很多权贵会掷千金或者是给出一些权益、好处,把他们的一些见不得光的利益放在这柔月楼下。

    这若是动了柔月楼,势必会牵动出不少势力。但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已无他法了。

    “带一些人手,围了。”

    “是!”王珂点了点头,立刻召集了一些人手,跟随着沈之恒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柔月楼前。

    “唉唉唉,你们是何人!柔月楼是你们能造次的吗?!”一个身穿艳丽的老鸨此时一边扇着个团扇,一边走到了面前,脸上还带着些许不悦。

    “看清楚再说话。”王珂立刻拿出令牌亮在她的面前,语气严明道,“如果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

    “啊……是奴有眼无珠,还请摄政王恕罪。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是为何事?”老鸨一看这令牌,语气立刻客气了下来,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本王问你,今日送进来的女子都在哪儿?”沈之恒走到她跟前,冷眼问道。

    “啊……今日…今日送来的女子都在四楼……东家这会儿刚带着几位客人,上去准备…准备……”

    凡是被卖到这里的女孩,为了防止她们逃跑,第一件事就是给打晕了、喂了药,毁了贞洁。因为这样一来,很多女孩儿便都就失去了烈气和自尊,从而也就放弃了逃跑。而在撕毁女孩儿们贞洁的这件事上,基本都是东家陈何先亲自来给自己挑选一个可心的,随后剩下的便基本都做了人情买卖,送给了有权有势的官员、商人或者是什么一起喝酒吃肉的纨绔子弟……

    所以说到最后,老鸨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但沈之恒也不是傻子,听着老鸨支支吾吾的话语,自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顾不得瞬时涌上心头的愤怒,沈之恒如同疯了一般就往四楼跑,一脚脚地踹开着每一间房门。而每踹开一间房门发现不是,他的那颗心便就更焦躁疯狂了一分。

    终于,在走廊尽头的房间,他听到了慕青时挣扎求助的声音。

    “砰!”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踹了开来。此时房内,被按在床榻之上的慕青时已被扯得有些衣衫不整,而她身上的那个男子正是陈何。

    看到这一幕,沈之恒那强抑制在心底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他红着眼快步上前,从后抓着陈何的衣领,将其狠狠地摔倒了地上,并报复性地踹了一脚。

    “诶呦喂!”不知所云的陈何吃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指着沈之恒破口大骂,“你谁啊!坏老子好事!知道老子是谁吗!”

    但显然,他的恐吓并没有任何作用,沈之恒并不想理会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回家。”沈之恒心疼地给慕青时整理好衣衫后,便将她小心翼翼地拥在了怀里,起身就要走。

    “我告诉你,你今天惹了我,绝对踏不出柔月楼!”陈何对着门外喊道,“给我来人!”

    可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陈何迎来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诶诶诶,你们要干嘛!还有没有王法了!”看着这些人将自己绑住控制,陈何不禁提高了嗓门继续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别看你们人多,你们都得完!”

    “陈太傅有你这样儿子,还真是家门不幸。”沈之恒冷眼望着被按在地下的陈何,“王珂,把这里的人都扣押下来,给本王好好查查这柔月楼。”

    “是。”

    听到这里,陈何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神情中瞬时没了方才的嚣张和狠绝。

    “摄政王,咱们谈笔买卖怎么样?这个女子您带走,柔月楼不追究。”陈何不放弃地说道,“查柔月楼对您没有好处,我的身份您是知道的。”

    听着陈何这一番似是威胁的说辞,沈之恒并没有什么波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爷……”

    “不害怕,马上就回家了。”沈之恒一边说着,一边将燥热不堪的慕青时搂得更紧了些,试图以此来降温,缓解她的痛苦。

    但不知是因为慕青时卸下了抗拒与防备,还是因为药效此时到达了顶峰,慕青时的脸庞较刚刚更加红热,气息也是更加紊乱。

    “谢谢王爷……又救了民女一次。”慕青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气息后继续说道,“有件事民女想坦白……民女很怕之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你说。”沈之恒垂眸望向了她。

    “其实,民女那日…托父亲给您的平安符,不只是…想祈福王爷一生平安…民女是还想借此表明心意的。”慕青时抬起了那双早已被浓情淹没的秋眸,“民女真的很喜欢王爷。”

    听到如此直白的倾诉,沈之恒的神情连同身躯都一并僵在了那里,微微张开了嘴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只有那耳朵和心跳是诚实的,一个瞬间染上了一抹红,一个瞬间开始狂速蹦跳。

