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很高，潜水探测器进入古城内部观察，寻找山老爷的踪迹，其他人做好准备，潜入古船附近逮捕山匪周九。”

    郑云做出两手安排。

    沉没湖底的古建八成是山老爷庙，山老爷可能有某种理由，导致它无法离开山老爷庙附近，即便外出也不能走得太远。

    山老爷极有可能在庙中。

    坊间流传的神鬼志怪中，也常有此类情况，妖魔鬼怪寄住某地无法离开。

    而且此地已经被海卫封锁，以海卫的作风，既然将整个山老爷庙沉没，那山老爷必然无法逃离，被海卫彻底镇压湖底。

    “好。”

    众人立刻行动。

    郑云和尼娅二人，控制手中的探测器朝湖底古建而去，在缭绕泥沙间一寸寸观察，寻找一切有关山老爷的行踪痕迹。

    不论道观是正是邪，其外表都必然是正派居多，邪道也不可能把邪字明晃晃写到门匾上，不进去细看还真无法确定。

    纪道举了个例子。

    纪道迅速认出古建。

    探测器不断前行。

    “仙爷，可以往主殿附近走，如果山老爷真在，十有八九是在那片区域。”

    纪道拍拍张二狗的肩膀。

    “我看也是。”

    天宫道场面积庞大，宫阙楼宇多不可数，处处都有天宫老祖留下的重地险地，以至于主次难分，处处都是至关重要。

    “还是你了解。”

    郑云控制探测器前往主殿，推进器不受泥沙影响，不断传递数据返回地表。

    一座神像原地解体，但解体后的碎块却悬浮原处，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仿佛被某种诡异神力约束定格。

    幽深主殿上下贯通，当中耸立着一座坍塌的神像，但坍塌碎片却漂浮在半空，犹如一块块巨石，悬浮在水面各处。

    张二狗盯着画面点头。

    让场中众人都是一惊。

    像是外太空的失重状态，碎裂的物品在太空瓦解，每个碎片间的距离都相等，只要外力稍加辅助，就能拼凑成原状。

    这些古代建筑的屋檐墙壁，阁楼栋梁，墙壁纹饰，都被探测器精准拍下。

    湖底古建全数呈现。

    这分明就是个道观，制式规格和道家传统宫观相同，但内部细节却有很大区别，看着既像正统，又像是某种野路子。

    二人都是道家出身，哪怕湖底古建只露个顶，也能从种种细节认出道观。

    面对这种小型道场。

    “是这座建筑？”

    “用这个看。”

    张二狗眼皮微跳，不敢接纪道的话，只是伸手在屏幕上给郑云指了一条路。

    这一幕太过离奇。

    “道家流派多不可数，不能确定这道场的来历和正邪，正如当年的千仙道场，从外表看也像模像样，瞅着挺正派的。”

    但探照灯照不进去。

    纪道还真不敢保证，能一眼看出最重要的地方，反倒是张二狗会更加熟悉。

    哗哗。

    相比其他建筑物的坍塌损坏，道观主殿依然耸立在湖底，只是裂纹密布，有几道狰狞伤口从上至下，贯穿整座主殿。

    探测器有专门的仪器，可以过滤干扰增强光学呈现，类似夜视仪，把昏暗的主殿内部照出，化作灰白线条呈现而出。

    就像是将手机摄像头塞入尘土弥漫的床底，眼前全是细碎的漂浮尘埃，深处漆黑一片，连物体的大致轮廓都看不到。

    屏幕上一片昼白光芒，幽深湖底被探照灯映得犹如正午，沧桑古建浸泡在水中，附着表面的泥沙在光芒下起伏摇曳。

    “这似乎是道家宫观，只是和寻常道观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人修建的。”

    尼娅伸手操作了一下。

    实在是无法理解。

    郑云操控摄像机贴到缝隙跟前，探照灯将光芒撒入缝隙，试图窥视主殿内的情况，观察这座主殿究竟供奉着什么神像。

    地下湖边的阴兵早已就位。

    湖底道观的主殿，高度有四层十二米左右，其中十米淹没在淤泥中，只留最上层露出淤泥，瓦片残缺全身蒙着泥沙。

    探测器朝裂缝游去。

    一副诡异画面显现。

    随时可以跳下悬崖，直奔湖面上的五条古船，闯入甲板船舱将山匪周九擒拿。

    这究竟是如何做到。

    此地又不是失重之地。

    但灰白画面太过模糊，看不清石像的细节，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连神像的面貌都无法辨认，不知道这神像雕刻了何物。

