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原

第七章 你好美

    宁州城主街,两骑并驱,鸡飞狗跳,烟尘弥漫。

    “哈哈哈,姐,论骑术,还是我更胜一筹!”

    “呵呵呵,小霁,这条街长着呢,现在定输赢为时过早!”

    “哈哈哈,姐,那我等着!”

    “我也等着!”

    宁州宋府,后院马棚。

    宋子京、江时燕和宋木槿围着一匹雪亮的白马,那马健硕高大,且有一种桀骜的气息。

    “哥,这匹白马可是咱家商队里最能跑的。不如,咱们来赛马,如何?”宋木槿轻抚着白马,桀骜的白马在她面前显得很温顺。

    听到自己的妹妹要比赛马,宋子京双手叉腰,略显不屑,却又十分有兴致:“小妹,许久不在一起耍,今日可别怪哥哥以多欺少!”说罢,伸手搂住江时燕的腰,解释着“以多欺少”。

    宋木槿吐着舌头伴着鬼脸,怪里怪气地道:“哼!两个人共乘一骑,也不怕把马累坏了!”

    “唉唉唉,”宋子京摆摆手道:“我的追燕可不会输。是吧,燕燕~。”

    江时燕伸手捏捏宋子京的脸,娇声娇气地道:“是的呢,追燕可不会输。京京~。”追燕的“燕”字,江时燕有意无意说得很重。

    “呕~。”宋木槿俯下腰,不断干呕。

    “唉?小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宋子京一本正经地问道。

    “对呀,宋妹妹,不舒服吗?”江时燕也一本正经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只是被恶心了。呕~。”

    “既无事,那就开始比吧。是吧,燕燕~。”

    “是的呢,京京~。”

    “呕~。”

    ……

    连霁乘着一匹乌黑骏马,名曰“墨归”;连姝乘着一匹赤红棕马,名曰“赤南”。此时的墨归和赤南在风中奔跑,健美,飞扬。每一次马蹄抬起,再落地,刚劲有力。数次马蹄的抬起,再落地,带起的风卷起一座座尘烟,像奔流的黄河,波涛不息。

    “哇,太飒了!”有不少少女痴情惊呼。

    “哇,太飒了!”有不少少年痴呆惊呼。

    “公子,好骑术!给公子献礼!”街旁的高楼上,不知是哪位女子扔下一束花。连霁伸手接住,奔跑的风抖落一阵花香。

    “那妹妹也是好骑术!真乃我大郢巾帼英雄!”

    “我是姐姐!”连姝没好气道。

    看情形,连霁似乎更快一些。

    连霁闻着花香,骄傲地说道:“姐,如何,我不仅骑术一绝,魅力也是一绝!”说完,留下一副陶醉的表情。

    连姝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还迅速勒马:“小霁,你还是看看前面,再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嗯?”连霁看着前方一片混乱,急忙勒马。

    “看样子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连姝说道。

    “不会是野猪吧?”连霁疑问道。

    “猪你个头!还不快躲开!”

    “哦哦哦,这就躲!唉,等等,那是——燕宁兄和时燕姐!还有一个人——她好美!”

    半柱香前。宁州宋府门口。

    宋木槿乘着那匹健硕雪亮的白马,宋子京和江时燕共乘追燕。

    “小妹,我数三声,”宋子京伸出三根手指:“我们就开始,如何?”

    “没问题!”

    “好,三——二——一!驾!”

    “驾!”

    宋子京脸上洋溢着笑容,江时燕脸上洋溢着笑容,宋木槿脸上洋溢着笑容。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没有阳,没有风,没有宁州,没有旁人,一切的一切都是空白。空白的中央,只有他们三人。如果时间永远停止,那么他们的笑容将成为永恒。可惜时间永远在走,永远回不到从前。

    “风吹到脸上的感觉,爽快!”宋子京张开双臂,拥抱着铺面而来的风。

    “子京,你小心点,抓紧缰绳。”江时燕抱着宋子京,有点担心地说道。

    “无妨无妨,追燕可不会害我。”宋子京拍着胸脯胸有成竹。

    “哥,你看,”宋木槿指着前方的一车红枣:“我们比完吃枣吧!”

    “好呀,宁州红枣甲天下!”

    宋木槿还在畅想着吃枣,可座下白马不知怎地,突然发起狂来,左冲右撞。

    宋木槿显然吃了一惊,险些跌下马去,此时只能惊慌地呼喊:“哥!”

    宋子京大惊失色:“小妹!追燕,追上去!”宋子京本想着凭借追燕的速度可以跟上,不曾想前面拉枣的驴也受了惊,枣子撒了一地,那驴脱了缰绳四处乱撞,街边商贩的铺子一片狼藉。重要的是那驴车还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宋子京的去路。

    “该死!小妹莫惊,哥马上就来!”宋子京连忙下马,不忘对江时燕嘱咐道:“时燕,你先领着追燕去旁边避一避,我去让那畜牲停下!”说罢,朝前狂奔。

    “子京,千万小心!”

    宋子京回头拍拍胸脯:“放心!”

    那马太快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等,那是——子卿!

    看到连霁的那一刻,宋子京看到了希望,急忙呼喊:“子卿,拦住那白马!”

    她好美。

    看到宋木槿的那一刻,连霁有点呆住了,就像那个小时候跟在爹娘身后走亲戚的小屁孩,有点害羞。

    呆呆的害羞的脸红的连霁的耳旁空荡荡地传来一声呼喊:“子卿,拦住那白马!”