    “王爷也是如此的对吧?要不然…要不然心跳怎么这么快?”慕青时的话柔柔的,但却如同曼陀罗一般,莫名地带着些许的蛊惑,引得沈之恒更是面红耳赤。

    “其实民女都知道的…民女睡在院子里梦魇的时候,是王爷送民女回去安抚的,还给民女送定神静心的花。半夜…半夜还守着民女,没有让民女从房檐上摔下去……”慕青时伸手握住了系在沈之恒腰间的平安符,“还带着民女送的平安符……王爷又不是三岁小孩,民女不信王爷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沈之恒的目色不禁一惊。他原本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不料其实桩桩件件都已被扒了个底朝天。

    “可是王爷为何要装作冷冰冰的样子,还再也不来见民女了?”慕青时越说越委屈,属实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民女日日夜夜盼着王爷能来……可王爷都没有。所幸…所幸方才民女的期盼没有白费,王爷来救民女了……”

    沈之恒的心不禁被慕青时的这一番话揪得生疼,心疼与愧疚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溢满了内心。自己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将她牵扯了进来,甚至险些没有保护住她。

    也是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慕全那天跟他说的那番话,逃避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事事也不是棋盘上已落定的棋子。

    他确实该换一种方式了。

    “对不起,是本王错了,本王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沈之恒一边轻拍着她的脊背,一边温言软语地说道。

    听着这一番话,慕青时的那双秋眸有了光彩:“那王爷能不能不赶……不赶民女走了?”

    “不赶。你若是想留在京城,那就留在这里。”沈之恒摇了摇头,眸中带着柔情与坚定,“你若是愿意做本王的妻,那就留在本王身边。”

    “民女愿意……”慕青时欣喜地点了点头,并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倾身靠了过来。

    炙热的樱瓣瞬间点热了那一袭冰凉,以及沈之恒那勉强忍耐的情意与欲望。情至深,意至切,从蜻蜓点水到辗转厮磨,再到气息缠乱,两人都已在这场意外和坦白里沉沦了下去。

    “唔……怎么解不开?”情至极点,慕青时已然不满足于此,便开始伸手胡乱地摸索并拽拉着沈之恒的衣带。

    也是这一刻,沈之恒那被淹没的理智突然占据了上风,将沉沦的他从中拉了出来。

    “乖,还不可。”沈之恒一把制住了那双乱抓的小手,温声道。

    “那什么时候可以?我真的好难受……”

    不知是药剂量过大,还是因为药效刚到极点,慕青时就像个要吃糖的孩童一般,不依不饶地一边用头抵在怀里蹭着,一边异常委屈地说道。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回家了。回去就有解药了,就不难受了,好不好?”沈之恒一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整理着她已经有些凌乱的鬓发。

    “王爷,到了。”

    沈之恒的话音刚落,这马车便停靠了下来。

    “嗯。”沈之恒不敢耽搁,应声便抱着慕青时快速走下了马车。这一打眼,便瞧见了等候在门口已久的冬雪等人,其中就包含月华和涉及的那两个采买丫鬟。

    “立刻去叫月浅,让她马上过来。”沈之恒冷漠地瞥了月华她们一眼后,急慌慌地在春阳和冬雪面前撇下一句话,便就匆匆地往慕青时所住的院落走去。

    “是!”

    “已经无碍了,刚给她服了药,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出半刻钟的功夫,月浅便从房间内走了出来,“那些人下手确实比较狠,剂量要比正常的大,不过算是在安全范围内。”

    听到月浅的话,如同跳锅蚂蚁的沈之恒才算是平复了下来,在场的其他众人也都放下了心。

    “王爷,进去看看吧。”月浅顿了顿,望向沈之恒的神色带着淡淡的悲伤和释然,“慕小姐刚才一直在叨念您。”

    “嗯,谢谢。”沈之恒冲她微微点了点头,郑重地道了句谢,便转身快步推门走进了房间。

    “珊漾,我们走吧。”

    望着沈之恒离开的背影,月浅没有再像往常般站在原地凝望,而是静静地垂下了眸,转身叫着婢女珊漾离开。

    本来在听到慕青时的呓语之前,她还是迟迟不肯放下,每时每刻都在自欺欺人地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坚持。但如今听到了慕青时的呓语,她才明白她所坚持的那些不过都是虚妄,天注定的有情人终究是走不散的。

    所以她打算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那束光,只是救赎她,从不是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