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夫立刻躬身说道：“知道知道。沿着这条街往西八百米，再向南到第二个路口一里半，再往西大约一里路就是。请老板放心，这片儿我熟得很，跑的绝对是最近的路线，绝对不会多收您钱的。”

    曹制岳点点头，装作很满意的样子，笑道：“钱是小事，快点吧，我赶时间和朋友谈一桩生意。”

    车夫一路小跑，虽然是南方的冬天的早上，不一会儿车夫头上的蒸汽已经袅袅升起，又迅速飘散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

    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曹制岳已经站在了柏拉门咖啡馆门口七米远的地方。他点了一支烟，余光扫到车夫的身影，已经拐过“柏拉门”咖啡馆北面街道不见了。

    他迅速扫描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扔掉烟头，不紧不慢的走“柏拉门”门口。

    但曹制岳没有走进咖啡馆，而是径直拐到南面的百花街。

    然后快速步行六百多米，进入贝当路。

    在贝当路上了一辆人力车，往西进入凯旋路。

    很幸运，曹制岳在凯旋路中段打了一辆黑色的林肯牌出租车。

    经过一个多小时，绕了七八道街道，大年初一天刚黑的时候，曹制岳终于回来了。

    站在“上海昌盛贸易公司”的大门口，曹制岳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那份价值连城的情报怎么样了！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三层砖混楼房。

    这座楼看上去极其平常，和附近的几座楼并无区别，到处都是贸易公司、布行、茶铺、粮油公司。

    公司的大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但曹制岳知道，在面前的这座三层不大不小的楼房里，至少有二十双眼睛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死死地盯着楼前的路面，他们不会放过经过这座大楼的每一个人。

    而在大楼的外围三公里内，至少有十六个固定据点，过滤着走向这座大楼的任何活动的东西。

    外松内紧，密不透风。

    这里，是军统上海区总部所在地。

    曹制岳还没看清楚二楼那个特殊的房间是否亮着灯，就看见从大楼里面，走出两个身穿黑色棉布长袍的伙计模样的人，快步向他走了过来，然后面带笑容，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

    曹制岳心里一凛，脑子里顿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一楼大厅一路走到到二楼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曹制岳知道，每一个门窗和砖墙后面，一定有几十双眼睛在监视，几十只耳朵在倾听。

    曹制岳被“请”到了二楼那间特殊的办公室。

    军统上海区区长陈祖康，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皮质椅子上，脸色乌青，目光阴冷。他向曹制岳身后的两个人摆了摆手，曹制岳听到一阵非常轻微的脚步声，慢慢地往后退去。

    眼角一瞥，曹制岳看到南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五短身材，身体壮硕，翘着二郎腿，双手微微举着一张展开的报纸，将腰部以上的部位严严实实地藏在报纸后面，一点也看出其本来面目。

    待身后沉重的木门关上的声音刚落，坐在椅子上的陈祖康已经猛的一下站起来。

    “昨天晚上为什么彻夜未归？你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陈祖康声色俱厉，情绪十分激动。

    未待曹制岳回话，只听到坐在沙发上上的人轻轻地咳了一声。

    陈祖康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地吐出一口粗气，重新站直了身体，但脸上依旧乌青严厉，阴冷的眼光紧紧盯着曹制岳的眼睛。

    “我……”尽管曹制岳一路上考虑了一万种想法应对现在的局面，但在区长的严厉的语气面前，脑子还是有一些反应不过来的错乱。

    虽然那份价值连城的情报还藏在上衣左袖里子里的，而且那教授也曾说过，必要时候可以将这份情报叫给必须交给的人，但在曹制岳内心深处，他是不愿意将这份情报交给陈祖康，交给军统。

    但他现在必须将这份情报交给陈祖康。

    日本华北派遣军“拓”字号作战计划，绝对不是仅仅针对我党我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也包含对数千公里战线上的上百万国民党军队大规模作战。这份情报对于华北抗战前线的所有对日作战部队，作用之巨大，成败之关键，不言而喻。

    就目前全民抗战局势而言，曹制岳绝对不能做一个狭隘的爱国者。

    曹制岳判定，区长陈祖康现在已经知道，曹制岳和这份情报有关。至少，他已经怀疑自己与这份情报有关。

    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就是：有人在邮政大楼附近的事故现场看到了曹制岳！

    如果真是这样，曹制岳必须实话实说。

    区长陈祖康脸色铁青，声色俱厉，明显是因为这份情报的原因，否则一个堂堂少将区长，纵使曹制岳一夜未归，他也绝对不会对曹制岳这么一个小小的情报处上尉股长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在区长办公室。

    更为关键的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人。

    此人端坐沙发，报纸掩头，衣饰讲究，自带磁场，而且一直是翘着二郎腿。

    在区长办公室的沙发上里翘着二郎腿大摇大摆地看报纸！

    两年来，凡是进出陈祖康办公室的人，都是战战兢兢，严声肃气，没有一个人在人敢在区长办公室如此放肆。

    说明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而且，这个人现在出现在区长办公室，肯定也与“拓”号情报有关。

    曹制岳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脑子里的浆糊，挺直了腰板，沉声说道：“区长，我有重要情报报告。”说着，他刻意用眼色瞟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人。意思是这份情报太重要了，应该将这个“闲人”请出去。

    这时候端坐沙发的人缓缓地站起来，扔掉了手中的报纸，径直走到曹制岳的面前。

    五短身材，剑眉大眼，目光阴鸷，不怒自威。这是给曹制岳的瞬间感觉。

    陈祖康“唰”的一下站直了身子，面向此人微微倾斜。

    “什么情报？”来人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