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事话:旧世圣颂

第四章 初见表现

    有种反应叫做应激后创伤,简称PTSD,就是经历过重大刺激后的一种下意识的神经反射行为。类似的表现大概就是孩子被父母打了,短时内他看到父母抬手就会跑或者不敢跑浑身一紧眼睛一闭。

    而现在的浮尘闲很显然就有这么感觉,现在的感觉不亚于进食的猫后台一看黄瓜在那,就差原地蹦起来扣住天花板不敢下来了。虽然受限于他一个死宅没那么强的肢体爆发力和勉强残留的理智,但他现在依旧很想跑,全身上下都在发痛,那种仿佛钝刀强行分离皮肤和皮下组织的痛。

    尽管幻痛已经让汗水不受控制了,他还是只能尽可能以一种平常而友善的表情试图交涉。在脸上倾泻而下的汗水还没有将内衬彻底打湿之前他绷着脸面向前方说:“这…….就是我要为之画像的那位,大小姐?”

    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失礼的问题了,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的停顿和颤抖。似乎因为他的声音不算高,在房间对面的那位少女没有因此作出反应,反而是他旁边的女仆为之微微侧目,随后恢复如常,以一种平静的口吻介绍着:“没错,芙乐尔·弗劳兹小姐,这座宅邸的主人的长姐,弗劳兹先生雇佣您为之创作画像的主角。”

    她只说了这么多,随后再度,不,应该是她第一次敲门。回过些心神的浮尘闲看着女仆敲着旁边这扇打开的门的行为感觉疑惑,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在开门前敲门,而现在这位女仆甚至有心情和他聊几句之后再以敲门的方式来通知这间房间的主人。

    窗边的少女对那平稳而节奏的敲门声丝毫不表现的意外,头也不抬,直到那女仆不得以通过稍许提高音量的称呼来引起她的注意后,她才抬头发现门口,视线略过那没有新意的女仆后,她发现了那个此时满头大汗,眼里惊魂未定但还在强压着表情的青年男性。

    她的目光回到了女仆的身上,向那面无表情的女仆问道:“他是谁?”

    那此前一直行为颇为逾越的女仆此时微微欠身,向后退了半步,解释着少女的问题:“他是老爷请来的画家,为您创作画像,以列入家族的谱系中,大小姐。”

    “……”少女不再说话,而是以一种的审视的同时略显烦躁的眼神扫视着门口的两人。

    浮尘闲这个时候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理智差不多回来的他正在慌乱的以为数不多的社交经验思考话术,却听见旁边一直欠身未起而遮掩住表情的女仆悄声说道:“先生,老爷近期没有准备出行的计划,如果您一直不能完成工作,那么您的工作时间会持续延长;同时超出的物资消耗会从您的薪酬里扣除,这是管家让我们传达的意思。”

    威胁,显然易见的简单话术威胁。但是浮尘闲还不能不吃这个亏,他很清楚他现在绝不能一直停在这个尴尬的境地,眼前的少女显然不打算配合,甚至连和他说话都不想,虽然这里面可能有失忆后的环境问题,但是他现在必须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跨越过去。

    就在浮尘闲走投无路开始考虑一个滑跪能不能以滑稽来取得一点的信任的时候,此前一直被他潜意识认为和恐怖划等号的少女拯救了他:“那让这位先生进来吧,你可以走了。”

    在浮尘闲因为这突然之间的发展而呈现大脑空白的时候,此时已经准备干脆利落撤离的女仆却在离开之前对他说注意行为。

    浮尘闲表示他现在除了蒙就是害怕,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在他侧身望着那女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他只能默默的硬着少女那审视的目光前踏一步走入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

    他就站在门前,和少女之间隔着数米,迷茫而思虑的眼神和审视的目光交汇对视持续了数秒。

    直到少女一种略显不耐的语气招呼他在门旁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应该开始进行交涉了,至少少女还有交涉的意图。他并不清楚那些早期的肖像大师是如何创作的,但他现在就能按照自己的思路来。

    他顺从着少女的意思坐下,少女恰好面对着窗与少女的方向,距离也不算近。在少女彻底不耐烦之前,他让自己先行开口:“您好,芙乐尔·弗劳兹小姐。我是您的那位……亲属雇佣过来的画师,在为您画像之前,您的亲属说让我尽可能的了解您,随后尽可能的朝向极致来完成这幅关于您的作品。”

    少女的手下意识的就要继续拨动手中的书页,而她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抛开视线的细微动作,在浮尘闲的眼中,她很好的隐藏住了大部分的小动作:“随意。不过,所有的肖像画画师都是这样的过程吗?”

    “这个过程不会是你诱导而导致的吧?”芙乐尔·弗劳兹以一种带有着恶意的猜测性口吻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话。

    尽管浮尘闲心中有着千言万语,但他能怎么办呢,此前他确实确实想拖时间,而结果却是富商主动给了时限并默认了创作期的过程。“当然不是,小姐。尽管我确实想有更多的时间来构思和完善作品,但事实上是您的那位亲属更早的给了我创作的时限和过程的许可。我很感谢他帮我准备的画材,但现在我开始为这个我几乎是第一次接手的委托而发愁了。”

    “那么他给你的期限是多少?”芙乐尔等着他小小的发完牢骚,开始询问着相关的事情。穿着黑裙的少女此时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坐在椅子上背向初升的暖阳。

    “一周,说是一周最佳。我当然清楚不应该在雇佣期间议论雇主,但是这个时间确实有短了。”浮尘闲发着牢骚,暗暗观察着少女的变化。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每件事都要求尽可能的快,最近也是,一直很忙。”芙乐尔微垂脸庞,语气略显低沉,不再继续说什么。

    眼见交涉的停滞,浮尘闲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抛出仅剩的话题:“请问,弗劳兹小姐,我或许不应该在初见就询问这些问题,但事关我的委托,原谅我的冒犯。我大概需要了解您的一些日常活动和性格喜好一类的问题,以便更好的创作您的画像。”

    “……”芙乐尔并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只是保持着沉默,既不动作也不出声。

    “弗劳兹小姐,尽管涉及到家人的话题可能……”浮尘闲刚想继续说话,却被芙乐尔突然间的出声打算了:“你先离开吧,下午再来,记得敲门。”

    逐客令已经下达,显然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自讨没趣。从结果上来看还算好的走向,大概。抱着这样的想法,眼见气氛已经进入不适合交谈的境地,浮尘闲也不准备继续留下了。他起身向眼前的少女道别,随后就退出了房间。

    听着门关合的声音,少女抬起头,脸上带着略显忧郁的神情而看向窗外,暖阳的光并未让她感觉到温暖的痕迹。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却是关上了窗,悄悄地将双臂在桌上盘起,像是逃避的鸟,将脸埋了进去。宁可眼前一片黑暗,也不再看那窗外的百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