    “仙爷，这似乎是一座石头像，碎裂成了几十块，但它如何能漂浮在水中？”

    纪道也异常疑惑。

    在天宫藏经阁博览群书，看过那么多神鬼记载，都没见过这种离谱的情况。

    “应该被铁索拉扯导致。”

    郑云皱眉做出猜测，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只有铁索拴着神像碎块，导致这些碎块无法沉入水底。

    这个猜测也符合逻辑。

    海卫镇封这座道观，顺手将道观中供奉的神像用铁链封锁，也是合情合理。

    只要铁索将神像彻底封锁，那即便神像在事后碎裂，也有铁索的约束让其不能崩溃，拉拽悬浮在水中，形成诡异结果。

    但能做出这种景象，就说明海卫使用的铁索数量极多，几乎将神像五花大绑，并且打入大量铁钉，才能拉拽所有碎块。

    “仙爷说得有理。”

    张二狗频频点头。

    仙爷不愧是才思敏捷，这个解释无疑是最合理的，让人一听就恍然大悟。

    “还是非常古怪。”

    纪道眼皮微微跳动。

    那种画面谁都能想象到，神像被四面八方无数铁索，将全身每个部位都固定在主殿墙壁上，犹如蛛丝般悬挂在半空。

    这种情况还是诡异。

    不比自然悬浮要差多少。

    将神像比作人体，就是一人被铁索拉拽固定，即便此人死亡肉身腐化，全身骨骼也要定在空中，保持着死亡前的模样。

    “这神像究竟犯了什么天条，以至于海卫要如此对待，让这神像连求死都不能，道爷，这种待遇历史上可有先例？”

    张二狗看着纪道询问。

    “有是有，但海卫通常不会这样做，遇到这种东西，扔到葬仙谷会更省事。”

    纪道皱眉深思。

    他此刻也说不好，神像遭受这种对待，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此神像的危险程度高到骇人听闻，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因为这里有一个基础逻辑。

    如果危险程度高到一定级别，海卫就会使用其他手段来处理，最常见的就是镇入葬仙谷等地，保证神像再也不能作妖。

    铁索镇封的级别其实不高。

    遇到仙术级别的神鬼手段，基本没有铁索出场的机会，也压根用不上铁索。

    所以这一幕就很矛盾。

    海卫用了铁索，还将神像捆绑成这副模样，让人实在是说不清此物的级别。

    “或许那时还没有葬仙谷。”

    郑云接着纪道的话继续猜测。

    很多问题要参考时间，以现代的目光很难猜测古代事情，这话不仅针对郑云等现代人，对纪道来说也一样适用。

    这片古代遗址的建造年代，十有八九要早于南泽古城的建造年代，比南泽迁徙百姓更早，应该属于明朝初期的后叶。

    那个时代哪来的葬仙谷。

    也没有后世那么多处理神鬼的方法，当时的古人处在摸索神鬼手段的初期，遇到很多难以解决的东西，只能用笨办法。

    镇不住就走量。

    只要铁索够多就能镇住。

    “仙爷道爷，你们仔细看，这座神像的体积庞大，但内部却是空的，有没有一种可能，山老爷就是从神像脱壳而出？”

    张二狗紧跟着继续道。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张二狗手指的地方，很明显能看出神像裂口内是空的，这座神像是中空结构，外面是一层壳。

    “这是一座泥像？”

    纪道盯着裂口仔细道。

    “这倒是也不罕见，古代很多庙宇道场所用的神像，都是用泥塑造，在神像外形成型后，再用颜料绘制细节和颜色。”

    尼娅也跟着插了两句，她虽然是西方人，但对古东方非常了解，之前的讨论插不上话，但这些基本的常识却能说两句。

    “想办法进去看看。”

    郑云调转探测器四下寻找。

    主殿四面裂缝，有宽有窄，应该有地方可以容得下探测器，但要慢慢寻找。

    不长时间后。

    尼娅那边率先有了发现，在主殿被泥沙淹没的地方，找到一个面积非常庞大的破口，几乎是整面墙都坍塌在水底。

    “这么大的口，山老爷一定能出来！”张二狗一看就立刻惊呼道。

    “进去。”

