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迪安刚想开口，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涌上心头。他的大脑，准确来说是他的精神力，仿佛被某种东西吸引一样，似乎眼前那漆黑的洞窟是一个庞大的漩涡，想要将其吸入进去。

    “感受到了？”一旁的路德维希看着迪安的异样，语气里带着些许得意，“当初一开始我发现这里的时候，也向你这幅表情呢。”

    “你也是吗？”迪安压抑住精神上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的冲动，问道。

    “是的，那种精神上的刺痛感，仿佛被火焰炙烤一样让人想要逃离。”说到这里，老练稳重的路德维希的手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是吗……”迪安没有多说什么，目光看向洞窟，“我也一样。”

    “事不宜迟，我们进去吧。”路德维希说。

    “不说说里面有什么吗？”迪安一边迈开脚步一边问，“听你的语气，你来过这里不少次吧？一点调查和推断都没有？”

    巨大的洞窟横向展开，好似一张裂口等待着吞噬。一踏入其中，潮湿的水汽与深不见底的黑暗瞬间笼罩了迪安。

    “不，抵达这里的第一次我就对周边的区域进行过深入的调查。”路德维希将准备好的火把高高举起，照亮洞窟，“略过那些无聊的论证和推断环节，直接说结论吧。这里曾经是古精灵王朝的都城，至少是一部分的孑遗。”

    “古精灵？”迪安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很古老的年代了。比巨龙统治的时期还要久远的过去。相传在天地最初的年代，统治大陆的便是古精灵们，直到他们的王座被巨龙所推翻。”路德维希表示，“这是很久远的历史了，大部分人如果不是去可以了解是不会接触到这些的，恐怕只有那些图书馆里的老学究和资历久远的吟游诗人家族或许还了解那段历史了。”

    “嗯……”路德维希提到这里，让迪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在帝都偶遇的那位吟游诗人少女……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随着两人的深入，那股吸引力也越来越强，这与路德维希所描述的表现并不一样。虽然迪安没有明说，但光凭这点就足以引起迪安的警惕了。

    “不必如此戒备，这个洞窟我里里外外检查了数次，不存在任何威胁的。”看着迪安如临大敌的模样，路德维希劝道。但这并不能打消迪安的戒备心。看着迪安轻轻摇头，路德维希也不再劝阻，只是加快了步伐。

    很快，两人来到了洞穴的尽头。

    那里所呈现的东西让迪安感到惊奇。

    “这是什么……”迪安下意识的问道。迪安眼前的是一团光芒。并非抽象话的表达，而是具体的描述。

    那就是一团光。

    “这就是我的秘密，我现在与你分享，希望这能代表我的诚意。”路德维希说完，来到光球的边缘，随后抬起手。指尖指甲闪烁着黑色的光泽，乳白色的光好似被抽离的毛线球一样，分出三根细小的涓流，融入进了路德维希指尖那漆黑的眼眸中。

    “你做了什么？”迪安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看着路德维希的操作，表情凝重。因为他察觉到，随着那光球融入路德维希的体内，他的精神力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特别了一些。

    “我不清楚这是什么，但我想，这应该是古精灵所遗留下来的财富。”路德维希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吸收了它，哪怕是些许，再加上自身精神力的消化，这可以帮助我们更快的加强自身的精神力。”

    “这……不会有什么风险吗？如此来历不明的东西。”迪安问道。

    “我一开始也有这个顾虑，但我已经这么做超过一年了，至今没有遇到什么异常，所以我初步判断它是安全的。”路德维希解释道，“至于其他的佐证，我也没有，我查阅了几乎我能接触的所有资料都没有关于这个东西的描述。”

    “嗯……”迪安开始思考，这种不明所以的东西，贸然接触固然危险，但路德维希已经以身试险，再者效果在他的身上是显而易见的，那么路德维希自是没有谋害自己的必要。

    但有一点让迪安十分在意。那就是他于路德维希对这东西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他是本能的想要逃离，而自己则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如果这种差异不止停留在感受上，甚至是其他方面呢？或许这东西对路德维希无害，反而对自己有害呢？

    迪安不知道。

    “你在担忧吗？”见迪安犹豫，路德维希无奈的说道，“我不会强迫你，但至少我已经表达出了我的诚意，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不，既然你已经选择相信我了，那么我也该表达出对你的信任吧。”迪安摇了摇头，学着路德维希的样子，来到了光球边缘，并点亮了自己的【想象之眼】。

    “居然凝聚在眼眸里……”路德维希惊奇的说道。

    无视对方，迪安学着路德维希的样子，让自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那个光球。随后，就像路德维希那样，一缕能量从圆球中剥离。

    “嗯……”感受着一股奇妙的能量正在融入身体，精神力因为迪安顺从本能而感到一场振奋，迪安感受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颤抖。磅礴的能量好似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枯竭的思绪好似被浇灌的农田一样前所未有的充盈。

    但在另一边，路德维希惊骇的发现，迪安对能量的抽取没有丝毫的停歇。以往自己仅仅只是抽取数秒便已是极限，但是迪安，他仿佛无底洞一般的不断吸收，似乎没有极限！

    “他……没有危险吗？”路德维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是否应该强行干涉去打断这一过程。他不知道这颗所谓的光球究竟蕴含多少能量，但他绝对不希望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但就在路德维希犹豫的那一刻，光球突然暗淡，能量构成的漩涡开始迅速聚拢，随后尽数没入迪安的眼眸当中。

    “你……你做了什么？！”路德维希立刻大声质问，摇曳的火光和他的吼声在整个洞窟回荡。他半是恼怒，半是心疼的瞪着迪安，想要竭力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迪安回过神来，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刻，他感觉天旋地转，思维开始远离身体。随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喂！你，醒醒！”见迪安这幅样子，路德维希想生气也生不起来。路德维希张开手臂，无形的精神力笼罩住了迪安的身体。但他惊讶的发现，他的身体并无异样，十分正常。

    “这不可能……不可能啊。”路德维希的眉头紧锁，“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股能量我都无法估量，稍微吸收多一点都会耳鼻流血，体内充盈的能量哪怕迪安这种【三目】级别的见习法师都能察觉到古怪，可为什么他……”

    路德维希看着此刻一无所有的洞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为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

    迪安做了一个梦，如梦似幻的梦境。

    他看见自己登上高高的王座，华贵的黄金祭台上，斟满了美酒，他在歌唱祷文，他在吟唱赞歌，他带着优雅的头冠，他撒下金黄色的种子，他在千万人前俯首，祭祀伟大的起源。

    在他之下，声音是万千的赞美，视线是万千的崇拜，目光所及，净是奢华建筑，天顶上壁画和挂毯，以宝石与金银装饰，繁复而精美。这属于他，属于他与他的子民，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一切。

    如神允诺的一般。

    他将为他及他对族群带来繁荣，他将取悦他的神祇。他的权柄，他的未来，他的一切……

    然而神明拒绝了他的侍奉。祂放声嘲笑他的狂妄，他的肤浅，他的愚昧，他的狭隘。

    他的王国破碎，他的愿景崩塌。他失去了他想要保护的一切。

    他被他的子民咒骂为【罪人】，他被他的忠仆所背叛。所有人离他而去，徒留他被永恒的放逐，孤独的忏悔。

    直至神明原谅，原谅他，原谅他的追随者，原谅这一切。

    他睁开了眼，迪安也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