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与邢孝义虽已见识过她恐怖的悟性和修行速度，此时也难免震撼，遑论其他人。

    众弟子先前心中多有不忿，此时尽都哑口无言，秋彤的表现着实超越了寻常认知。

    赤融真人原本对秋彤并无好感，直到秋彤为他指出修行纰漏，也只觉得是秋彤偶然灵光乍现，刚好撞上了大运才能点醒自己修行困扰。

    但眼下则彻底改变了看法。这样妖孽的弟子，要是能收入门下，若无意外，假以时日她必然是站在世界顶端的几人之一。自己作为师父自然也与有荣焉，自己的道统也必然能在她手中发扬光大。

    神仙不死，但罪界无法成仙。道统昌盛流传，也算是自身性命的另一种延续。

    想到此，赤融正欲放下面子开口。只听李秋彤已经说到：“大长老，赤融真人造诣高深，先前小女胡乱说些浅薄见解，现在想来才深感自己言语有失。真人未对我的无礼生出不快，已经是海涵。小女惭愧万分，大日宝照殿的玄奇功法，小女无颜再敢奢望。”

    说罢不待大长老反应，便对赤融真人行礼告罪。转身掩面便走，活脱脱一副幡然悔悟，无颜见人的惭愧模样。

    红月真人和大长老这两天与她接触下来，大概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看似恬静端庄，实则古灵精怪，心思缜密。

    “这是惭愧吗？明明就是嫌人家练功把头都烧秃了！”二人腹诽不止。

    “不过秋彤生得好一颗七窍玲珑心，瞧不上人家还说得如此体面。赤融这莽汉练功把脑子都练出肌肉了，恐怕正听得舒坦，暗自得意呢...”红月暗自好笑，忍不住嘴角翘起。

    大长老本就对秋彤心生喜爱，见她进退有度，特意留下这番话再离去，自然会意。

    固然也是她自身聪慧，有意结下善缘。也有着不想让自己这个大长老下不来台的考量。此前对于赤融修行的那般见解，连自己听后都觉得字字珠玑，一语道破了阴阳玄妙。这样的妖孽少女，即使不刻意作场面，也无人会觉得她失礼。

    邢孝义也跟着对赤融拱拱手，“道友莫怪，我再去呵责她一番。”说罢招呼上红月，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

    赤融真人还在想着秋彤刚才的言行，心中隔阂顿消，反而对秋彤除了爱才之心，更增许多欣赏。“这样心性质朴纯真的人不多了啊...”

    待到他反应过来，连忙从高台上飞升而下，往殿外追去，口中喊到：“无妨，无妨！我哪里有丝毫怪罪，秋彤不要多虑，快快回...”追出去哪里还能见到半点人影。“...来”

    赤融真人怅然若失，只怪自己一个大老粗，太过鲁莽，放跑了收徒以来最满意的好苗子。“这个小丫头天分又好，性子也好，唉...”众弟子只见到师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独自回殿，先前那美貌少女不知去了哪里。赤融真人性格火爆，弟子们无人敢出声，只得憋住好奇，默默修炼。

    那边秋彤三人又来到一处宝殿。

    这座宝殿朦朦胧胧，似真似幻，仿佛不在此界空间一般。

    “此处是长空真人道场，宇清宝殿。”邢孝义对秋彤说到。

    宇即是空间，宙便是时间，无量的空间和无量的时间组成了宇宙。宇清，意是空间清晰明了，尽在掌握。

    秋彤步入殿中，邢孝义与红月真人分伴她左右。

    宇清殿内倒是人人看起来都还正常，不像大日宝照殿一眼望去满座光溜溜红彤彤的脑袋，跟卤蛋开会似的。

    长空真人如赤融真人一般，也是在大殿中心讲道。不过他并未坐在高台之上，而是静静漂坐空中。不对，与其说他漂在空中，不如说那块空间承载着他。仔细看去，长空真人座下其实隐约可见一块寸许大小的透明蒲团，氤氲之气悄然流淌，稍不注意便会以为空无一物。