    拦住……那白马。等等……那马……不好,她有危险!

    连霁反应过来,纵身跃下墨归。白马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近。

    “呼……。”连霁大口呼气,有点小紧张呢。

    她来了!待白马靠近连霁身旁的那一瞬间,连霁狠拽缰绳!

    “给我——停下!”

    马停了,风静了。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姑娘,你……你好美。”连霁脸红到了极点,像那红红的枣子。

    “小女宋木槿,多谢公子帮忙。”宋木槿声音很小,痒痒地,很好听。

    连霁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宋木槿。

    连姝注意到弟弟流氓般的眼神,上去就是一板栗:“小霁!看够了没有!”

    “啊哟,疼呀姐……哦,姑娘,呃……宋姑娘,我是……。”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连霁,字子卿;这位是连姝,字子我,是连兄的姐姐。这位是我的妹妹,宋木槿。”宋子京不知何时赶到,为众人介绍着。

    宋子京介绍完,连霁还是有点呆呆的,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哦,宋……宋姑娘,你……你好呀……。”宋子京一个大男人,平时声音挺大的,而此时,声音很小,像蚊子哼似的。

    毫无例外,又是一板栗。教训亲弟弟,连姝向来毫不留情。当着让弟弟脸红的女孩的面,劈头盖脸一顿说教:“小霁!声音这么小说给谁听呢!男子汉,当胸有沟壑,中气十足,怎如此小声……。”

    连霁摸摸自己的头,有点憨憨地说道:“知道了,姐。”

    不远处,柔和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是江时燕牵着追燕来了。江时燕神色略显慌张,秀发也被风扰得有些凌乱。

    “木槿妹妹,你不要紧吧。”江时燕有点着急的问道。

    “时燕姐姐,我无碍。多亏连公子帮忙。”宋木槿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没事就好。”江时燕跑得有些累了,想靠着那匹白马缓一缓。

    连姝眼尖,忽然伸手拦住江时燕,又从白马的后臀上拔出了什么东西:“你们看,这或许就是这匹白马发狂的原因了。”连姝的手上,是一根银针。

    宋子京从连姝手上接过银针,仔细检查了一会儿,肯定道:“原来如此。这银针上涂了某种药物,让白马发狂了。”

    连霁摸着下巴,思考着:“燕宁兄在这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么……是他么……。”宋子京忽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阁楼,在阁楼的高层,一个黑影很快闪去。

    连霁喝道:“什么人?!”连霁还欲起身去追,被宋子京拦住。

    “不必去追,我已知道是谁了。想必是那位求婚不成恼羞成怒的王公子吧。”宋子京看向自己的妹妹,若有所思。

    求婚?她有心上人了?那我……。连霁的脸上瞬间暗淡下来,原本红彤彤的脸显得乌云密布。

    连姝注意到自己弟弟的变化,小声嘟哝着“真蠢”。“求婚不成,恼羞成怒,想必木槿妹妹拒绝了吧。”

    听到这句,连霁眼神忽地亮了。

    “嗯,我拒绝了王公子。”

    连霁眼神更亮了。

    真是岂有此理,胆大包天,此贼还欲加害宋妹妹,别被我逮到,要不然要你好受……连霁在心里暗暗咬牙,誓与“王公子”不共戴天。

    “既然知道缘由,以后还是要小心防范才是。小妹,不如与我一起去京都。一来可以躲避父亲的逼婚;二来跟在我身边,我也放心。”宋子京看向自己的妹妹,目光是那么的柔和,这是先前看着江时燕才会出现的温柔。

    宋木槿点点头,答应道:“好,有哥哥在,我很放心。”

    “那就好。小妹,话说,这匹白马好像没有名字,不如——子卿,你给取一个。”宋子京看向连霁,挑挑眉。

    收到!交给我吧!我懂!连霁同样挑挑眉,醒了醒嗓子,说道:“就叫——'追槿'!”

    宋子京:“……”

    江时燕:“……”

    连姝:“……”

    宋木槿:“?”

    无一例外,又是一板栗:“好好想!”

    “知道了,姐……,”连霁想了想,说道:“木槿花朝开暮落,我想,若永远盛开,不如就叫永煦吧。”

    “永煦,永不熄灭的光芒,好名字。”宋子京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小妹,你觉得呢?”

    宋木槿微笑着,笑得很灿烂。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永煦,这个名字着实好听。”说罢,笑着看向连霁,像盛开的木槿花。

    她对我笑唉……。连霁的脸又刷的一下红了,像猴子的红屁股,更像被连姝连甩了十几巴掌。

    无一例外,又是一板栗。连姝连带拽起连霁通红的脸,略带阴阳地说道:“哦哟,我的小霁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啦……”

    连霁想挣脱却又挣不脱,只能无能的小声叫喊:“疼疼疼,姐,我一直这么有文采的好吧……”

    一行人有说有笑,连同那四匹马一起有说有笑。宋木槿领着大家参观宁州城各处风景,什么微波湖呀、风华亭呀、两猿山呀……夕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挨着,说笑着。他们不像是刚结交的朋友,更像是朝夕相处的家人。多年以后,连姝还在后悔为什么没找画师画一张全家福,殊不知,夕阳下,天地一线之间,他们早已被这深红的夕阳刻下了一张全家福,每个人都火红火红的,就像一家人的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