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并没有看躬身说话的龚仙舫，他的目光仍旧盯着桌面，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去，立刻把曹制岳找来。”戴笠忽然冷声吩咐龚仙舫。

    从“四一”宾馆到梅园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当曹制岳挺着胸膛踏进戴笠的办公室的时候，齐齐射过来的十几个军统大佬的目光，让他瞬间有些紧张局促的感觉。

    “制岳，你站到前面来。”戴笠看到曹制岳小心翼翼地站在龚仙舫身后，温言说道：“不要拘束，这些都是你的前辈。”戴笠这时候站起来，脸色缓和了很多。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曹制岳，黄埔军校十一期优秀毕业生，‘青训班’着力培养的谍报人才。思维缜密，身手敏捷，是从事行动和谍报的双料人才。现在是军统上海区情报处少校股长。实不相瞒，制岳曾取得日本人一份价值连城的情报，这份情报重要到什么程度？一句话可以概括——这份情报将对目前抗战局势有着特别积极深远的影响。另外，这个隐藏在我们内部的间谍，就是曹制岳判断、分析并发现的，他着实是一个不可多得可以重点培养的人才。”

    接着，戴笠指着毛人凤说：“这位是局本部主任秘书毛主任。毛主任，请你将我们追查内奸的思路、疑点和结果，给制岳说说。”

    于是，毛人凤很仔细很详细地对曹制岳介绍了追查内奸的过程和结果，曹制岳这才知道，这个时候叫自己过来，原来在过去的整整一天里，追查内奸的工作进入了死胡同，这个内奸仍然安然无恙。

    曹制岳听的也很认真，同时脑子里在飞速的运转。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内奸藏匿的蛛丝马迹，自己必须从他们已经筛选出来的失败的办法中，另辟蹊径才能或有收获。

    等毛人凤介绍完，曹制岳的脑子已经已经飞速地想到了另外一种筛查思路。

    当然他们的办法不是不行，但绝对有借鉴的必要。曹制岳低着头看着地面，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沉声说道：“刚才毛主任说过，从所有嫌疑人的身上，以及他们的家庭背景和工作学习的历史中，都没有发现和日本人有过接触的机会。那我们是否可以这样想——既然这个人是前田右二派进来卧底间谍，先仔细的捋一遍前田右二的历史，比如他的学习地点和学校、服役地点和时间，做特工的地点和时间等。再排查委员长侍从室的这些人中，是否有人与前田右二的过去，有过交集的机会？”

    说到这里，戴笠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既然有了思路，庞大的军统机器开始快速运转。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了特别的发现。

    民国二十一年，这个前田右二曾任日本驻法国使馆副武官，一共任职三年。而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正在法国巴黎第一大学留学，前前后后一共是四年。其中，有三年和前田右二在法国的任副武官的时间是重叠的。

    这个人名叫张玉迟，上校军衔，现在正是委员长侍从室副侍卫长。但是，问题的重点在于，他并不在目前被控的可疑人员的名单中。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张玉迟。而且，也只有指向张玉迟。因为委员长侍从室其他所有人，没有一个能和前田右二在时间和地点上有交集的机会。

    但是，直到现在，这个张玉迟还是自由的来去随意出入的人。

    戴笠和唐纵立刻联合签署命令，马上逮捕这个副侍卫长张玉迟。

    但消息很快反馈回来。而且都是及其不利的消息。

    张玉迟已经失踪了。

    在整个委员长侍从室办公楼，没有人发现张玉迟的影子。

    昨天上午十点钟，张玉迟奉命前去国防部作战厅送去了委员长的一份电报，然后……，一直到今天，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前往国防部查证的人回来了，说国防部作战厅厅长郭汝瑰亲自证实，昨天上午张玉迟确实交给他一分委员长电报，见面不到十分钟张玉迟就离开了，而且，郭汝瑰还在张玉迟准备的回执上签了字。

    派去张玉迟家里的队伍回来了，张玉迟家里已经空无一物。他的老婆孩子以及金银细软都不见了。据邻居讲，昨天中午十二点多，张玉迟开着车带着老婆孩子匆匆离开了。有人问他，他说孩子姥爷病重很可能挺不过今晚，着急麻慌回湖北老丈人家了。

    张玉迟消失了。

    他人间蒸发了。

    一切就像一个被刚刚吹足气的绚烂气球，在忽然之间，被钢针扎了一下，接着“砰“地一声，被寄予全部希望的气球给炸了。炸的灰飞烟灭烟消云散。

    戴笠极为震怒。

    但所有的已经为时已晚。张玉迟昨天中午就悄悄开车离开了。即便是现在立刻派人去追，恐怕也来不及了。他已经风闻事态紧急，自己随时有暴漏的风险，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连老婆孩子都一起带走了。何况在如今兵荒马乱的战局之下，能抓捕回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戴笠将毛人凤骂的狗血喷头。早就密令对委员长侍从室所有可疑人员进行严密布控，决不能轻易放过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漏掉了一个可能间接接触电报的副侍卫长张玉迟！

    恰恰这个张玉迟，就极有可能是前田右二派驻国军内部高层的日本间谍。

    毛人凤也不愧是毛人凤，在戴笠震怒喝骂自己歇息的中间的一点时间，他已经发布了追捕命令：命令行动一队、行动二队，军统重庆特别侦缉队、会同重庆各警察局警察所、缉私大队、宪兵队，立刻封锁所有出渝的路口，严密排查，决不能让张玉迟窜出重庆。

    同时，以国防部二厅的名义，向驻渝卫戍部队以及附近作战部队发出命令，严密搜查过往人员，一有发现，立刻缉拿。

    看到在重压之下毛人凤仍然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戴笠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过来。他知道，纵使现在杀了毛人凤，也不可能挽回损失了。

    这个时候，文强小心地走到毛人凤身边，低声说道：“毛主任，这个张玉迟既然是远在上海的前田右二派来的奸细，那他逃跑的方向一定是上海方向。他跑路已经超过了30给小时，或许已经逃出了重庆，在重庆周围布控可能意义不大。我认为，应该立刻给成渝沿线驻军和军统沿途站点发布命令，所有出入关口加派检查哨卡，严密排查所有过往人等，或能有所收获。”

    听到这里，曹制岳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如果他正好选择了反方向逃跑的路线呢？他不会不知道，我们也会在他逃往上海的方向布下重兵。而且，重庆到上海数千公里，开车都需要好几天，时间上和空间上给我们的条件，在通往上海方向围捕追查他更有可能。我们能想到这些，他也一定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