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萍麻木的抱着孩子坐在大树下，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松松垮垮的套在怀中不断哭啼的女婴脖子上。她的手紧紧捏在绳子上，只要下定决心她就能了却女儿一生的痛苦，然后再用这根绳子把自己送上西天。她想得很好，但当绳子真的挂到女儿脖子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高萍倒霉透了。

    丈夫死了，生了个女孩……如果只是这样那高萍完全可以抱着女儿离开婆家，总有地方能活下去的，她才不怕那些吃绝户的亲戚，但是……

    女婴哭没了力气，她的脸色青紫，腹部肿胀，能看到有液态的粪便从腿缝中流出来。她不敢再看一眼，那勒紧绳子就要一用力……在动手之前她听到一声呵斥：“你在干什么？！”

    高萍的身体一抖。难道是村里来人了？但转念一想，我们娘俩就要死了，怕他们做什么？然后她就发现刚才的声音太稚嫩了。

    一个瘦小的身体从草丛里走出。

    这孩子长着一头乌黑的寸头，黑色的眼睛溜圆，皮肤雪白红润，穿着深蓝的褂子和同色的裤子和鞋子，看上去精神气十足。她不由得对男孩产生了一种难以自制的喜爱，在短暂的喜爱过后又生出了浓浓的悲哀和憎意。

    凭什么别人的孩子这么的健康漂亮，而我的……

    “你在做什么？！”男孩又呵斥了一声，“把你的手从绳子上拿下来！”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明明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所作所为却像极了成年人。

    董承嗣停在她面前，去检查她怀里的婴儿。

    只要眼不瞎，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个婴儿不健康，他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企图勒死这个年幼的孩子。

    “我没办法，”高萍流着泪说，“我问过了，治不了。兴许首都能治，但是我怕她撑不到看见天安门的那天。呜呜呜……”

    董承嗣掀开孩子的碎花襁褓，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青紫的皮肤、膨隆的肚子，和两腿之间的分泌物。

    他也不嫌脏，矮下身伸手去查看。随即就发现粪便居然是从阴道流出的，董承嗣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再向后摸去，果然，这孩子没有肛门。

    生孩子没屁眼一直是一个恶毒的诅咒，生了一个这样的孩子这女人遭受过什么不难想象。

    高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也看到了，我有奶，但是不敢给孩子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我们……”

    高萍承认，在看到这个男孩的时候她是既庆幸又失望的。庆幸的是来的不是婆家的人，失望的是她还怀抱着有人能拯救她们母女的希望。

    现在希望彻底破碎了。

    “他们儿子尸骨未寒，他们就这么对待他的女儿……”

    “我能救她。”

    “女孩就不是他们的孙女了吗？毛主席都说男女平等了！他们会遭……你说什么？”高萍含着泪，瞪大眼睛看着男孩。

    董承嗣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能救她。”

    高萍的呼吸暂停了几秒，她拿不准男孩是认真的还是在拿她们取乐。她心中名为希望的火苗再一起升腾起来：“有什么办法能救她？你说真的？你认识首都的医生还是神通广大的菩萨？只要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董承嗣心说我还真认识神通广大的菩萨，但他不好说实话：“首都的医生我是不认得，但我知道有人能治好她。”

    “是谁？”

    “我妹妹。”

    高萍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孩最多不超过十岁，他的妹妹能有多大？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一屁股坐回地上：“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的孩子多活一分钟就遭一分钟的罪。”

    “我没开玩笑。你要信得过我我就带她去。一定可以的。”

    男孩站得笔直，目光坚定，怎么看都不像骗人。高萍犹豫着。

    “走。”董承嗣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转身就向树林外走去。

    高萍抱着孩子看着男孩的背影，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了，手掌撑地站起来，一个踉跄追上去。

    ……

    董承嗣没有骗人。

    除了能做手术的医生，能救这个孩子的就只有董璨了。

    虽然他这个妹妹自打从星空回来后性格一天比一天古怪，一天比一天高高在上，但救一个孩子肯定不会那么吝啬的。

    高萍一路上一直问东问西，问他叫什么名字，哪的人，问他妹妹有什么法力，需要多少钱。

    她的声音飘忽不定，步伐也十分沉重，蓬头垢面，脸色蜡黄。董承嗣挑挑拣拣地回答了她一遍，然后停下，对她说：“你休息一下吧，你这样走，太慢了。”

    “不……”女人摇头道，“我不想离开我的女儿。”

    “那你想让她死吗？你女儿还有心脏病吧，大概率还有贫血，加上先天无肛，肠梗阻，就你这个速度会把她拖死的，董璨没法让人起死回生！”董承嗣知道这个女人优柔寡断惯了，他果断抢过女婴抱到自己怀里，孩子特别轻，呼吸微弱，这让他不由得放轻了动作，“你去旁边的林子里休息一下吧，再走你也要死了。这个包给你。”

    董承嗣把自己军绿色的挎包扔给她：“里面有两包压缩饼干，一小块巧克力和一个猪肉罐头”这些都是战争时期缴获的日军的物资，董承嗣离开前从仓库里偷的，“还有点钱，偷偷摸摸地吃，别被人家给抢了。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扔下愣神的女人，抱着女婴扬长而去。

    ……

    董承嗣在土地上高速奔跑着，不管是步行的、骑自行车的还是开拖拉机的看到这一幕都会感叹一句这孩子跑得真快。但是董承嗣何止跑得快，他耐力还好。

    董家塘村在十五公里开外，跑步也就一个小时，如果他是成人体型时间还能更短。但考虑到孩子身体状况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好减轻对孩子的颠簸。

    路上不断有人问你抱着小孩要去哪里，他厌烦了这些人的盘问，他多么希望他也能获得空间穿梭的能力，这样一步就能到董璨的家门。

    一个小时后，他到了董家塘村的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