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心还是如此浮躁。”一道诡异的声音徒然在空气里响起。“心浮者难修炼，若要修炼必戒心浮气躁。”

    真切的声音清清楚地钻进耳朵里，容不得人拒绝。

    “谁？”乌影离立即起身寻找，在每个书架、木柜、木箱之间飞快穿梭，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或异声。

    “为何焦灼？”那声音没有一点点情绪。

    用手指挠挠耳，正当他以为自己错听时，那陌生的异声再次响起。

    双拳握紧，“你是谁？”他心生警惕，缓缓地移动脚步，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个角落。

    此地乃是祖宅中的藏书阁，地处僻静之处，除了他以外，应不会有任何人进入。若是侵入者，敢在藏书阁发出声音的，不是白痴小贼就是狂妄之徒。

    “我是我。”那苍老的声音沉稳厚实，完全不像从四周任何方向飘来。

    “你在何处？”他找不到声音的出处，心跳开始加速。

    “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声音无所不在，如水气一般氤氲在空气里。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可是大白天又不是黑夜，吓谁呢？”

    “吓你作甚！”那声音反问。

    “为何要藏身于此三年？”他颤着喉结，声音却是坚定的，然转了一圈，还是抓不住对方的藏匿方向。

    此人若是三年都藏在此处，那等同于整整监视了他三年，而他竟毫无察觉。这无疑是祖宅上下的奇耻大辱！对他个人而言，比火系的冷嘲热讽更甚三分。

    “三年？”奇怪的声音陷入了思考。“记不清了。”

    回答犹如火上浇油，将他累积的情绪点燃，迅速在身体里烧了起来。

    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失控，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祖宅藏书阁，此人必定是藏身在某处。思及此，乌影离命令自己立即冷静下来，只要仔仔细细地搜寻每个角落，定然能将此人翻出。

    “你何时来到这里的？”他解开了领子上的暗扣，让脖子获得更多活动空间，并猜测此贼人若是所言不假，那也应是自己进入启蒙院后，趁机藏匿在藏书阁中至今。

    一个大活人要如何才能藏身在祖宅里，却不被任何人发觉？除非祖宅还有很多秘密，是他未曾触及的。

    “我一直都在这里，”那声音十分冷静。“从未离开过。”

    这种冷静对于乌影离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压力。

    在嫡主的地盘上面对嫡主竟然毫无畏惧。整个恒城里最飞扬跋扈，全然不把嫡主放在眼里之人，除了火系的家主、继承人及他们的追随者，倒是未见过其他人敢彻底不遮不掩对他的蔑视。

    目前五系天下还没有破败，祖宅依然屹立......除非，这人蓄意躲在这里拿他当猴一般耍弄。

    “不可能---”他几乎是咆哮，但碍于身份去也只能硬生生地将怒火压制。“三年，我为何还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无实力时，盛怒对他毫无助益。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乌影离打开了布满蜘蛛网的木柜的镂空门，一阵灰尘扑进鼻腔，呛得他咳个不停。

    “没有什么不可能。”那声音发出提醒。“我不在这里。”

    木柜的大小根本不可能装下一个成年男人，但四周能藏身的只有木柜和木箱。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有些恼羞成怒，“如果藏书阁中真有一个大活人。为何今日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眼睛只能看到眼睛想看见的。”声音缓缓移动，“我在眼睛之外，你自然是看不到的。”

    莫非是鬼？望着繁多的老书，他忽地浑身颤栗，一阵寒意通体，久久不能消退。

    恐惧并非来自面对鬼的无助，而是他不确定这声音从何而来？如何毫无痕迹地藏匿在藏书阁中？又是如何保持三年在他的眼皮下都不暴露？

    鬼长什么样？他的好奇实则比恐惧多。

    人，天天见；鬼，从未见过。

    若是能见见鬼，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在五系未建立前，这个世界什么都有，至少在全通史里是这般介绍的。

    对着发旧的木柜，往后趔趄了几步，他靠在另一个更高大的木柜上继续琢磨。

    或许是漏网之鱼？握紧拳头，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任何情绪外化，避免藏书阁外的耳目恰好路过。

    藏书阁建立于老祖宗在恒城开创五系之初，难道是老祖宗囚禁在这里的鬼魂或其他什么邪祟东西？

    “你是什么？”他也诧异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这分明是老男人的声音，不是什么怪物或东西。

    “我是我。”那声音重复道。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他换了个问法。如果问你是谁，得到的答案大概还是;我是我。

    “归一。”那声音没有意思犹豫。

    这个名字从未听闻，也未在全通史里有记录。

    “你在哪？”他转动脖子，始终无法凭借耳朵定出声音所在的方向。

    “就在藏书阁中。”

    “废话。”他的耐心正随着冷汗飞快地流走。“我问你到底藏在何处？”

    藏书阁是祖宅里他最熟悉的建筑，乌影离自认为没有任何盲区。然而祖宅并不是他所设计并建成，若是有秘密暗道之类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藏书阁外隐隐约约传来小鹅训斥新来丫鬟的声音，他已确定自己没有幻听，那这声音就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真实存在，就必定有人藏在某个角落。

    这一层，他已经搜了个遍，但除了他自己的味道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活物的气味。

    眼神越来越锋利，他必须找到声音的来源，身为嫡主，他已经够窝囊了。

    “我就在藏书阁中。”归一说。

    这样的回答，无疑是挑衅找打，但他用残余的理智压制了暴怒，咬牙切齿道：“具体呢？”

    “书中。”

    这个回答，的确出乎他意料之外。

    乌影离怀疑过是高修为者在捉弄他，却没有料到会是个如此荒谬的答案。眼下，他正憋着十年的窝囊气，苦愁找不到发泄的途径。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他就且先玩着吧。

    “哈哈哈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还有归一鬼魂？”他仰头大笑起来。“你耍我啊？”

    “你不信？”归一问。

    “哪一本？”这里的书，他不敢说全认识，但也翻过不少。

    “全通史。”

    “全通史！”听到这个答案，他伫立在原地，脑子顿时空白。