    那块氤氲蒲团与殿内空间忽而融合，忽而排斥。赫然竟是一块空间碎片被长空真人炼成了蒲团。

    他的身形和面容也看不分明，身周的空间频繁波动，扭曲了光线，只能看出大概轮廓。

    红月悄声对秋彤道：“长空真人在内门最是神秘，空间大道臻至化境，大道自动在他身边流转，连我都不曾见过他真面目。”

    秋彤面露疑惑，心道：“我观长空真人体外空间乱流是有意维持，并不像红月姐姐说的那样自然流转。”她虽失去了从前实力与道行，但见识眼界却是谁也无法夺走的。不过看穿是一回事，破解又是另一回事。现在她哪有足够的力量去破解，所以秋彤也无法看见长空真人的真容。

    这时长空真人微微一笑，说到：“红月道友，连你也在这打趣我。”

    他目光一转，看向秋彤。依旧笑意不减道：“小姑娘，你便是宗主所说那位拜师之人吧。别信她谦虚之言。红月真人可是胜过我良多。”

    短短两句话，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只觉君子翩翩，谦和有礼。

    如红月和邢孝义这样的大高手更能感受长空真人的不凡之处——他的话，直接从嘴边到达众人耳边，没有任何传递过程！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暴雨夜见到远处闪电劈下，总要慢上几拍才听见雷声传来。这便是声音来到耳边需要一个传递过程，视距离远近不同，这个过程会花费不同的时间。而长空真人讲话的声音不需要传递！

    由于距离太近，声音来到耳旁太过迅速，修为普通之人根本无法察觉异样。邢孝义这样的化神境界高手，修成神识，可以感知入微，能掌握周围环境的细小变化，才可发现这不凡之处。

    “长空的道行越发高深了。”红月暗自惊讶。

    秋彤对长空真人遥行一礼，道：“真人，小女深感空间大道晦涩莫深，不知道有哪些神妙，烦请真人解惑。”

    长空真人周围的空间波动放缓，似在思考。说到：“解惑称不上，大道如同大象，求道者便似盲人。”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向秋彤走来。仿佛虚空中有台阶，每步都踏在实处一般。

    “盲人只能以手摸象，想象它的模样。初求道者只摸到手掌大小一块，便说大象是手掌。有的摸到象腿，便说大象是柱子。有的摸到大象肚子，便说大象是一堵高墙。”

    他来到秋彤三人跟前，周身依旧朦胧。

    不疾不徐道：“我也只算是空间之道的求道者之一，不敢自认已经知晓了大道真身。无所谓解惑，只是讲出些许拙见。”

    长空真人已是凌天宗空间法则的大成之士，依然谦虚，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言辞真诚，时刻保持着自省，确确实实有着非凡气度。

    “空间之道，可疾驰缩地成寸，可瞬移千万里，可困敌画地为牢，可凭空间碎片悄无声息撕裂万物，诸多妙用，我仍在求索。”

    宇清殿内的弟子们纷纷沉浸在对这些神通的幻想之中，各个心生向往。

    秋彤正色道，：“小女受教了，谢真人。”她与邪神分身对决之时便运用了颇多空间道法，说起来空间法则也算得上她擅长之道。她并非为长空真人的言语道谢，实则感谢他不厌解惑，无愧良师的作为。

    凌天宗如今上上下下，都可以看做是她的后世弟子。正是如长空真人这般的一群人，为宗门教育良才，撑了凌天宗的繁荣昌盛。这样的奉献，足以让她这位祖师道谢。

    “真人，不知缩地成寸如何施展？”她继续问道。

    “缩地成寸，需要有庞大法力足以折叠空间，又要坚韧的神识抵挡空间折叠时产生的波动冲击。将空间压缩，千百里地化作一步之遥，便是缩地成寸。”

    “那有没有低境界便能掌握的缩地成寸神通呢长空真人？”秋彤目光炯炯，显得十分期待。

    “哈哈…”长空真人失笑，摇摇头说到：“我提到庞大的法力和坚韧的神识，这两个条件便注定了低境界时无法掌握。至少需要化神境界，修出神识之后。”

    秋彤自己便是空间之道的大宗师，甚至她在许多大道上的造诣都是宗师层次。之所以故意询问，其实意在从长空真人只言片语中窥见他的大道见解，有心指点。

    听完长空真人这些话，秋彤微微皱眉，陷入思索，“他言语中透出的意思，竟然错得如此离谱。不过空间一道修行的人并不多见，到他这个层次的更是少之又少，无法与人交流印证，也难怪。”