    郑云对尼娅道。

    此刻还不能确定神像和山老爷的关系，山老爷从神像蜕壳出来，这事听起来太过诡异，基本无法想象那副画面。

    不过此事有先例。

    阴鬼俑就是这样。

    阴鬼俑的表面犹如细腻白瓷，长度四米左右，当初被铁索镇封在深海浮船内，也是四肢和头部都被铁索牢牢拴着。

    且阴鬼俑确实能蜕皮。

    阴鬼俑体内寄养着实打实的阴鬼，可以蜕壳而出，但直到现在，郑云都不知道阴鬼的模样，不知阴鬼究竟有何等手段。

    所以也不能排除。

    或许那神像也是一种阴鬼俑。

    “我进来了。”

    尼娅汇报进度。

    画面上，探测器已经钻入主殿内部，可以直接凭借摄像机，将内部情况照出。

    和此前的推测一样。

    主殿内的神像，确实是被大量铁索牢牢镇封，拉扯固定在主殿的半空，即便神像瓦解碎裂，也保持着大致的原貌。

    神像是一尊道教神像，依稀能辨认出，雕刻着一个中年男性，面容模糊残缺，但背后有异象呈现，手中持有法器。

    铁索密密麻麻。

    犹如天罗地网。

    诡异画面让人不寒而栗。

    整个主殿仿若盘丝洞，将这个男性神像的身体肢节，横竖穿插固定水中。

    “但是生命探测器和热成像都没有发现，这里没有普通生物的存在迹象。”

    尼娅用探测设备扫了一圈道。

    “这座神像我似乎见过，道爷，你看它的手，手腕上的纹饰像不像那个。”

    张二狗直勾勾盯着神像道。

    “像什么？”

    纪道看得微微一愣，张二狗居然都认识，但他自己却怎么都想不起这神像。

    “在近海千仙台的地界上，千仙道场是最大道场，但却不是唯一的道场，山上山下还有大大小小，至少上百个道场。”

    “其中有一个道观唤作三缘观，名字中的三缘分别是姻缘，尘缘、阴缘，但他们供奉的像，却和这所谓的三缘无关。”

    “眼前这座像。”

    “就和三缘观的一样。”

    张二狗立刻将详情说出。

    “什么乱七八糟的道观，道爷去哪认识这种小道场，我当你说什么呢。”

    纪道舒了口气道。

    张二狗那句话一出，纪道思绪飘忽想到了种种可能，其中一些极其骇人，都是历史有名的巨孽之物，其中不乏仙鬼。

    结果张二狗却来了个千仙台上的小道观，他难道真觉得，这三缘观很有名气？

    “道爷别急，这三缘观的来历可不小，我去其观内看过，那三缘观主师承长仙瀛洲的道妙真人，此人可算有名？”

    张二狗继续解释。

    “长仙瀛的道妙真人……”

    纪道的表情忽然收敛，一听道妙真人这个名字，脸色就变得非常严肃。

    “此人怎么了？”

    郑云看着纪道追问。

    这些道家的历史过往他一窍不通，从未听说过道妙真人，也不知此人来历。

    但郑云知道千仙台。

    整个千仙台上下，也有正统的正道道场，但数量恐怕不多，上百道观里估计只有十几个正道，剩下的全是邪门歪道。

    那三缘观居然还有阴缘。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仙爷，这道妙真人确实来头不小，但也争议极大，传说此人有长生妙法，不能让人长生不死，却能让人延寿几十年。

    “早在明朝初期，此人就倚靠这手延寿之法担任当朝天师，专门在宫中为皇帝熬制延寿之药，但却熬死了三代皇帝。”

    “三代皇帝都百岁上下。”

    “这道妙真人活了一百六。”

    “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事情不对，这道妙真人定然有真正的长生之术，但却只是自己享用，刻意对皇帝藏拙。”

    “一旦皇帝产生疑心。”

    “道妙真人不死也够呛。”

    “道妙真人自知有难，于是趁着一场藩王劫难，潜逃到长仙瀛建了道场，与大明势不两立，其弟子也都是些叛孽。”

    纪道将故事缓缓说出。

    和郑云猜得不差多少，这道妙真人果然不算是个正派人物，其弟子也不是正经道场，最起码在大明视角里不可能是。

    不过这事挺可笑的。

    道妙真人以延寿之法拜官天师，却敢比三代皇帝活得久，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真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