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不速之客惊愕的看着宛如神速般抓住自己右手的白皙纤细但是极为有力的小爪子上。

    “来这干什么？”董承嗣质问道，“这可没值钱的东西。”突然，他心底一寒，厉声道，“你是人贩子？”

    现在人贩子已经胆大到进屋偷孩子了？

    彼时，高萍睁开了眼。看到炕下的人影发出高亢的尖叫：“啊——来人有人贩子！”

    这个空隙不速之客果断挥开董承嗣的手，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董承嗣还想追但他已经被护崽子的高萍紧紧抱住，唯恐他被人抢跑了。

    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黑影董承嗣遗憾之余又感到温暖。虽然人没抓到但这种被人爱着的感觉是真好啊……

    天井里很快传来叮咣五四的的声音。女人的咒骂和男人的怒吼不绝于耳。杨淑娇被吵醒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哭没别的招，抓着母亲和董承嗣的衣服嚎啕大哭。

    高萍挣脱女儿的手披着衣服跑出去，边跑边问：“人抓到了吗？抓到了吗？”

    董承嗣在屋里听着。

    高萍尖叫道：“没抓到？这可怎么办呐！”

    “你明天就要走了，可不用担心。抓不到那个死孩子我们今后可没有好觉睡了！”这应该是大嫂。

    高萍呛道：“他可差点把我俩孩子抱走呐！”

    高家掌柜的骂骂咧咧：“狗操的畜生！抓到人了没？”

    二哥：“我眼睁睁看着人跑出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大嫂骂：“你干什么吃的！”

    二哥：“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大哥带着村里人搜去了……”

    董承嗣很想跟着一起去找，但想必那些成年人不会放他出去，尤其是高萍忧心忡忡的跑回来一把把他和杨淑娇搂住，好像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没事。”董承嗣宽慰她。

    他知道这位母亲今晚是睡不着了。

    ……

    高萍晚上打包好行李，天蒙蒙亮他们就走了。

    高萍已经完全忘了昨天睡觉前董承嗣说要晚上还保温桶的事了，她怀里抱着女儿，手里牵着八岁的男孩，两眼警惕地环视，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从黑暗里窜出来抢走她的儿女。

    “姨，不用那么紧张，人说不定已经走了。”董承嗣宽慰她道。但显然她的话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女人的手抓的更紧了。

    董承嗣还在思考昨天抓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人的手很粗糙，似乎有鳞片，但一点也不滑腻，十分的干枯。他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一双肿胀突出的眼睛，好像甲亢患者一样。

    那是人吗？

    应该是人。

    最起码含人量很高。

    董承嗣相信他应该不是来偷孩子的，因为他的目标貌似是高萍。而这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上的呢？

    “姨。”

    “哎！”高萍应道。

    “厂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高萍叹了口气，笑道：“厂里哪有什么好玩的。”

    董承嗣遗憾地说：“那岂不是很无聊？”

    高萍没接他的话，幽幽地说：“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你这个年纪我不能天天把你放在宿舍里看孩子，你得去上学。”

    “啊？”

    高萍低头看着他。严肃道：“你应该上小学了。上学读书，你聪明，说不定还能上大学呢。我跟厂长说说，厂能给你安排得了。”

    “啊……不……”

    董承嗣一百个不愿意，他一点也不想跟一群小孩坐在教室里说那些幼稚的加减乘除。我又不是真的小学生。但又没有合理的拒绝理由。他冥思苦想，总算找了一个合适的说辞：“我可以自学的，不用花那些钱。我听说厂里有图书馆，我可以带着娇娇一起去看书。”

    没怎么读过书的高萍半信半疑，小学肄业的她无法分辨董承嗣说的对不对，不过她可以确定抱着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始哭闹的孩子肯定是无法好好学习的：“她会哭的，她一哭你怎么学？”

    “我会跟她讲道理。”

    “她一个月不到……”

    董承嗣拉了拉她的手：“相信我的学习能力。我过几年直接读初中都可以的，没必要去浪费时间。不信你可以找张卷子来考我。”

    高萍叹息道：“我上哪去找个知识分子来考你啊。”

    董承嗣一路也没发现一点有关“人贩子”的踪迹，天亮的时候他们终于进了纺织厂的职工宿舍。

    宿舍十分的干净整洁，舍友都是青春靓丽的青年女性。一想到今后的日子要跟这些女青年住在一起看她们洗漱打闹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如果我展现我真正的形态她们一定会把我当流氓抓起来的吧。

    一定会的。

    外表年龄只有八岁的男孩忧心忡忡地想。

    女工们早早地起床洗漱，挨个跟新室友和她的两个孩子问好。

    有个说：“这是你儿子吗，这么大啦？”

    高萍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董承嗣是她在路边捡来的。正在她纠结的时候董承嗣大大方方地叫道：“姐姐们好。”

    女工们笑作一团：“哎呀小嘴真甜！叫阿姨就行，我们跟你妈差不了几岁！”

    董承嗣果断改口：“阿姨！”

    女工们又笑起来：“这孩子浓眉大眼长得真精神，跟画报上的小英雄似的。长大了指定好找媳妇。你几岁生的他？你看起来跟我一般大。我二十，你呢？”

    “我也二十。”说完，高萍顿时发现了问题。董承嗣八岁，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十二岁就生的他？别说是自由恋爱，包办婚姻也有点离谱了。她正打算跟工友们讲实话，但是董承嗣永远快他一步。

    女工们问他：“你今年多大啦？”

    董承嗣伸出手掌：“五岁。”

    “五岁？”女工们惊呼，“你看起来可不像五岁。”

    董承嗣高高地昂起头：“我以前吃的好不行吗？”然后他迅速低下头，“但我爹死了以后就吃不好了。”

    女工们都是善良的，没人会为难一个死了父亲的孩子。她们怜悯道：“好孩子别哭，你想吃什么跟阿姨们说。姨有的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