    她继续想到，“长空真人的空间之道，单纯是探索如何以力量去控制空间，而不是深究空间本身的力量。就像要打开一扇门，原本只需找出正确的钥匙即可。而他非要研究多大的力气，什么样的角度才能将门踹开……”

    秋彤看着长空真人，简直想一巴掌拍在他脑门。恨恨想到，“你是用脑子去换这一身气度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道：“听起来感觉好难呀，空间大道果然不易。我对空间法则没什么认知，不过感觉和水中行船有些类似呢？”

    “哦？”长空真人有些好奇，问到：“有何类似之处？”

    “水中行船，世俗中没有法力，阵法之类用于驱动。要么靠人力，要么靠风力。我见小船多是人力，划动船桨与水流对抗，力量足够时船便能够行驶。不过大船多用风力，以大帆立于船上，船夫只需调整大帆方向，四两拨千斤，便能借风力带动大船破浪而行。”

    她停下来看向长空真人，他周围空间波动陡然剧烈。心知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继续说到：

    “依小女拙见，修行空间法则，也是在利用空间，就像船只利用水流。船只利用水流才能浮起，修士利用空间法则，才能掌握其中的神通。小船有用风帆的，大船也有人力划桨，两种手段在不同行船需求中皆可利用。人力不及时，便考虑借风力。变通而行，事倍功半。若是一昧深究人力，未免本末倒置，重蝉翼而轻千钧。”

    长空真人气息剧震，空间之力似脱缰野马四处乱窜。邢孝义与红月见势不妙，正打算出手帮他镇压，免得酿出祸端。

    长空真人的气息却突然平稳，空间之力也尽数回归。他闭目端坐，毫无反应。

    “这是？”邢孝义不解问到。

    秋彤面色无波，知道长空由此开悟，已然入道。

    “大长老不必担忧，长空真人心有所感，此刻已经入道。”

    “入道？！”邢孝义与红月皆惊呼出声，随即又想起长空真人正在一旁参悟，赶紧住口。

    入道，需要极大的机缘造化才能产生一刹那的契机。抓住那丝契机，就可以短时间融入到大道之中，往往收获许多不曾有的感悟。甚至有些卡在境界瓶颈不得突破之人，凭入道所得就足以突破。

    邢孝义压低嗓门，悄声问到，：“秋彤你可当真？”

    “确实如此，大长老，你叫弟子们散去吧，紧闭宇清殿以免干扰真人入道。”秋彤有条不紊的安排好这些善后，听在耳中竟有威严散发。

    邢孝义和红月来不及细想，入道事大，不敢耽误，当即照做。三人急步向外，将殿门关闭。

    “秋彤，你到底是何人？”红月不带一点情绪，木然的声音传来。

    秋彤心中一突，“糟糕！难道要事发了……我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种种异常表现，明明之前我才说过损伤了部分记忆。”

    只听红月情绪开始激动，继续说到，“你失忆后仍有如此多超凡见解，有门人如此，真是我宗大幸！”

    “呼……原来只是单纯被我吓到了。”秋彤心中悬起来的石头终于放下。

    “即使用天才妖孽来解释，依然不合常理！”邢孝义接着喝到。

    秋彤心中放下去的石头终于悬了起来……

    “这是天意选中我凌天宗，降下福星前来助我宗兴盛啊！”

    “额……你们现在比我这祖师还不正常…”秋彤被二人折腾得七上八下，久久无言。

    秋彤有心指点后世弟子。三人每拜访一处大殿，皆是如此这般。悟道的虽然再也没有，不过也大多有所启发。拜师一事，秋彤也还未有所属。临近傍晚，已经去了三十六处大殿。

    “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师尊，干脆就拜到红月姐姐门下好了。”

    秋彤想到这里，已经走到一处大殿之前。

    “大长老，此处是哪位前辈的道统？”

    邢孝义看清眼前大殿，脸色一黑，支支吾吾道，“这座殿我们就不要去了，里面不是正经人…”

    秋彤不解，好奇心顿起，问道：“谁啊？这么不正经？”

    邢孝义不再答话，红月脸色古怪道：

    “无咎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